官翔
向國鋒人老成精,對嚴寧話裏透露出來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深遂的目光看著嚴寧的雙眼,似乎想要透過嚴寧的眼神鑽入大腦中看個究竟一般。向國鋒知道嚴寧已經處在了火山爆發前的臨界點,任何一個小小的刺激都會使嚴寧不顧一切,不計後果的對新夏省,甚至對西北地區進行清理。
從目前來看,淩家對西北的掌控力度是大不如從前了。但是,隻要老太爺這根定海神針活著一天,淩家在西北的地位仍然無人能夠撼動,哪怕老太爺隻是一介武夫,不擅權謀策略,但紮根西北半個世紀,上上下下都在老太爺的手中掐著,以老太爺對嚴寧的器重,很有可能在風雨飄搖的最後時刻替嚴寧掃清障礙,替淩家的未來打牢基礎。
譚定方和蔣中南,一個隨風飄蕩,一個左尋右顧,若擱在以往,向國鋒一句話,說換也就換了。但是,事實就是這樣無奈,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懂得知恩圖報的,現在因為有了嚴寧這個存在,讓很多有想法,有意識,準備自立門戶,或是轉投他方的人看到了未來的危險,省委中反彈的聲音越來越強烈,向國鋒隱隱有壓製不住的跡象。在這個時候動作過大,對淩家,對嚴寧,甚至對西北都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再有就是王建學,這個人低調的厲害,隱藏的很深,直到現在向國鋒都看不出他來西北有什麽動向。西寧開發區隻是草創,哪怕進度再快,也不過是公共基礎設施有了一定的進展,實質性的工作看不到什麽,在這個時候王建學火急火燎的跑到西寧要視察工作,這醉翁之意怕是不在酒吧。
“嚴寧,你的想法向伯伯都明白,你受到的委屈向伯伯也都知道。新夏也好,西北也好,局麵越來越破敗了。但這個時候重症不易下猛藥,否則垮的隻能更快。向伯伯之所以一力將你引入新夏,就是想借著你的思路,借著開發區的成績,為新夏鋪墊出一條路來,選拔一批立場堅定,原則性強的幹部充實到新夏的領導體係中來,這個步驟不能亂……”左思右想,權衡利弊,向國鋒還是打消了支持嚴寧清洗新夏的想法,他有他的難處,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克,若是壓製的太過猛烈,外來的沙子和內部的忤逆內外勾結,就是他這個省委書記也有被架空的危險,老太爺將一個穩定的新夏交給了他,他不能將一個破敗不堪的新夏再交回去。
“西寧的班子隻是小問題,譚定方和蔣中南就是再能撲騰,也跳出不我的手心去,回頭我會把這兩個人冒尖的想法打壓下去,至於省委,隻能徐而圖之,一切隻能以你為中心,隻要開發區的成績出來了,我這裏的局麵也就扳回來了,這就是大局觀,嚴寧你明白嗎?”嚴寧的眼神中明顯流露出幾分的失望,向國鋒的心底也是十分的無奈。不過,向國鋒更清楚,這個時候新夏不能自亂陣腳,隻要能穩得住局勢,總有扳回局麵,占據主動的時候,嚴寧的委屈隻是暫時的。
“向伯伯,您的意思我都聽明白了,沒事,這點小困難壓不倒我,兩年以後,我會把一個基礎完備的開發區交到您的手中,掐住這張牌,您騰挪的空間就大了……”不謀一域者,不足以謀一城,大局觀可是個很神奇的東西,既然向國鋒在布局,那自己還隻能是暫時壓下心思。隻是這口氣若是出不來,窩在心裏可夠憋屈的了。
“嚴寧啊,你能這麽想,向伯伯很高興,雖然你還年輕,但已經有了成為領袖的氣質,眼光看的更遠一些,心胸更寬廣一些,隻有這樣你才能站的更高,看的更遠……”向國鋒的臉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絲毫不掩飾對嚴寧的欣賞,相信嚴寧隻要過了這道坎,就算是在權利場中磨練出來了,而掌握了高層之間的權利爭鬥的精髓和實質,再沒有任何困難能夠壓倒嚴寧。
“另外就是你的工作,盡力就好,不要當成負擔。我可聽說了,西北重工到西寧接洽,坦言開發區的發展前景不足,這話說的雖然有些過早,但也反映出一個事實,想要把開發區一促而就的成為西北的領頭羊,任重道遠啊……”這欣賞歸欣賞,可向國鋒也怕如此大的擔子,一下子把嚴寧壓垮了,那他可就成了淩家的罪人了。
“西北重工,嗬嗬,沒事的,來接洽的副總戰略眼光不足,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就會重新考慮和開發區的合作,這一點我有信心……”這消息傳的倒快,與西北重工談崩了的事情都傳到向國鋒的耳朵裏了,看來那個貪婪成性,自以為是的劉副總也不是一無是處,最起碼這人脈挺廣,估計後麵也是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倚仗。不過,也不怕他鬧騰,開發區是需要招商來支撐,但前提是合作共贏,任何單方麵的遷就遲早會留下隱患。
“書記,現在就去化工集團……”一直目送著嚴寧離開,寬厚的背影從視線中消失,向國鋒才收回滿意的目光,臉上的笑容才一點一點的回落下去。秘書丁磊感覺領導心情不錯,這才插進話來,嚴寧耽誤了不少時間,直接影響到了領導的行程安排。
“嗯,走吧,還有事……”向國鋒很有時間觀念,哪怕當上了省委書記,也很少有端架子,除非必要,很讓讓一群人都等著自己。因此,聽到丁寶提醒,向國鋒立刻做出了反應。隻是,目光不經意的掃向丁磊,看到的卻是一副欲言又止,擺明了還有話沒說完。
“書記,剛才嚴寧去拜會黃書記了。不過,黃書記沒見嚴寧,隻讓秘書給傳了話。剛剛在走廊裏看到嚴寧失神,估計就是因為這事……”作為領導的秘書,不隻是服務領導的工作和生活,更多的是充當領導的耳朵和眼晴,這一點丁磊做的非常到位,整個省委處處都有他的眼線,不過幾分鍾的時間,就把嚴寧之前的舉動了解了個清清楚楚。
“哦!這個老黃,跟誰都擺臭架子……”難怪嚴寧平靜的麵孔下,透著一絲不著邊際的火氣,敢情是在老慶功那邊吃了閉門羹。黃慶功此舉極為不妥,作為長輩,作為領導,不能給嚴寧支持和鼓勵,反倒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給嚴寧撂臉子,隻能打擊嚴寧的聲望,這對嚴寧來說是很沉重的負擔。更重要的是,嚴寧壓根就沒跟自己提及這事,不是嚴寧大度的不屑一顧,而是嚴寧的心裏已經對黃慶功記了仇。可以說,黃慶功的行為已經刺激到了嚴寧的底線,要不然嚴寧也不會如此激進的有推倒局勢重新洗牌的想法。
“還有嚴寧,這個混小子,就受不了一丁點的氣,窩在肚子裏不說,他想幹什麽?小丁,你給嚴寧打個電話,就說黃慶功是同誌,不許他為所欲為的胡來……”黃慶功打了嚴寧的臉,卷了嚴寧的麵子,以嚴寧剛硬,不肯吃虧的性格看,勢必要做出反擊,這種內鬥,消耗的是己方自有的力量,結果隻能讓新夏的局勢亂上加亂。
“鎮山,我是嚴寧,對省委招待所偷工減料的調查進行的怎麽樣了,有沒有切實經得起推敲的證據……”掛斷了丁磊的電話,嚴寧的嘴角露出一抹的微笑,迅速地把電話拔了出去,根本就沒把向國鋒的警告當回事,哪怕黃慶功是站在淩家方麵的人,嚴寧也沒打算受了氣以後,仍然當成什麽也沒發生一般。而且,正是因為黃慶功是自己人,那就更得給他一個警告,讓他明白他的身份,擺正他的位置,知道一個主次,強調一下立場。
通過到西北以後的所見所聞,嚴寧都不敢想像,淩家這些年培養的都是些什麽人啊,倒底是淩家在替西北的幹部遮風擋雨,還是西北幹部把淩家推出來當做吸引火力的碉堡,怎麽一個個的都這樣桀驁不訓,渾然沒把自己,沒把淩家當回事,依靠這樣的人,淩家的根基能穩嗎。還有向國鋒,隻想著對外部打壓可是遠遠不夠的,內部更需要進行整合,把派係內的幹部,動搖的思想要禁錮起來,動搖的立場更要堅定起來。很不幸,黃慶功就是嚴寧要樹立起來的典型。
隨著高遠被省紀委調查,嚴寧的目的也就達到了,索性就把對高遠牽手負責的省委招待所改造項目的調查停了下來,有些事情沒到你死我活地步,適可而止也就結了。隻是,隨著高遠職務的調整,以黃慶功為首的新夏領導層帶著各種目的,開始有意識的打壓起自己來,這種對自己排斥的表現,嚴寧不可能隻是默默的承受,於是把祝鎮山從京城調了來,帶著審計署駐新夏辦事處,暗中繼續挖掘省委小招中的齷齪事,以備不時之需,卻沒想到這個不時之需來的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