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404……”走進古色古香的省委辦公樓,四樓的走廊裏顯得空蕩蕩的鴉雀無聲,偶爾閃過一個人影,也是躡手躡腳的,轉瞬間就消失在某一個辦公室中,如此一來,嚴寧沉重的軍勾皮鞋踩在地磚上發出的哢哢的腳步聲就顯得格外的刺耳,突然間嚴寧的腳步停了下來,目光由遠及近掃過每一個門楣上懸掛的金黃色的號牌,揣測著這號牌背後無數的故事和鬥爭,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眼前這個404室的號牌上,麵色微微的一怔。
若是嚴寧沒有猜錯的話,404室的主人就是省委副書記,省委政法委書記黃慶功,那個跟自己從沒有過交集,甚至連麵都沒有見過,卻因為脖肯鎮小企業主的上訪和針對高遠的回擊這些提出提不起來的小事,而毫不避晦淩家的威嚴,對自己有著頗多誹議和不滿的省委領導,一個自認為敢說真話,敢於批評,敢於反對的另類存在。
“嗒嗒嗒……”404室的門緊關著,隱隱有零星低沉的聲音傳出來,顯然黃慶功正在和某些人在會談,也間接的證明了他正在辦公室中。嚴寧想了想,覺得有必要跟黃慶功聊一聊,不說能扭轉他對自己的想法和觀點,至少也要讓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不過,嚴寧沒有冒失的去直接黃慶功的辦公室門,而對敲響了對麵辦公室那張虛掩的門。
早在剛到新夏省掛職的時候,嚴寧來過省委,也去過向國鋒的辦公室,知道新夏省領導很少有將秘書的安排在套間外側辦公的,大多秘書的辦公室都在領導辦公室的對麵,一條窄窄的走廊,將一個整體硬生生的分成了兩片天地。領導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工作空間,也有自己的隱私,哪怕是再信任的秘書,也不可能讓他們了解到自己所有的一切,畢竟這些年來死在秘書身上的領導多了去了,前車之鑒都在哪擺著呢。
“請進……”清脆而刻意壓低了幾分的聲音回應了嚴寧的敲門動作,推開了虛掩的門,房間很寬敞,即是辦公室,又是候客廳,對著門的方向有一張窄小的辦公桌,桌子後麵坐著的一個麵色清瘦的中年男子正抬頭看著嚴寧,沙發上兩個等候接見的幹部也下意識的扭過頭來,將目光看向嚴寧,眼神中俱是充滿了陌生。
“你好,我是西寧市委副書記嚴寧,我想跟黃書記匯報下工作,麻煩你幫我通傳下……”看到一位候在一旁等著召見的幹部穿著一身的警服,嚴寧確信自己沒猜錯,眼前這位已近不惑的中年人就是黃慶功的大秘,通傳這事找他說正合適。
“啊!嚴書記,您好,您好,快請坐……”看著比自己小著不下十歲的嚴寧,說話的語氣雖然談不上盛氣淩人,卻也透著幾分的不容置疑,秘書微微的一楞後,馬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迅速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熱情的伸出雙手,將嚴寧拉了進來。
很明顯,嚴寧的大名在他這樣的領導專職秘書的耳朵裏是早有耳聞的。而且,領導和嚴寧在治氣,他也多少了解一些,領導什麽態度,那是領導的事情,作為秘書可不敢打著領導旗號跟嚴寧去擺譜。何況,領導能跟嚴寧治氣,那說明對嚴寧夠重視,換了一般人哪配讓堂堂的省委副書記去耿耿於懷,這一點李秘書可是拎的門清。
“嚴書記,您稍等,我去跟領導通傳一下……”客氣的將嚴寧請坐在了沙發上,黃慶功的秘書隨即出了門。這份過度的熱情,讓兩位早早排隊等候召見的幹部詫異不已,俱是微笑而又含蓄的衝嚴寧點頭致敬,而嚴寧也客氣的回之以微笑。
“嚴書記,領導正在和相關部門研究一個大案子,分不開身,讓我轉告您說就不見您了,請您做好本職工作,如果在工作有什麽難題,您可以交待給我,稍後等領導空閑了,我代您轉達……”不過一分鍾,李秘書又回複轉了回來,乘興而去,敗興而歸,臉上透著幾分的不自然,甚至有些心虛的不敢對視嚴寧淩厲的眼神,但良好的個人修養還是讓他將黃慶功的意思婉轉的表達了出來。
“嗬嗬,黃書記工作忙我就不打擾了。回頭你幫我跟領導請示一下,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西寧經濟開發區一期工程的公共基礎建設已經接近尾聲,二期工程即將開啟,開發區的區域隨之也將擴大,流動人口也會越來越多,這個治安問題將是一個不小的挑戰,有必要設定一個專門的派出機構來。而三期工程將會向甘南省的草邑,秦川省的奉節地區擴張,跨區跨省,在執法上總要有個溝通,這件事情,西寧市委、市政府出麵有些不合適……”從開發區的建設進度看,還沒有跳出平川口呢,還遠遠達不到考慮跨區跨省公共安全這一步。不過,這事早晚都會成為一個問題擺上桌麵,剛剛在走廊裏嚴寧臨時起意要跟黃慶功搭搭手,就把這個理由翻了出來當引子。
“好的,好的,嚴書記,您說的情況我都記下了,回頭我一定會原原本本的向領導轉達……”嚴寧的涵養好的驚人,哪怕被領導不講情麵的拒之了門外,仍然保持著親切的麵孔,鄭重其事,不緊不慢的說出了此行的目的,時不時的停頓一下,給自己留下記錄的時間,絲毫看不見有半分的火氣,這讓李秘書的心裏暗暗地誹議不止,莫非嚴寧這個比自己還小著不少的年輕書記已然修煉到了寒暑不浸,榮辱不驚的地步了?
“哼哼,黃慶功,果然夠另類……”簡單的寒喧了兩句,嚴寧給李秘書甩下了一張公務名片以後,在客套的留步聲中離開了這間辦公室。隻是,嚴寧在阻止了李秘書熱情的相送,走出門的那一刹那,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起來,隨即化為了陰沉。
這個黃慶功,還真倚老賣老,把他當成高高在上的領導,當成長輩了。自己主動上門來緩和彼此的關係,低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可他卻擺起了譜,端起了架子,甚至連麵都不跟自己照一下,直接讓秘書將自己打發了,讓自己吃了一個大大的閉門羹,這是毫不留情麵的在打自己的臉,打淩家的臉。相信自己前腳離開省委,後腳這個消息就傳遍西北諸省的領導之間,這無疑是對自己聲望的一個嚴重打擊。
“既然給臉不要臉,那就趁早踢開,真當自己是不禁事的小毛孩子,真當淩家已經破落到隨你怎麽捏,怎麽擺的地步嗎……”嚴寧的臉上閃過一絲的狠辣,從黃慶功的表現,不難看出他這是要跟自己扛到底了。而且,透過黃慶功,嚴寧可以清楚的看到整個西北的高級領導幹部們在骨子裏對自己所具有的排斥心理,這種針對自己的排斥隻是表象,更多的是在試圖脫離淩家的政治體係,再任由這種現象放縱下去,淩家在西北的地位勢將蕩然無存。
不過,黃慶功的表現也確確實實的說明了一個問題,淩家已經勢微了,哪怕有老太爺這根定海神針在,有趙北上支撐在朝堂,在外來派係摻沙子,釘釘子,自家謫係你爭我奪,內耗嚴重的情況下,對西北的掌控早已大不如前,有了漏洞就要有人鑽,一些心思活泛的人難免要東尋西顧。嚴寧若是想要在西北打破經濟上的壁壘,首先得突破政治上的壁壘。要整合零散的經濟資源,首先得整合複雜的政治資源。
“哎!嚴寧,你這是想什麽呢,這麽入神,這精神都跟著恍忽了……”黃慶功的事情有些複雜,讓嚴寧不覺地沉浸其中,渾沒注意自己的腳步是越來越慢,走了半天都沒走到向國鋒的辦公室門口,不過卻是碰巧的跟正向外走的向國鋒來了個頭碰頭。看到嚴寧沉思的忘乎所以,向國鋒忍不住的打趣起來。
“啊!向書記,不好意思,想了點問題,有點走神了,都沒看到您走過來……”前麵有開發區的各項瑣事牽扯著精力,後麵有一幹勢力小人拖著後腿,這會兒又在黃慶功處吃了閉門羹,亂事集合到了一起,理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攪的嚴寧頭都大了,看著向國鋒的眼神中都透著幾分的疲憊。
“你不好好盯著開發區的施工,跑到省裏來幹什麽,有困難?嗯,我現在要出去,晚上吧,晚上咱倆慢慢聊聊……”看著嚴寧定了神,向國鋒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收了起來,這段日子嚴寧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向國鋒很清楚,從感情上說,嚴寧是向國鋒和儲毅半逼迫,半邀請到新夏來的,向國鋒更希望給予嚴寧無條件的支持,隻是事與願違,很多事情,既使向國鋒是省委書記也不好平衡,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嚴寧勉為其難。
“向書記,我的事不多,就耽誤您幾分鍾,王建學省長要到西寧開發區調研,我得連夜趕回去……”又不湊巧,連個平心靜氣,好好說道一下的功夫都沒有,嚴寧覺得很是失望,不得已退而求其次,先把西寧的問題擺平了,至於黃建功,看情況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