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本來李榮立還擔心嚴寧的決策太過激進,自己冒然跟上去支持,實在顯得有些露骨,難免給人留下一個獻媚的不好印象。偏偏鄭援朝做了出頭鳥,嚴寧又善解人意的做出了退步。這一下,李榮立實在沒理由再不跟緊嚴寧的步伐。若是再晚了,被別人搶了先,可就顯示不出自己的立場了,若真那樣自己都會後悔不能原諒自己。

“態度表明了,立場擺正了,能不能通這就跟自己沒關係了。看來,這一關算是過了……”有了李榮立的附喝,多不算是有了盟友,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薑遠達的壓力減輕了不少,因為最先開始表態而懸浮起來的心也放鬆了下來。和徐軍這樣在基層逐步拱出頭上位,擅長左右搖擺隨風倒的圓滑個性不同,薑遠達可是省委機關了出來的,輕易不會作出表態,這也難怪,偌大的省委大院,利益糾纏,派係林立,圈子套著圈子,若是不小心謹慎,隻怕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一點。

“嗯,嚴縣長的想法可謂是老成之言,什麽工作都不可能一觸而就,先幹一幹看看效果,用事實說話,才是最大說服力的……”李榮立不過三十出頭,都能迅速地分清榆林的形式變化。同樣的道理,作為混跡於全市幹部任職簡曆之間,曾主管幹部調配和管理,深諳為官之道的周文明自然更能懂得怎麽去選擇。雖然一個黨委組織部長在書記沒有表態的情況下,公然支持政府縣長,很有抗上協從書記的嫌疑,但好在大家都知道嚴寧和錢立運是穿一條褲子的,否則就憑這一點錢立運就有理由把他拿下。

而且,周文明為人謹慎又不失進取精神,日常工作中早請示,晚匯報,腿勤話少,時時刻刻緊跟錢立運的步伐。來到榆林以後,幾次常委會上都很少表態,但往往他一開聲,就一語中的,很是得錢立運的器重。並且,周文明在組織部,更是以最短的時間肅清了鄭援朝的影響,先是將鄭援朝提拔起來的主管幹部的副部長派到省城學習三個月,悄無聲息的接管了幹部調配和推薦的職能,把組織部經營的滴水不漏,儼然成為手中的禁欒,其強硬的手腕也令一幹領導歎為觀止。

“好了,大家說的都差不多了,基本上的意思都表達到了。看來大家對開展工業園區建設沒有異議,問題的焦點還是出在置換方式上。在這裏我也強調一下,榆林的工業基礎已經破敗了,不搞工業園區就沒有出路,經濟就不可能發展騰飛。因此工業園區必須得搞,再困難也得搞,這一點,南方已經有成型的經驗供我們借鑒,我們要堅定信心。至於置換方式,既然嚴寧縣長修訂了計劃,那就再和開發企業談一談,這是一個雙盈的項目,拿出我們的誠意來,相信有遠見的商人會懂得取舍。好了,大體的問題都定了下來,爭議較大的,就先放一放,以後再議,散會……”事情到了這一步,也由不得錢立運退縮,工業園區必須得上馬,隻是在置換方式上采取了折中的辦法,先是擱置再議,最終一錘定音,把事情敲定了下來。

“怎麽,議提沒通過,失望了?沒信心了嗎?”常委會散了,常委們三三倆倆的退出了會議室,錢立運作為書記自然是最後壓場。等到錢立運收拾完材料準備起身的時候,發現嚴寧正抱著一疊材料等著自己,聯想到剛剛會議的議題,錢立運自然認為嚴寧要私下裏再對自己吹吹風,忍不住的打趣起嚴寧來。

“嗬嗬,那倒沒有,對於工業園區的資產置換方式,是我之前考慮的不夠周祥,縣裏的壓力太大,真要落實下去,財政上可要過苦日子了。眼下榆林本來就有些人心不穩,再搞風搞雨的怕要激起某些人的反彈,重新考慮一下結局或許會更好……”早在知道錢立運準備將資產置換的方式上會以後,嚴寧就想到了會遇到大的阻力,能走到縣處級領導崗位的都是人精,沒有誰會拋開前途陪著嚴寧一起瞎胡鬧。何況這事既使成了,主要的功績也是錢立運和嚴寧的,自己能喝碗湯就算不錯了,絕對屬於費力不討好的雞肋。

“你能這麽想就好,大家並不是針對什麽,主要還是置換方案的操作手法太過超前,若是有了閃失,誰也承擔不起,大家可沒膽子跟著你去玩心跳。工業園區和東海鎮搞的旅遊規劃不同,當時咱們在東海鎮被逼無奈,退無可退,加上天時,地利,人和,咱們全占了,若是不能破釜沉舟,隻能窩在東海鎮等死,所以才能幹成旅遊規劃。但現在榆林情況可就差多了,咱們可都沒站穩腳跟呢,步子邁的稍大一點,都會被扯後腿,由不得咱們不小心謹慎……”錢立運知道自己勸不了嚴寧,嚴寧滿腹經綸,思維超前,能力出眾,有自己的主張和思想,自己能做的就是盡一切可能不讓他走彎路。但是有些事情還是需要順其自然的,隻有經過一些風風雨雨的洗禮,才能讓嚴寧變得更加成熟,更加穩重。

“是,錢書記,你的話我明白,回頭我再把思路完善一下,同開發企業再詳細談談,爭取找到一個平衡點,讓大家都能接受……”嚴寧被眾多領導欣賞,來源於他的學識,涵養,更多的是他這種做實事,敢擔當,負責任的性格。盡管行事作風高調了點,但這也是一種氣魄,一般人是學不來的。拿工業園區建設方式來說,嚴寧考慮不周祥,引人非議,嚴寧敢於承擔錯誤,進而去改正錯誤,這份胸襟也是一般人不曾具備的。

“嗯,這事你再加把勁吧,盡快把事情敲定。政府工作繁重,我又沒給你留下一個好的基礎,擔子可都壓在你的身上了,可是讓你受累了……”對於嚴寧這個小老弟,錢立運有說不出的欣賞,而嚴寧的豁達更讓錢立運感到一陣欣慰,拍著嚴寧的肩膀,示意嚴寧身上的擔子不輕。

“錢書記,還有個事,前段日子,慶隆書記找了我,替王恒遠求情,想要幫他落實一下工作待遇問題。本來慶隆書記想找你來的,但怕我記恨王恒遠的行徑,從中作梗,提出反對意見。所以,先來敲我的邊鼓。自打調到雙江後,老書記身體一直不好,人也老了許多,差不多處於了半退的狀態。我一時心中不忍,沒跟你商量就應了下來,事後想想,卻是有些衝動了,你可別見怪……”嚴寧自打上任就跑東跑西的,接連一個多月,也沒心思去考慮王恒遠的情況。昨天,李慶隆耐不過王恒遠的哀求,再一次致電嚴寧,雖然李慶隆隻是說了一些閑話,提也沒提王恒遠的事情,但嚴寧知道李慶隆怕是心急了,臨結束通話的時候主動把這事提了出來。

今天正好借著開常委會,嚴寧和錢立運碰頭的機會把王恒遠的問題提了出來。王恒遠是副處級幹部,牽涉到李誌魏老狼的案子中,情況基本查實,沒什麽大的問題,主要原因還是根基太淺,又抱錯了大腿,搞到最後沒有人保他,結果宣傳部長的帽子被摘了不說,連帶著工作待遇問題都落實不了,想起來,這上麵沒人,下麵沒著落,也實在是夠悲催的。

不過,嚴寧雖然答應了,但公是公,私是私,嚴寧可不會越權自己搭人情去給王恒遠跑關係。書記管人事,榆林的當家人是錢立運,這事還得由他出頭才是。嚴寧需要做的隻是過個話,表個態,讓錢立運知道自己不會去當小人,去扯王恒遠的後腿就行了,而且,開口三分麵,連帶著賣了李慶隆一個人情,也不算是什麽一無所獲。

“哼哼,王恒遠,怎麽說好呢,這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他現在知道後悔了,又跑回去抱老書記的大腿,說他是個小人,還真沒冤枉他。有老書記的麵子在裏麵,換作老書記找我,我也得硬著頭皮接下來。算了,這種人跟他生氣不值當。不過,人大、政協雖然是閑職,但也是班子領導機構,沒他的地方,就讓他去工會吧,保留級別待遇,當個副主席,給他一個發揮餘熱的機會,也算是對得起老書記的麵子了……”錢立運一聽到王恒遠的名字,立刻是冷笑連連,顯然是對他這種牆頭草的行徑很是看不過眼,隨便挑了地方扔過去,保留他的級別待遇也算對得起他了。

“工會就工會吧,他一把年紀了,總是犯糊塗,真把他放到大院裏,值不定還會生出什麽事來,咱們雖然不怕他搞事,但看著惡心人不是……”北江的工會組織與以往大不相同,組織渙散無力的可以。大體上,國有企業都改製的差不多了,至於私營企業,受製度不健全的製約,哪個老板願意在自己的公司裏養著一群大爺啊。因此,工會是一年到頭沒什麽正事,有好事的人說工會工會,吃飽就睡,說的就是工會組織的現狀。不過王恒遠畢竟是有前科的人,把他安排一個好地方,倒是叫人放心,嚴寧想也沒想的就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