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我們好好的過生活礙著他了?”單小五聞言忍不住氣的猛一拍桌子,將兩隻杏眼瞪的又圓又大,“他憑什麽說我們謀反?誰謀反了?不就是想貪琅燮麽?他有病吧他!”
古往今來皇帝最混蛋了,看中什麽東西,一道聖旨下來就要人家給他巴巴的送上去還不帶有回報的,如果不給就直接砍頭誅九族謝罪——女人是這樣,珍寶也是這樣,呸!
“憑他是當今皇上,而我們是他管理下的子民。”單寶乾呷了一口酒,慢吞吞的開口,眼裏倒是一點擔憂之色也沒有。
“……”
單小五一時啞口無言,該死的皇權至上!
所以說,皇帝都是變態加三級的產物沒得商量!
“放心吧,應該沒有爹娘說的那麽嚴重。”
單寶乾托著下巴,一手晃著酒杯,兩道狹長的眸子半闔著,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晃出一排精致的剪影。
早在琅燮出現的那一天他就已經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寫在信內,托人八百裏加急送去給了遠在京城的單金霖,這個時候想必大哥應該早就想好對策了吧?
隻不過,現在他由著小皇帝這樣威脅單家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大哥另有打算?
“鬼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萬一要是我們把琅燮給了他,他卻又反過來找個借口給我們定個‘莫須有’的罪名,那我們豈不是虧大了?”單小五依舊忿忿不平的嘀咕著,抓著筷子的那隻手在空中雞凍的揮舞著,“這種昏君最好是讓他下台一鞠躬算了。”免得遺臭萬年還要禍害百姓。
“停下停下!都別說了,小心隔牆有耳。你們兩小的都不要命了!”單老爺畢竟深謀遠慮,連忙阻止了一雙兒女的大逆不道的對話,就怕被有心人聽去了,留個禍患無窮。
單小五撅著嘴,飯也吃不下了,幹脆就在那邊幹喝著歸不離為她冰鎮好的果汁,“明明就是他不對嘛,為什麽不能讓別人說?我才不會把琅燮給那個昏君呢。”
雖然她也知道話不能亂說,但現在正在氣頭上,不把氣撒出來她心裏憋悶的慌。
“你這丫頭!……唉。”單老爺知道寶貝女兒是什麽脾性,自小就野慣了,要讓她乖乖聽話那可是比登天還難。
左一口昏君右一口昏君,還說要讓昏君‘下台’,這要是讓哪個耳尖的聽到了告上官府,他們一家可就真的完了。
“元寶,聽你爹的,別亂說話。”單夫人見不得單老爺總是歎氣,連忙朝單小五使了個眼色,“都先吃飯吧,反正還有一個月時間,我們總能想出辦法來的。”
“哦。”
單小五這才不甘不願的放下茶杯,抓起飯碗悶不吭聲的吃了起來,隻不過兩隻眼睛卻是滴溜溜的轉著,像是在努力思考著這件事改怎麽做才夠妥當——既要保住自己的家人又要琅燮留在自個身邊,她這一時腦子裏亂糟糟的,就像打亂的毛線團,總理不清個頭緒來。
單寶乾也不開口了,兀自喝著酒吃菜,倒是奔雷這個時候抬頭看了單小五的方向一眼,眼裏似乎滿是笑意,卻又什麽話都不說。
“他要,就給他。”
過了好一會兒,一直靜坐不語的歸不離這才慢吞吞的抬起頭,那特有的低沉嗓音悠悠響起,瞬間便將表麵平靜實則內裏波濤洶湧的氣氛全數打破。
“耶?!”剛夾到手的東坡肉啪嗒一聲掉到桌麵上,單小五愕然回轉頭看著他,雙眼瞠的老大,“給……給他?”
為什麽?
歸不離垂下眸子,伸手替她把粘在臉頰上的一粒白飯摘了下來,再拿過她身上的手帕溫柔的擦拭她沾到菜汁的左手背,聲音依舊低沉冷淡,“琅燮會自己回來。”
認主的龍,除非主人親口承諾不要它,否則天涯海角它都會一路追隨,至死方休。
單寶乾停頓了下變明了個中緣由,跟奔雷對看一眼,後者微微笑著點了下頭,兩人隨即舉杯歡快的對飲,一副無事一身輕的模樣。
至於單小五,她先是楞了楞,繼而低下頭略微思考了下便也恍然大悟起來,“你是說,我們奉旨把琅燮送進宮裏去就是完成任務,至於皇帝老兒他自己能不能留得住琅燮,那就不關我們的事了,對不對?”
怪不得之前無論歸不離把琅燮丟出去多遠,隔天它又會乖巧的出現在她身邊討她歡心,感情這貨認路能力一絕,逃跑功力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呢。
歸不離嘴角微勾,回了她一個孺子可教的微笑,“可以這麽說。”
單小五臉上漾著開心的笑,心裏盤算著要盡快將琅燮帶到宮裏去,然後把它丟給皇帝老兒照顧兩天,等它吃飽了再招呼它自己飛回來,多美好的計劃!
這麽容易就能解決的問題,她剛剛居然還擔心那麽久,真是白頭疼了——果然還是她家相公看的透徹,腦袋更是頂呱呱的聰明!
“很好!就照相公你說的做!我們過兩天就啟程到京城去獻‘寶’。”
用力的一拍掌,單小五高高興興的站起來,伸長手把一整盤清蒸鱸魚端到歸不離麵前,然後拿了筷子挑挑揀揀,在魚腹的地方夾了塊最肥美的魚腩喂到歸不離嘴邊,“相公,啊——”
歸不離眉毛都沒皺一下,很坦然的張嘴接受親親娘子的伺候,雖然他沒有出聲,但所有人都能看到,他望著單小五的墨色眸子裏隱隱泛著愉悅的光芒。
“吃個飯都能膩歪成這樣,真是受不了。”
單寶乾跟奔雷兩人同時嫌棄的嘟囔出聲,但隨即又對看一眼,驀地哈哈大笑出聲。
飯廳裏的氣氛頓時讓他們帶動的活絡了起來。
單小五昂起下巴用眼尾得瑟的瞄了他們一眼,撅著嘴哼道,“你們就是在嫉妒。”
“是是是,我們好嫉妒,真的好嫉妒啊。”奔雷跟單寶乾碰完杯,一口飲盡那清冽的美酒,又嘻嘻哈哈的沒個正經樣的朝單小五眨了眨眼,結果換來歸不離冰冷的眼刀兩把,差點沒在他身上戳出百八十個窟窿來。
他倒是不介意,一扭頭又跟單寶乾喝上了。
至於被撇在一旁的單老爺跟單夫人則是一臉的茫然:奇怪,他們錯過什麽了嗎?
吃過晚飯,單小五肚子脹的難受,便拐了歸不離到花園裏散步消食。
兩人剛走到荷花池邊上,早先被甩出去的琅燮也呼啦啦的變成巨龍飛回來了。
雖然腳步依舊不穩,但看到歸不離它還是立刻紅了眼,二話不說張嘴就吐出一股大水打算把他淋成落湯雞,結果卻是讓歸不離一抬手,順勢給凍成了亮晶晶的一坨冰雕。
琅燮是水生動物,最多弄些水來玩玩,至於冰就不是它能控製的範圍了,是以當它被困在冰裏的時候也隻能淚眼汪汪的擺著poss給大家圍觀,卻沒辦法掙脫。
單小五本想求情讓它出來,但後來看它造型實在不錯,那麽快變回來太可惜,於是便讓人拿了好幾盞花燈,讓人順著它的曲線掛身上,就擺在花園裏供人欣賞順便乘涼。
透過被燈籠的光染紅的冰層,琅燮擺出仰天長嘯的姿勢,四隻爪子有力的前後扒拉在地上,長鬃飛揚,粗壯有力的尾巴甩出一個S型弧度,當真威風凜凜,就是兩隻大眼紅通通的,眸子裏盡是委屈的神色。
因為單小五這個無良的主人沒想著解救它,於是可憐的琅燮就隻能在花園裏當了一個晚上的冰雕花燈,第二天冰化了之後,即使變回縮小版都苦哈哈的拖著一長條鼻涕,讓府裏好些人心疼的不得了,暗地裏也不由得埋怨起自家主子,怎麽能讓神龍受這種委屈呢!
對於家裏人的說長道短單小五倒是無知無覺,好久沒在自己房裏過夜,舒服的她一躺上床就直打滾,第二天早上更是幹脆賴到快吃午飯了還不見人影,要不是單夫人特意過來喊女婿吃飯順手把她揪了起來,估計她能繼續睡到晚上。
因為翡翠跟珍珠讓單金霖一起帶著到京城去了,所以現在服侍單小五跟歸不離兩人的是從單夫人那邊臨時調派過來的水晶跟瑪瑙。
這兩丫鬟也是從小跟單小五玩到大的,自然知道她的喜惡,手腳麻利的給她收拾好衣服打理了頭發,又閑聊了幾句便識相的告退了,把時間留給自家小姐跟姑爺膩歪。
將窗戶打開透氣,隔的老遠的看到招財進寶四人嘰嘰咕咕一路比手畫腳的笑著朝庫房方向走,想來應該是順利完成了單寶乾昨日交代的任務,這會兒正準備去交功課——單小五尋思著肯定又有人被惡整了,就是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
吃午飯的時候單小五告訴單夫人,他們夫妻兩後天就會啟程帶琅燮上京,事情搞定之後估計就會回逍遙山莊,可能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所以一吃完飯,單夫人便急急忙忙的開始招呼丫鬟小廝準備到京城路上要用的東西。換洗的衣物跟幹糧這是必須的,而且這次女兒是來回門,給女婿的伴手禮也得提前準備好,千萬不能寒酸。
女兒那麽懶,最好把府裏那輛專用的馬車也給她帶上,順便還能幫著載點東西,對了,還要有足夠的盤纏!
想到這裏,單夫人又忙使了人,跟單寶乾報備了一聲,在賬房支了兩張千兩的銀票還有十來個銀裸子,用盒子細細的包好了,準備給單小五帶上。
當然這些單小五並不知道,她正忙著跟親親相公霸占著賞荷亭吹涼風呢。
歸不離身體溫度其實並不低,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身邊總會環繞著冰冰涼的氣息,夏天挨著他簡直就是種超級享受,比吹空調還環保實在,所以單小五有事沒事就喜歡賴他身邊,要麽像隻八爪魚一樣抱著他,要麽就鑽到他懷裏,他的懷抱很寬廣,雙臂張開足夠她整個人塞進去綽綽有餘。
在亭子裏坐了大半天,用了些糕點,單小五又開始昏昏欲睡,歸不離想抱她回房休息,她卻死活不肯,就一直望著大門的方向,也不知道到底在等什麽。
歸不離也不問,就由著她巴在自己身上,用手摟著她的腰避免她滑下去,一邊用寬厚溫暖的手掌像給小狗順毛一樣捋著她柔順黑亮的長發。
微風吹過湖麵上層層疊疊的荷葉,帶起一陣綠色的波浪,淡粉色的荷花苞俏生生的立在水中,猶如娉婷少女一般婀娜多姿。
風裏夾雜著荷葉的清香,綿延的荷花圖更是將涼亭裏相依偎的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襯的如詩如畫。
氣氛本來是寧靜溫馨的,可偏偏有人不懂的欣賞——
“小姐,小姐,來了來了。”水晶從走廊那頭狂奔過來,馬不停蹄的衝到賞荷亭裏,按著胸口直喘氣。
單小五正打著盹,聞言半抬起頭,往後靠在歸不離肩膀上,揉了揉眼睛,又微微打了個嗬欠,“什麽來了?”
“那個綺念小姐啊,”水晶用手擦了擦汗,單小五見她喘的狠,順手倒了杯茶塞到她手裏,她一口氣喝完了才繼續說道,“小姐你不是吩咐說一看到她出現就通知你嗎?我跟瑪瑙在那邊等了好久才看到她出現,她人現在就在門外站著呢。”
“我知道了。”單小五這會兒總算完全清醒過來,聽了這話便微微彎了彎粉色唇瓣,兩眼微眯露出個寬心的笑臉。
“來了就好,我們就先去會一會她吧。”單小五說著,回頭在歸不離肩膀上蹭了蹭,這才依依不舍的下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