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小五臉色有點發青,下意識的握緊歸不離修長的手掌。

“怎麽了?”伸手輕拍她的後背,歸不離疑惑單小五怎麽會突然那麽緊張。

單小五往他身邊靠了靠,整個人就差貼在他身上,小小聲的解釋,“你不知道,每次我二哥打算盤的時候,被他算賬的人通常都會死的很慘——他太能訛錢了。”

歸不離挑了挑劍眉,用眼角瞄了一眼已經擺好架勢的小舅子,冷哼了一聲,淡定的安慰她,“放心,有我在。”

隻要錢解決不了的問題,他可以隨時提供武力。

“也對吼,有你在我怕啥……”

有個據說武林排行超第一的相公陪著——單小五咕噥兩聲,她還需要怕毛啊?

要是等下她沒有錢付給二哥,大不了就讓自家相公揍他一頓。

單小五奸詐的想著,她想看她家二哥吃癟的嘴臉很久了,這絕對是個不容錯過的好機會啊!

這樣想著,某女很快便放下心來。

再然後,當她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兜裏還揣著在七大長老那邊贏回來的幾千兩黃金後,瞬間便成淡定帝了。

嘿嘿,以前總是被府裏的人戲稱為‘史上最窮千金小姐’,她倒要看看現在還有誰敢笑她存不住銀子。

“好了,老二,別盡嚇元寶了。”單老爹見二兒子擺出隨身金算盤也有點冒冷汗,不過看了眼女兒女婿,身為老丈人的他還是強撐著勸說道,“他們兩夫妻趕那麽遠路過來應該也累了,現在離午飯做好還有點時間,就先讓他們去休息下吧。”

“好啊。”單寶乾眯了眯眼,笑意盈盈的看向自家老爹,“既然這樣,那要不就從爹你那邊先算起如何?”

“……我……我,老二啊,爹也累了……”單老爹被二兒子不懷好意的一笑,笑的雞皮疙瘩都群起革命了。

單小五在一旁嘿嘿笑,“爹,你放心好了。二哥要算就來算,這是我們早就約好的,不用擔心。”

反正現在有歸不離給她撐腰,再加上那幾千兩金子保底,她可是蝦米攏唔驚啦!

“老頭子,聽到沒有,這邊沒你的事了。”沒大沒小的朝單老爹揮了揮手示意他一邊去,單寶乾一副拽的二五八萬的神情笑的那叫一個開懷,“親兄妹明算賬,這點元寶妹比老頭子你懂理多了。”

“……放屁!”單老爹跟單小五非常有誌一同的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乖元寶,你先陪賢婿在這邊坐著,爹到後邊去一趟。”沒眼看二兒子一副奸商嘴臉,單老爹拍了拍衣服下擺,站起身往後頭走去,一邊又回過神來吩咐道,“記得等下都去休息一會兒,我已經派人通知你娘了,估計她今晚上就能趕回來,你們娘倆這麽久沒見,估計會有很多話說。”

單小五點了點頭,“知道了爹,你放心去吧。”

單老爹這才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轉到門外,然後在沒人看到的地方又立刻換上一副饞爆了的嘴臉,搓著雙手興高采烈的往金庫所在一路小跑過去,估計是去盤點今天到底有多少銀子進賬了。

而在大廳裏,單小五依舊緊靠在歸不離身邊——不是因為新婚甜膩,純粹是因為跟在歸不離身邊比哪兒都涼快。

“既然老頭子走了,那我們也開始吧。”單寶乾狹長的鳳眸裏有狡黠的光芒閃了閃,一手忙碌的劈裏啪啦打起算盤來,“首先是一路上的住宿費……我算算看……不多不少,剛好一百六十兩。嗯,然後是雇馬車的費用二十一兩……”

雖然已經習慣了自家二哥的算賬方式,但是每當他用手指一下下快速的撥打著算珠記數的時候,單小五還是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肩膀,總覺得那算珠跟催命符似的。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緊張情緒,哭笑不得的歸不離幹脆反手一把將她的兩隻小手都抓到手裏,安慰的握了握,提醒她:放輕鬆,一切有我呢。

單小五舔了舔嘴唇,看了他一眼。

跡似地,在他專注的目光凝視下,她也開始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說不上為什麽,但她就是想無條件的信任他。

這邊夫妻兩旁若無人的濃情蜜意,那邊單寶乾還優哉遊哉的翻著賬本在算著,“……夥食費加救濟費,去掉零頭三文錢,總共是一百一十三兩,還有買馬的錢,我算算看,三匹馬一共是一百九十八兩……”

“停!”單小五聽到這裏總算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了,“為什麽會有買馬的錢?什麽時候買的馬我怎麽不知道?”

單寶乾狹長的眸子略微上揚,唇邊掛著一抹詭異的笑,“你以為要在一天半之內趕到月羅城救人不用費力氣?嗯?”

單小五鼓著兩邊臉頰跟他對視,氣呼呼的頂回去,“你們去月羅城救人關我什麽事?我又不在!我才……等等?月羅城?”

怎麽聽著那麽耳熟?

單寶乾慢條斯理的看著自家妹紙,眼睛裏亮亮的滿是奸計得逞的笑意,“真難得你還對這個地方有印象。不過可惜了,當時我們趕死趕活的依舊沒能阻止你自己回到晉陵……你說,這筆賬是不是該好好算算?”

單小五|不敢吭聲了。因為她總算想起來為什麽月羅城聽著那麽耳熟——自己之前亂跑被綁架的時候,逃出來的地方不就叫月羅城嗎?當時她還在那裏的當鋪當過衣服來著。

沒想到二哥他們居然也跟過去了……早知道他們會找到那邊去,她就不用花那個該死的銀子坐車回晉陵了啊混蛋!

“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

單寶乾見單小五蔫了下去,立刻愉悅的繼續撥起算盤,“除了買馬的錢,還有精神損失費五千六百兩……”

“哥!我是你親妹誒!”

單小五終於忍不住了,雖然她是坐擁好幾千兩黃金的小富婆,但那不代表著她願意給人不清不白的猛宰——五千六百兩的精神損失費?坑爹呢這是!

兩隻狹長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單寶乾聽完單小五的抱怨,用慣常的陰森森語調威脅道,“這麽說,你是想讓我告訴爹娘還有大哥,你不聽我的勸告偷跑出客棧,還把自己搞的一身是傷的差點死……呃,回不來的事嗎?”

驀地被歸不離冷厲狠絕的一瞪,單寶乾嗆咳了一聲,連忙把‘死在外麵’四個字給吞回去換上‘回不來’——話說,被自個妹夫瞪了一眼就忍不住頭皮發麻兩股顫顫,他這個小舅子是不是當的有點慫了?

“哥……”單小五拉長了尾音,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哥,我是你親妹妹,唯一的獨一的隻有一個的親妹妹耶,你真的忍心讓我被爹娘還有大哥一關就是好幾年嗎?”

“你是我親妹妹沒錯,隻不過,”單寶乾瞄了她一眼,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我忍不忍心,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

單小五麵容扭曲:這丫真是她親生哥哥麽?這丫就一混蛋加三級的吸血鬼啊瑪麗隔壁的!

“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動你。”

就在兩兄妹互相比著眼珠大小的時候,一旁坐著的歸不離驀地沉下臉說道,聲音是讓人壓抑的低沉。

話雖是對著單小五說的,麵具後的眸子卻是冷冷的直盯著單寶乾,後者在他的寒氣攻勢下不由得打了個激靈靈的冷顫。

被歸不離一提醒,單小五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是有夫之婦的事實,“對哦,我都忘了現在我歸你管了……也就是說,現在誰都關不了我?啊哈哈哈!”

她現在已經嫁給歸不離了,名頭上頂著的是歸夫人。都說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如果爹娘跟大哥硬要把她關在家裏麵壁個三五載的,那還得經過她家相公的同意呢。

不過現在她家相公擺明了就是絕對會給她撐腰的,她還怕誰啊?

想到這裏,單某女忍不住賤賤的吹了吹手指尖,朝因為吃癟所以臉色有點不太好看的單寶乾拋了個疑似抽筋的媚眼,桀桀怪笑道,“二哥,你盡管去說吧,人—家—不—怕—喲~~”

“……”

生平頭一次訛銀子沒能成功,反而還被倒打一耙的威脅了,單寶乾內心那叫一個鬱卒——要不是因為單小五身邊有武功神秘莫測的歸不離守著,他一定上前在她頭上砸幾個大包泄憤,看她還怎麽得瑟!

死小孩!

“咳,既然這樣,那就算了。我也不要那六百兩,就算你個整數,五千兩好了。”單寶乾清了清嗓子,非常‘大方’的把零頭給去掉了。

“二哥,人家沒有那麽多錢耶,要不你還是去告訴爹娘吧。”單小五笑眯眯的回望他,一邊忙著從侍女端上來的茶點裏麵挑好吃的夾給歸不離,夫妻兩表現的那叫一個恩愛和諧。

單寶乾臉色有點發青,見歸不離又開始有意無意的朝他這邊散發冷氣,隻能咬了咬牙,狠下心再自砍一次價,“最少兩千兩!不能再少了!”

單小五想了想,覺得這個價格大概還能接受,於是便打了個響指,很爽快的答應了,“成交!”

二哥雖然死要錢這點很討人厭,不過她相信他對她的擔心是絕對不假的,會從她這裏訛這麽多的精神損失費……大概也隻是想警告她,讓她以後不準亂跑而已。

“呼……”

單寶乾這才鬆了一口氣,覺得心情總算平靜了一點,終於有心情端起茶杯吹了吹打算潤潤喉嚨——無端端被砍了三千六百兩,他簡直肉疼死了。

“對了,二哥,”捧著吃了一半的糕點,單小五突然想起來有件事必須跟她家二哥報備一下,“我在月羅城的時候沒有銀子,就把從你那邊拿的衣服拿去當了,沒想到真的有人要誒!”

“噗……”單寶乾一口氣將嘴裏方入口的茶全噴出去了。

單小五隻當他是一時接受不了,也不去管他,兀自興奮的說道,“你都不知道當鋪老板人有多好,不但很有禮貌的請我喝茶吃點心,而且居然肯給我換十兩銀子!我一開始以為那破衣服最多隻能換個五兩來著,真是太讓人意外了,下次有過去一定要好好謝謝那個老板才行。”

“五兩……”單寶乾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簡直恨不得當場一口老血直接噴到單小五臉上。

當初從當鋪老板那裏知道自己最喜愛的紫紗錦緞袍子被十兩銀子賤當掉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吐過一回血已經百毒不侵了,沒想到原來在單小五眼裏,那衣服就隻值五兩,五兩啊!

天殺的!紫紗錦緞本身是用全錦鎏隻得十二塊的上好雲裏織錦做成的,光布料本身就不下二百兩銀子,更別提這件衣服還是由錦鎏最出名的成衣師傅‘剪刀手’羅非魚出品,成衣價格更是高的離譜——他好不容易才弄到這麽一件,結果沒穿過一兩次就被單小五把一整套衣服給十兩賤賣了,而且她到現在還很高興的以為自己多賺了五兩!

單寶乾按著胸口,困難的將不斷上湧的血液硬吞回去。

蒼天啊!有妹敗家如此,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