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禦史大人今日到來所為何事?”
完顏不破大喇喇的側躺著,半點想起身迎客的意思也沒有,那雙藍眸微微眯起,以自上而下的姿態斜睨著座下右手邊的單金霖,仰頭灌下舞娘為他倒上的酒水。
單金霖輕搖紙扇,麵上笑容就像貼上去的一樣,自始至終從未變過,“單某身為禦史陪同,得知將軍平安歸來,自是得過來慰問一番。”
“禦史大人有心了。”完顏不破皮笑肉不笑的應道,側臉朝朝身邊的舞娘吩咐了一聲,“還不快給禦史大人倒酒。”
那舞娘聽話的點了點頭,下了椅榻,端著酒碗跟酒壺朝單金霖走了過去。
單金霖也不推辭,伸手將酒碗接了過去,毫不猶豫的仰頭一口飲盡,“好酒。”
再把就碗還回去,對著麵前身材火辣的舞娘略一抱拳,朗聲道,“有勞姑娘了。”
為他倒酒的舞娘笑著彎身朝他行了個西涼國禮節,乖乖的退回到完顏不**邊去了。
“單某身為吾皇欽點禦史陪同,從炎州護送貴國使節團進京麵聖,對將軍及各位自當要照顧周全,聞說將軍前幾日有事離開,不知將軍是否方便告知是去了何方,單某也好向吾皇稟告。”
“閑來無事,四處逛逛看看風景而已,”完顏不破同樣是笑意不達眼底,“禦史大人不必多慮。”
“既然如此,那單某就放心了,”單金霖文縐縐的做了個揖,一副放鬆下來的模樣道,“不過我錦鎏地大物博,沒有人陪同很容易迷路,若是下次將軍想要出行,可知會單某一聲,單某必定派人一路為將軍解說,若將軍有什麽不方便的,也好盡快幫將軍解決。”
“再者,最近江南出現一批窮凶極惡的流寇,燒殺搶掠無所不做,還請將軍日後出門小心些為好,切勿讓賊子得空傷到將軍,到時候那可就是兩國的大事了。”
單金霖話中有話,一來宣示國土主權,二來則是不輕不重的給了完顏不破一個軟釘子,告訴他在錦鎏不要隨便亂跑,否則到時候缺胳膊少腿的別怪他沒提醒。
“豈有此理!”旁邊驀地有人拍案而起,是一個腰間圍著虎皮頭發亂糟糟的壯漢,“不要以為你們錦鎏人有多了不起,告訴你,我們將軍何等驍勇,區區幾個賊子哪裏能近得了身!”
“完顏將軍素來驍勇善戰這是天下皆知的事,隻不過,”單金霖麵不改色,收了扇子輕聲道,“凡事總有例外的時候,不是嗎?”
“該死的錦鎏狗!”那穿著邋裏邋遢的壯漢牛眼一瞪,幾個跨步來到單金霖麵前,抓著他的前襟將他從椅子上提了起來,砂鍋大的拳頭眼看著就要落下。
“格布拉,退下!”
完顏不破驀地大喝一聲,藍眸裏盡是冷厲,“這裏沒有你說話份。”
“可是將軍……”格布拉還想說點什麽,卻讓完顏不破更為凶狠的瞪了一眼,“滾出去!”
大概是沒想到完顏不破會突然發怒,格布拉被他這麽一喝楞是沒反應過來,拳頭就這麽高舉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
“這位大人如果要養狗的話,單某可以命人送幾條來,保證性格溫和,絕對不會亂吠跟咬人。”單金霖淡然的撥開格布拉抓著自己的手,一邊理著衣襟一邊意有所指的說道。
“你!”
“把他給我押下去。”
沒等格布拉一句話說完,得到指令的士兵已經一人一邊將他給架了出去。
完顏不破藍眸裏盛著慍色,隨著格布拉大喊大叫的離去,大廳裏氣氛一時僵住,被完顏不破周身的低氣壓籠罩,其他人自是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唯有單金霖不受半點影響,依舊悠閑自若的扇著他的扇子,看模樣淡定的很。
揮手遣退身邊兩名舞娘,完顏不破看向單金霖,俊美的臉上沒有半點笑意,“方才讓單禦史受驚了,不如先欣賞一下我西涼的歌舞壓壓驚吧,來人,上酒。”
說著拍了拍手,一群身披薄紗的舞娘便由內室魚貫而出,細足纖纖輕點地麵,隨著音樂款擺柳腰,身姿輕盈飄搖,垂在白皙肚皮上的銀色鏈子閃著耀眼的光,曖昧而熱烈。
對完顏不破的做法不置可否,單金霖隻是慢條斯理的接受身邊的侍女一次次的往他碗裏添酒,笑而不語。
大廳裏的氣氛因為熱烈的奔放的歌舞而稍微回暖了一點,一曲畢,單金霖便擱了酒碗,率先拍起手來,“長聞西涼國人傑地靈,舞蹈更是奔放不俗,今日得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單禦史喜歡就好,”完顏不破皮笑肉不笑的向他舉了舉酒碗,說道,“這些舞娘全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若單禦史看得上,可直接帶走。”
“既然是精挑細選,單某又怎敢讓將軍割愛呢?”單金霖似假還真的推脫道,“何況單某已答應未婚妻這輩子隻能有她一人陪伴身邊,若收下這幾位驚才絕豔的姑娘,少不得家中又要不安寧了。”
“看不出來單禦史原來還是懼內之人,”完顏不破眯著藍眸,勾起一邊嘴角狀似調侃,“若是在我們西涼國,女人那是要多少有多少,原配妻子從來不得幹預。”
單金霖攤手,無奈笑道,“單某一向懼內,自然比不得將軍豪氣。”
完顏不破看著他,驀地放聲大笑,“好,好,單禦史果然快人快語,我完顏不破就欣賞你這樣的人,比今天早上那個狗屁縣令好說話多了。”
“全縣令為人是比較刻板了一些,若是有得罪將軍的地方,單某自當代全縣令向將軍賠罪。”
“不用了,一路走來,你們錦鎏的官兒都是一個德性,若要賠罪,把整個錦鎏算上都賠不起,”完顏不破坐直身體,冷笑道,“還不如盡快到帝都麵見你們的皇帝陛下,也好早日完成我等眾人的任務。”
單金霖一派雲淡風輕的坐著,扇柄握在手心輕敲掌心,對完顏不破的狂妄抱以一笑,“不知將軍打算何時啟程?”
完顏不破看了下麵一排部下,抓起酒壇子仰頭喝了好幾口,半晌才眯著眸子毫無情緒起伏的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既然這樣,那就擇日不如撞日,明天就啟程如何?”
“可以。”完顏不破想都不用想就點頭答應了,“明天正好,有勞單禦史了。”
“這些都是單某的分內事,”單金霖笑眯眯的說道,“既然將軍已經決定明日啟程,那今晚就由單某及炎州府衙做東,在醉仙樓準備好餞別宴,到時候還請將軍和在座各位大人一定賞臉光臨。”
“自然。”
完顏不破一開口,座下左右兩排人也跟著紛紛表態,但凡有人朝自己點頭示意的,單金霖都一一笑著記下了。
雙方人馬又各自寒暄了好一會兒,單金霖見時機差不多,便起身一抱拳,“單某還需準備宴飲事宜,就不打擾將軍休息,先告辭了。”
“單禦史客氣了,”完顏不破依舊靠在榻上,也不挽留,隻是點點頭做了個手勢,“來人,送單禦史。”
“請。”
雙方都是各懷鬼胎笑的虛偽,單金霖又抱拳做了個揖,這才轉身退了出去,在仆人的引領下離開。
完顏不破冷眼看著他離去,修長有力的手指輕敲著椅榻扶手,眯著眼不知道在計算些什麽。
單金霖是嗎?
看著雖是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模樣,但膽色可不差,居然敢單槍匹馬闖到這驛館來,而且麵不改色淡定如斯。
倒是有點意思。
朝座下打了個響指,立刻有人湊到他跟前,完顏不破抬頭看了那人一眼,藍眸裏閃過玩味的眼神,“去,跟著他,給我好好查查這個人的底細,具體回報。”
“遵命。”那人點了下頭,迅速的起身出門辦事去了。
“將軍。”待打探消息的人離開後,原本被拉出去的格布拉便探頭探腦的出現在門口,捂著屁股麵有懼色的看著主位上的完顏不破,訥訥的喊道。
完顏不破冷睇了他一眼,看向自己右手邊第二把椅子上的阿木,“該怎麽教導他你看著辦,如果再讓我看到剛才那種情形,你就自己收拾好回西涼去。”
阿木神情一凜,立刻站起身行了個軍禮,“屬下遵命!”
完顏不破這才站起身,提起放在椅榻邊上的長刀,帶著滿臉冷酷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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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山莊禦風閣
遙香跟七巧正在一邊賣力的用簡陋榨汁機壓著西瓜汁,單小五跟奔雷兩個人則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喝著加冰的雜錦水果汁,表情那叫一個過癮愜意。
“再來一碗!”
一口飲盡那冰涼可口的果汁,奔雷呼出一口氣,高高舉起搪瓷小碗向著遙香的方向,七巧便連忙將碗接了過去,將做好的果汁加了些碎冰遞給他。
單小五~不滿的拍拍桌麵,“我說你難道就沒別的事做了嗎?一個大男人天天跑我這蹭東西吃喝,你不羞啊。”
奔雷用手扇著風,涎著臉伸長脖子看著七巧手裏的冰碗,將其接了過去,嘿嘿笑道,“為了美食,死都願意,何況隻是丟點麵子。”
單小五:“……”
“遙香,你們兩個也別再弄了,都坐下來歇一下喝點果汁涼快涼快。”沒好氣的瞪了奔雷一眼,單小五朝兩名婢女招招手,“待會休息夠了再用竹筒裝一些,送點給你們莊主還有戚婆婆。”
“是,夫人。”
見兩人乖乖的停下手上的動作坐到一邊笑嘻嘻的喝果汁,單小五這才扭過頭,看著奔雷,“對了,我一直都想問你一件事來著,當時我在天城武館關著,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
這事她從醒過來那天就一直在想,可是沒次都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給忘記了,現在剛好想起來,又有奔雷在身邊,自然是要趕緊問一問。
奔雷打了個飽嗝,摸著肚皮笑的見牙不見眼,“嘿嘿,這你就不懂了吧,離那家夥自打第一次見麵就在你身上下了蝴蝶香,無論你走到哪裏,他都能找到你哦。”
為免單小五心生反感,奔雷自動將那天在街上看到一身血肉模糊的單小五時,歸不離差點把整座晉陵城給凍結起來,以及兩人之後在天城武館的殘暴作為略過不提,專挑好聽浪漫的來說,就為了哄她開心。
“蝴蝶香是什麽?”果然單小五喜滋滋的笑眯了眼,但還是裝模作樣的抬起手,在自己身上使勁嗅了嗅,“沒味道啊。”
奔雷更為得意,“當然了,這香裏麵摻了離的血,自然隻有他一個人能聞到,其他人,就算是長了狗鼻子都沒用。”
“納尼?”敢情她這是讓人下了血契當寵物養著呢?
玄幻小說裏不都寫了嗎?但凡收服靈獸寵物之後都得弄點血來畫個血契什麽的免得他們跑了——該不會歸不離當初在她身上下蝴蝶香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吧?
一想到歸不離拿她當寵物看的樣子,單小五就覺得那畫麵忒扭曲。
“算了算了,不想這個了,”揮揮手掃掉腦子裏各種不和諧畫麵,單小五想了想,又問道,“那你知道霸道山莊的事嗎?”
雖然她相信歸不離沒有殺人,但是這件事一天沒有人告訴她真相,她的心裏就像貓爪子在心頭撓啊撓的癢癢的難受。
“你是說那個裏麵的人腦子都有問題喜歡自相殘殺的霸刀山莊?”奔雷舔了舔碗底,將冰塊全都掃到肚子裏,這才若無其事的問道。
單小五茫然,“應該……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