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除了逍遙島之外,裘豹陽最討厭的人是誰,那無疑要屬他的死對頭,天雷教的教主雷萬千。
武林大會開始之前他就沒少派人打聽魔教的動態,更沒少在家裏偷偷學兒媳婦燒香拜佛祈禱魔教的一隻螞蟻都不要出現。
結果事實證明菩薩跟佛祖都不屑於保佑他,他怕什麽就偏偏給他送什麽。
武林大會第三天,對手雙方剛登上擂台,倏地漫天紅花飄灑,空氣裏傳來熏得人發膩的花香,安靜的山腳下隻聽得丁玲丁玲的清脆風鈴聲由遠而近,坐在主位上的裘豹陽倏地握緊雙拳,保養得宜的臉上露出又是期盼又是厭惡的複雜神情。
台下眾人隻覺眼前一花,腦袋似乎被什麽東西踩了一下,再回過神的時候,由十二名壯漢抬著的**紅紗雲輦已經一路輕飄飄的從眾人頭頂飛過,穩穩當當的停在擂台正中央。
透過薄紗能隱約看到雲輦裏正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用手支著腦袋側躺著,雲輦四角裝飾的長串鈴鐺還在丁鈴作響,熱烈曖昧的紅紗隨風輕擺,卻又偏偏不肯讓人一睹轎子裏那人的容貌。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出場太旖旎,台下的男性生物幾乎全都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雙眼發直的盯著雲輦看。
“雷萬千,你來這裏幹什麽?”裘豹陽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親口打破了寧靜的氣氛。
咦,雷萬千?那不就是人人口中魔教的變態教主麽?
朦朧女性美玩的這麽讚,難不成這個世界也有東方不敗的存在?
單小五眼神熱切的盯著雲輦裏的人影,如果不是歸不離攔著,她差點就克製不住自己爬上擂台掀開紅紗看個真切了。
“裘盟主,這麽多年不見,你的疑心還是這麽重啊。”雲輦裏的人影一動不動,隻有略顯清冷的聲音隔著紅紗傳了出來,“放心吧,今日本教主來隻是為了湊湊熱鬧而已,你可以讓你的人退下了。”
聲音並不娘,也不刺耳,就是……似乎有點蒼老。
裘豹陽鬆了一口氣,雖然雷萬千風評不太好,但信用還是有的。他既然這麽說,那就肯定不會亂來。
“既然這樣,那就麻煩閣下先從擂台上離開吧。”裘豹陽說著,朝後頭喊了一聲,“來人,給雷教主準備一張椅子。”
“不用了。”雷萬千淡淡的開口,同時朝外頭守著的十二個壯漢打了個手勢,幾人回過頭,恭敬的低頭抱拳,之後扛起雲輦,再一次騰空而起,落到山壁下離擂台不遠處那棵雙人環抱的古樹上。
那些聽過雷萬千威名,怕他突然發難的人見狀紛紛鬆了一口氣。
裘豹陽則是端起笑臉,高聲宣布比武繼續。
“相公,你有沒有見過那個雷萬千的真麵目?”台上單調的拳腳相向刀劍相交已經引不起單小五的注意,她現在全副心思都在那頂紅紗雲輦上,“他長得如何?是不是也很好看?”
小說裏的魔教教主大都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這個雷萬千出場如此**,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妖孽一隻?她實在太好奇了。
“好看?”歸不離懶洋洋的把單小五的臉扳向自己,眼尾瞟向擂台,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你還是看著我吧。”
單小五一愣,隨即笑眯了眼,猛點著頭表示讚同,“對,對,還是我家相公最帥,最好看!”
旁邊的滅絕師太聞言,認真的打量了長相平凡不起眼,甚至可以說略微有點醜的歸不離一眼,再看向單小五的時候,目光突然充滿了同情:難道這丫頭的眼睛……唉,真是可憐喲。
比試一場場過去,很快就到了今天的倒數第三場,由代表逍遙島的飛爪出賽,對戰青城派首席大弟子吳天。
單小五到這個時候才總算活了過來,見飛爪還在裝羞澀,壞心眼一上來,幹脆爬上椅子高舉雙手大喊一聲,“小爪子,努力!姐姐看好你啊!”
小……爪子?!
原本站得四平八穩的飛爪踉蹌了下,差點沒直接從擂台上摔下去,望向單小五的眼神那叫一個哀怨無比:夫人,你這招也太狠了!
單小五笑眯眯的給他豎起了一隻大拇指作為回應。
飛爪隻能憂桑的將目光轉向一旁噙著笑,雲淡風輕的看著小妻子犯二的歸不離,一邊在心裏默默的嚎叫了一聲:莊主,拜托把你家娘子拉回去吧,求你了!
當然,歸不離並沒有鳥他,甚至連個同情的眼神都沒施舍一個。
“在下青城派吳天。想必閣下就是逍遙島代表,飛爪公子是吧?”身穿藏青長袍,頭發束以高冠,眉目俊朗的男子提著劍抱拳說道,“久仰久仰。”
飛爪圓潤微胖的臉上浮現招牌靦腆笑容,用手抓了抓後腦勺,才微微提高嗓門回了一句,“不敢當。”
吳天不著痕跡的打量了飛爪一番,見他空著雙手,眉心皺了下,似是有點不悅,“請亮兵器。”
“兵器?”飛爪先是一愣,繼而舉起雙手,掌心向上瞧了瞧,繼而對吳天和善一笑,“我不用兵器。”
他的一雙手就是最好的兵器了,還要那些刀劍棍棒做什麽?
倍感被看輕了的吳天下頜**了下,怒火一下就上來了,不由分說的舉劍朝向飛爪,“刀劍無眼。既然如此,那就請恕吳某得罪了。”
“別客氣,等你能得罪到了再說。”飛爪下意識的就把這話說出了口,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對麵的吳天已經紅了雙眼,就差沒怒發衝冠了。
喲,這小夥子真是青城派的首席大弟子嗎?果然還太年輕,沉不住氣啊。
“那在下就不客氣了。”
擂台上吳天臉色一冷,手中長劍挽了個劍花,以雷霆萬鈞之勢直衝飛爪麵門。
台下眾人不約而同屏住呼吸,隻聽得‘當’一聲,出乎眾人意料的,飛爪居然不閃不躲,隻是麵帶微笑,從容的單手抓住來勢洶洶的劍尖,手腕微向內轉,硬將劍尖彎曲麵向吳天自己。
怪不得他說自己不用兵器,想來應該是練過鐵砂掌一類的功夫,雕蟲小技而已!
吳天輕蔑的看向飛爪,在心裏冷哼一聲,手下發力將整把長劍扭成麻花形狀,逼得飛爪不得不鬆手,接著整個人倏地拔地而起,身姿輕盈繼續襲向飛爪。
兩人就這麽你來我往的打了十來招,飛爪始終都是一臉的從容,隻守不攻,仿佛從未將吳天的攻擊放在眼裏,反倒是心高氣傲的吳天,一招一式都已經充滿了浮躁,想必已經開始心神不寧。
單小五心下大樂,敢情這看似靦腆的家夥是在逗著人家玩呢!
吳天壓根不管別人怎麽看自己,他此刻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將飛爪打敗。見飛爪一副從容的模樣,心下更是恨極。
隻要一覷著空,整個人便往飛爪身後鑽過去,妄想從背後製服他。
背後長眼的飛爪,身形卻是動都未動,隻微微側頭躲了過去躲開劍襲,再反手往後輕輕一推。
吳天見他掌心發紅,以為是鐵砂掌一類的功夫,心下駭然,竟硬生生逼自己來了個三百六十度旋轉躲開,接著又不甘示弱的腳下發力,快速的從飛爪身邊竄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過身,調轉劍尖朝向他。
長劍劃破空氣,帶起一陣罡風刺向飛爪心口。
比武的時候最忌心浮氣躁,顯然吳天已經失去理智,對飛爪起了不應有的殺心了。
隻可惜他忘了一點,飛爪既然一開始就能空手接住他的攻勢,那麽這次同樣也可以。
伸出兩指輕鬆夾住襲向自己胸口的長劍,飛爪刻意屈起另一隻手的中指指在劍身上彈了一下,笑道,“劍法不錯,就是力道略小了點,還得再多練練啊。”
吳天隻覺虎口一麻,本來因為飛爪雙指接白刃的動作而暫停的思考能力總算回籠,心下暗驚,手腕一翻欲抽回長劍,卻發現以往百戰百勝的招式在這裏根本施展不開——這次他居然沒辦法將長劍從飛爪豎起的兩隻手指間奪回!
觀眾席上的人隻看到擂台上兩人突然僵持住,身材微胖長相普通的飛爪一派雲淡風輕,而一開始自信心爆棚的翩翩公子吳天,此刻他的額頭上已經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
貴賓席上都是在江湖上頗有威望,人老成精了的各派掌門,此刻哪有看不出其中門道的。吳天剛才那一劍少說也用上了五成的功力,結果卻讓人輕輕鬆鬆的用兩根手指頭就接住了。這還不算,現在分明就是飛爪單方麵的壓製住了吳天,讓他隻能被動的跟著僵持在擂台上。
青城派掌門用手虛蓋在臉上,別過頭不忍再看,心中一遍遍的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對手是逍遙島,輸了也不丟臉,輸了也不冤……
“好,好!飛爪加油!好樣的!”
單小五忍不住站起身,用力的鼓起掌來,就連不悔方丈跟滅絕師太都對飛爪點頭報以一笑。
觀眾席上比較有眼力的也已經看出兩人之間的高下,單小五這話一出,立刻也跟著叫好起來。
“小五……”
耳邊突然傳來歸不離的低喚,手腕也被一隻冰涼刺骨的大掌抓住。單小五興高采烈的回過頭,一眼瞧見歸不離滿頭大汗的模樣,臉上的笑容突地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驚惶。
“相公!”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到,單小五現在全副心思都在歸不離身上,手腳顫抖的用自己的掌心去溫暖他冰涼的手背,刻意壓低的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慌亂,“怎麽了?是不是……”
“是!”
握緊雙拳克製住那毀天滅地一般的疼痛,歸不離深吸了口氣,見她還想再問,下意識的搖搖頭示意她別出聲,隻低聲在她耳邊吩咐道,“先回去。”
“……好,你堅持住!我扶你。”
最初的慌亂過去,漸漸冷靜下來單小五狠狠咬破下唇,企圖用疼痛趕走恐懼,逼迫自己堅強起來。
感覺歸不離的手越來越冷,甚至連臉上都開始結一層細細的白霜,心知他此刻情況並不樂觀,連忙拉過他的手繞到自己肩膀上,再一手扶著他的腰,使出吃奶的勁把已經有些站不穩的歸不離扶了起來,也顧不得滅絕師太跟不悔方丈的關切詢問,朝他們點了下頭便一步一蹣跚,匆匆架著他離開了。
貴賓席上的人都不明所以的看著夫妻兩越走越遠,坐在主位上的裘豹陽更是盯著歸不離蹣跚的模樣,眯著眼不知道在算計些什麽。
擂台上的飛爪耳尖,從聽到單小五的驚呼開始開始便知道事情有變。
此時眼睜睜看著兩人相互攙扶著離開,心裏著急,便再也無心戀戰。
當下用另一隻手抓住劍身,雙手一用力,將銀白長劍斷成三截,然後在眾人的驚呼中,提起右拳重重擊向吳天左肩,將毫無防備的他連人帶劍掃飛到擂台下幾十米遠的地方。
“承讓。”
留下這麽一句話,擂台上的飛爪倏地拔地而起,瞬間消失在眾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