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念的表現讓單小五更加肯定兩人的姐弟關係。
單老爹跟單金霖也都是多年在商場上摸滾打爬的,很快也看出了其中的門道。原本還想著讓單寶乾出頭就行,反正他也搞得定,沒想到這下卻惹出了大麻煩——當然,隻針對單寶乾個人而言。
自家兒子把未來媳婦的弟弟打了不說還搜刮了他身上大多數銀子,這,這……
單老爹心下暗道不好,擔心未來兒媳婦就這樣跑了,連忙遣了單福去請大夫,自己則是堆起滿臉歉意的笑把人迎進府裏。
好在綺念忙著查看那少年身上是否帶傷,再加上也確實需要個地方歇一下說話,謝過單老爹之後就不顧那少年一臉的憤恨,把他扯進了屋裏。
單寶乾臉色晦暗不明,讓單老爹偷偷踢了一腳,這才慢吞吞的跟在後邊,雙眼一直盯著綺念跟那個叫依達的少年背影看,似乎想從他們挽在一起的胳膊上看出一朵花來。
水生在單金霖的示意下把散落滿地的蔬菜水果跟肉類都撿了起來送到屋裏,那些受傷的人則是由單金霖指揮恭喜發財扶著,帶到最近的醫館診治。
單小五要去看後續發展,自然是亦步亦趨的跟在綺念他們身後。歸不離見她挺著肚子走得吃力,眉心皺起一個川字,二話不說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大跨步先趕回大廳等著。
到了屋裏,單老爹的本意其實是想讓他們姐弟兩先到一個安靜的地方溝通一下敘敘舊。
不過綺念很婉轉的拒絕了,就在大廳裏向雙方彼此做了介紹。
名叫依達的少年確實是綺念的親弟弟,今年十四歲,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時期。這次來找綺念,完全是瞞著家裏人偷跑出來的。
那些幫他助陣的人都是這陣子路上遇到的豬朋狗友,付了銀子才肯來幫忙。
聽完綺念的話,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尷尬,而最不好意思的當屬依達。
他自小生活在塞外,對這邊並不太了解。
之前因為剛到錦鎏境內,認識了跟他一起來的那群人的帶頭者。聽說他是來找人的,再一打聽說綺念往炎州來,而且還是去尋仇的,就都猜想她之所以這麽久沒消息,肯定是出事了。於是便攛使著他來解救綺念,還說隻要他給點銀子打點下,就能幫他找到一堆打手壯聲勢,不怕單府不交人。
依達年少氣盛,耳根子又軟,再加上也確實擔心唯一的姐姐,當下就被激起了一腔怒火。頭腦一熱就氣勢洶洶的帶著那群人找上門來。
沒想到結果卻鬧了個大烏龍——人家單家人不僅讓綺念免費住在府裏,甚至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那個讓他破口大罵的單寶乾還因為救自家姐姐差點死掉。他沒感激人家也就罷了,還聚眾搗亂惡言相向,實在是太過分了。
這麽想著,自覺做錯了事的依達更是覺得耳根子一陣辣過一陣,簡直恨不能立刻找個地洞削尖了腦袋鑽進去。
都是他讓姐姐丟臉了。要是父親知道他偷偷離家出走,又做出無故聚眾搗亂的事,怕不得打斷他的腿將他關在房裏麵壁思過一整年才怪。
越想越覺得尷尬,依達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中突地站了起來,雙膝一曲就朝單老爹單夫人的方向跪了下去。
“對不起,是依達不懂事冒犯各位了,請受依達一拜。”說著,當真雙手抱拳就往幾人拜了下去。
綺念在他身邊站著,卻並沒有阻止他或是扶他起來。如果不是單小五眼明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臂,估計她也要跟著跪下。
“好孩子,你也隻是一時心急才受了蠱惑。快別這樣,地上涼,趕緊起來。”單夫人心軟,見這麽一個半大孩子跪著,心裏也是過意不去,連忙跟單老爹一起上去想將他扶起來。
奈何依達雖然年紀輕,但脾氣卻不是普通的倔,居然拒絕了兩人的攙扶,依舊垂著頭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依達也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漢,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我……”
“知錯能改就好。”單小五用胳膊撞了下一直擰著眉不開口的單寶乾,見他沒反應,隻好自己開口,“事情已經弄明白了,這裏沒有人責怪人,趕快起來吧。”
依達隻是扭頭看了她一眼,眼裏帶著驚訝,但卻依舊不肯起來。於是單小五眼珠子轉了兩圈,隻好又補充了一句,“你這樣跪著隻會讓大家覺得更尷尬罷了。”
她扶著肚子走到桌邊,一邊吩咐翡翠讓廚房再拿兩副碗筷和熱過的早飯過來,很自然的轉向依達說道,“肚子餓了沒?坐過來一起吃好了,如果不想讓我們吃不下早膳就趕緊起來。”
單小五此話一出,依達倒是醒悟過來。抬頭一看擺在前頭不遠處擺滿吃食的餐桌,再瞧瞧左右兩邊讚同的點著頭的奔雷等人,臉上多帶了一種叫慚愧的神色,單夫人再過來扶的時候,他二話不說就站了起來,又轉向單小五,紅著臉道謝,“謝謝這位姐姐。”
單小五早就示意其他人繼續吃早餐了,就連綺念都讓她招呼過去坐在旁邊,聽聞依達這麽說立刻笑得分外開懷,“就衝你這句姐姐!快,過來一起吃飯吧。”
依達紅著臉偷偷看了眼綺念,見她點了下頭,這才放下心來,謝過單夫人單老爹就在下人搬過來的椅子上坐下。
奔波了一早上,他什麽都沒吃,確實是餓得很了。等熱粥跟油條上來,也就不客氣的囫圇往嘴裏塞。一邊不停的發出讚歎聲,“好吃,好吃!”
雖說古語有雲:食不言寢不語。但這句話一放到單府,那就是個屁!
在單老爹跟單小五的帶動下,他們家餐桌上向來是奉行越熱鬧越好的信條。吃飯的時候說笑聊天已經成了慣例,就連下人之間也不例外。
所以對於依達不停發出的聲音,眾人倒是沒有任何不滿,隻是一邊用膳一邊笑嗬嗬的看著他,心想這才是真正的十幾歲少年該有的真性情,看起來比剛才那別扭的模樣好多了。
綺念雖然很想讓依達克製一點,不過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單府用飯的時候也是這般稀罕的模樣,此刻倒覺得沒啥臉當麵說他,隻好偷偷的在桌子底下用腳尖踢了踢他,讓他注意點形象。
依達忙著吃他自己從沒見過的食物,被踢了也隻是朝她傻笑一通,然後又繼續埋頭奮鬥。
吃過早飯,下人們便上來將餐桌撤下。
除了琅燮鬧著要吃魚讓遙香帶下去之外,其他人都在大廳裏留了下來。就連之前負責帶人去醫館的單金霖也回來了,他身後倒是什麽人都沒跟著。
那幾個讓單寶乾打傷的人自知理虧,再加上聽說單金霖還有官職在身,知道是不好惹的人,也顧不得還在單府的依達,一個個腳底抹油溜得飛快,連醫藥費都是自己乖乖付清了才走的。
事情解決的出人意料的順利。
單小五吃得太飽,胃又讓小家夥頂著,一直都在打嗝,偏偏她還不肯回房裏休息,一直等在大廳裏等著看綺念對單寶乾發飆。
歸不離知道說不動她,也就由著她去,隻是在一邊用手輕輕給她揉著胃部。
結果等了老半天,意想中的討伐大會沒發生,倒是綺念跟依達先吵了起來。
“你才幾歲,居然就自己偷跑出來。阿爹跟阿娘肯定擔心死了。”綺念恨鐵不成鋼的抓住依達的手腕埋怨。
邊上正跟沒事人一樣喝著茶的單寶乾見狀,那雙精明得仿佛會發光的眼睛也嗖的一下子跟著粘了過去,目光盯著綺念的手,表情一瞬間變得相當詭異。
單老爹和單夫人對看一眼,夫妻兩看著單寶乾一起笑眯了眼。
“姐姐你不也是自己偷偷跑出來的?父親還說要親自來抓你回去呢!”依達不服輸的昂起頭與她對上。
若要抓現行犯,第一個就該抓綺念,她才是最先落跑的那個。
綺念氣得俏麗的五官都皺了起來,“我才不是偷跑出來的,我跟阿娘說過了。阿娘說會告訴阿爹的!”
“阿爹根本就不知道,阿娘也沒跟我說過,你肯定是偷跑的!”依達咬死了綺念是偷跑出來的,堅決要將她跟自己栓在一條繩子上,反正要受罰就一起,誰也逃不掉。
“我說了!是你不知道!”綺念快要抓狂了。
依達老神在在的朝她一笑,“阿爹也不知道,所以姐姐你是偷跑的絕對沒錯!”
……得!姐弟兩先起內訌互相討伐了。
單小五跟歸不離麵麵相覷,然後又跟單金霖一道看向突然變得雲淡風輕,一派圍觀者模樣坐著喝茶的單寶乾。
兄妹兩不止臉上表現出相同的鄙視,眼光更是吃果果的透露出同一句話:小樣!你丫就裝吧你!
單寶乾這個時候肯留下來,說明綺念在他心裏還是有那麽點分量的。不然這要擺平時,他拿到銀子早甩手回房裏數著去了,哪裏會留下來看‘無關人士’吵架?
當別人不知道呢,裝的跟沒事人似的!
說到數銀子,單小五突然想起來,單寶乾之前從依達身上搜刮的那些銀票似乎還沒還給人家吧?
也不知道可憐的小依達還要不要得回去?
一邊聽著姐弟兩互相撬對方老底,單小五也從其中聽出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從小家裏人擔心她不讓她跑太遠,所以她的活動範圍也一直都隻在炎州跟晉陵城這些地方徘徊。現如今有歸不離在,她立刻就升起了要央他帶自己去大漠瞧一瞧長河落日的心思。
當然,現在她還抱著個大西瓜。別說是去大漠了,估計就是去晉陵轉轉歸不離都不會答應。
還是老老實實的等著‘瓜熟蒂落’再出去瘋吧。
等姐弟兩吵架告一段落,單小五也開始犯食困,眼皮一直往下掉。
奔雷跟斬月早就不知道散步散到哪個地方去了,現場除了她跟歸不離,就剩下單老爹跟單夫人,還有單家兩兄弟在。
綺念提出要去找客棧住,接著就會帶依達回大漠去。
單寶乾隻是看著她沒有做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單小五心想要是真讓綺念就這麽離開,那她跟單寶乾以後可就難說了。連忙出聲提議幹脆讓依達先在單府住下,由綺念陪著在炎州好好逛逛。
至於駱駝堡那邊,單家可以派人先去送個信,向綺念的爹娘告個平安,到時候等那邊來人接姐弟兩回去就行。
單金霖一直都是笑眯眯的,聽到這話便微微點了下頭表示讚同,並出聲表示送信的事可以交給他去辦。
依達聞言自然是非常高興,綺念一方麵很高興有弟弟陪著,一方麵又覺得不好意思,畢竟她自己也在單府白吃白喝了好長一段時間,現在還帶上自己的兄弟……
不過她婉拒的話還沒出口就讓單小五打斷了,“沒事的,你就安心住下吧!多陪陪我跟我娘也好啊!”
“就是,你這孩子怎麽老想著走?多住幾天不好嗎?”早就認定了綺念是自己的兒媳婦,愛屋及烏的單夫人也連忙開口挽留她,“就聽元寶的,都住下來最好!”
綺念這才偷偷看向單寶乾的方向,目光與他對上,見他匆匆別過臉,耳朵跟脖子還有可疑的紅暈。當下心裏一甜,便笑著應了下來。
再看單寶乾,倒是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最後隻說自己還有事,便匆匆離開了。
至於單老爹,他雖然有點心疼接下來的生活開銷,不過讓單夫人暗地裏拽著側腹的肉三百六十度旋轉了一圈,就什麽話也不敢說了。
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依達跟綺念一起,住到離單寶乾房間最近的一個別致院落裏。
兩天後,單小五正在跟歸不離學對弈。單寶乾卻意外的找上門來求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