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府後院一處隱秘的練功室裏,單寶乾剛耍完一套劍法,以一個極為利落瀟灑的姿勢收了長劍,接著閉上眼維持站立狀態,仿佛一坐石化的雕像。
身上的練功服早讓汗水浸透,他的氣息卻沒有半點紊亂。
歸不離贈與的那本武功秘籍他已經全都速記在腦子裏,第二天晚上就直接燒毀了。
這幾天因為有斬月在旁指導,他的武功增長極快,再加上有紫金丸給的額外六十年內力,他現在完全相信單小五說的,即使沒能擠進江湖排名前五,起碼也能進前十了。
將長劍掛回牆上,單寶乾拿起放置在一旁的金算盤,推開房門走了出去,準備回房洗掉一身的臭汗。
剛到自己房門口,一眼就看到兩錠銀子整齊的擺在門檻邊上,下麵還壓了一張折成兩半,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信箋。
單寶乾彎下腰,將兩錠銀子拿到手裏,至於那張紙,則是瞄了一眼便丟開:二十兩,四千一百兩。
這是他這個月以來收到的第二十張信箋,不用看落款也知道是誰。
二十兩……
越來越少了,自己答應的給她一個半月期限,是不是太長了?
垂眸把玩那兩錠成色極佳的銀子,微微側臉撇一眼身後,單寶乾看不出心情好壞的勾了勾嘴角,頭也不回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在單寶乾關上門之後,走廊盡頭的拱門外頭立刻冒出兩個腦袋來,正是已經躲單寶乾躲了將近一個月的綺念以及趕過來湊熱鬧的單小五。
“小五,這樣真的好嗎?”
綺念沮喪的看著被丟到走廊上孤苦無依的紙團,感覺自己的心又被狠狠的擰了一把——雖然這已經是這個月來第二十次了。
“安啦安啦,你放心,我二哥絕對會吃這招的。”單小五因為挺著肚子不能彎腰太久,偷看了好一會兒之後就離開了,一邊不忘招呼綺念一起,“從我二哥答應讓你的還款期限由三天追加到一個半月就可以看出來他已經對你另眼相看了。隻要我們……不對,是隻要你繼續加把勁,堅持不跟他見麵,但是又故意給他留下小線索,欲擒故縱,肯定能成功的。”
雖然後來她認真想過,這真他媽是個餿主意,不過……咳,既然都已經執行了,而且看她二哥的模樣好像也沒怎麽反感,那就……還是別告訴綺念好了。
偷偷在心裏劃了個懺悔的十字,單小五決定鴕鳥的向阿Q學習到底。
“現在信跟銀子都已經送過來了,差不多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綺念還依依不舍的頻頻往院子裏看,順口就問了一句,“下一步要幹什麽?”
“笨!繼續學做菜啊!”
俗話不是說,要征服男人的心,就得先征服他的胃麽?
但是因為綺念的廚藝太爛,單小五隻能先找人給她惡補最基礎的煲湯技術,然後讓她每天準時給單寶乾送碗十全大補湯補一補。
好在綺念雖然一開始笨手笨腳,不是燙到手就是讓火燒了頭發,不過練了幾天下來,也算進步不少——起碼她現在能完整的弄出一鍋‘正常’的甜湯。
想到之前那甜的能膩死蜜蜂的銀耳雪梨羹,作為初嚐者的單小五差點沒給激出一身雞皮疙瘩,連肚子裏的小家夥都抗議的翻滾了老半天。
從此之後,嚐試的責任就落到愛吃甜的翡翠身上,她是絕對不敢再試第二次了。
在單小五的煽動下,綺念當真勇猛的每天下廚嚐試各種各樣的大補湯,而且還要掐準了時間,偷偷摸摸的趁單寶乾不在的時候溜到他房裏放好,之後再做賊似的巴在他院門口觀察情況。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意真的讓老天爺感動了,在失敗了八次之後,每次端到單寶乾房裏的湯羹最後總會被吃的一幹二淨。
本來開始的時候單小五還以為真是單寶乾吃的,直到後來無意中發現單包一臉滿足的拎著砂鍋出來。
不用再問,綺念親手做的飯菜肯定全都落入那四個家夥肚子裏了。怪不得最近總覺得招財進寶的臉比之前圓潤了許多,原來全都是單寶乾“大公無私”幫忙補出來的。
既然這招行不通,那隻能換個方向了。
“相公,你說有什麽辦法能讓我二哥心甘情願娶了綺念呢?”
晚上的時候單小五半靠在歸不離身上,撫著肚子愁眉苦臉的向他求教。
其實按她一貫惡作劇慣了的作風,她倒是非常提倡給單寶乾喂春、藥,然後讓綺念把他推倒直接生米煮成熟飯的方法。
但是考慮到之後肯定會被單寶乾追債,更甚至他有可能吃幹抹淨不負責任堅決不娶綺念——這樣一來,那她不就好心做壞事了?
好吧,她了解她家二哥,始亂終棄這種事他不會做。但架不住婚後倍感受欺騙的他為報複冷落綺念啊。
若夫妻之間相敬如‘冰’,這樣的婚姻也太不幸了,不要也罷。
“別想那麽多了。”歸不離低著頭,雙手專注地幫她按摩著酸軟的腰肢,聞言頓了下,隨即應了她一句,“姻緣天定,他們自己會解決。”
單小五微微側了下身,用手攀著他的手臂轉過頭去看他,“可是我覺得二哥沒那麽容易……”
歸不離張開大手貼在她小腹上,阻止她無謂的擔憂,“為了孩子,嗯?”
單小五攬眉歪嘴想了好一會兒,不得不承認歸不離說得對。
她也不是個精明的人,給綺念出的大都是餿主意,還不如不出手讓他們自己去互相了解——反正隻要有緣分,該是他們在一起還是逃不掉的。
胡搞蠻纏亂出主意的話說不定反而會毀了一段大好姻緣,這個……確實不妥,不妥!
何況她現在的情況也不適合四處跑。七個多月的肚子已經非常明顯,而且還在不停長大,雙腳也開始浮腫,經常是用手一按就出來一個凹陷,好久都回不來。
拖著這樣沉重的身體,每天跑這跑那的確實相當費勁,別說她自打懷孕六個月起,兩隻腳就總時不時的抽筋抽得各種銷魂,萬一一個不小心出了點什麽問題……
算了,還是乖乖在房裏呆著比較保險。
“好吧,我聽相公的。”
將頭靠在歸不離胸口撒嬌的蹭了蹭,單小五想明白之後便立刻決定剩下的路由綺念自己走,“我以後就在旁邊看著不摻和。左右二哥現在已經不那麽排斥綺念了,他們應該有機會在一起才對。”
牽紅線這種事還是讓回去給月老頭疼吧。她現在隻要負責養好身體,到時候順順利利把肚子裏的小家夥生出來,再健健康康的養大就好。
歸不離好笑的捏了捏她圓潤的臉頰,將她抱到床內側,自己也順勢鑽進被窩裏,“晚了,睡吧。”
“相公晚安。”單小五嬌笑著往他懷裏湊過去,歸不離立刻將手擱到她腰上環住,同時小心的留了一份力避免壓到她的肚子。
微微勾起嘴角,將下巴抵在她發心上,他反手一揮,將桌麵上的蠟燭熄滅,“晚安。”
從此以後,單小五果然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卸下狗頭軍師的頭銜,沒有再摻和進單寶乾跟綺念之間。隻是偶爾無聊了會聯合單夫人給他們兩個製造點見麵機會而已。
綺念也夠爭氣,自打單寶乾痊愈之後她往日的豪爽跟大方便全都回來了。雖然沒有單小五在身邊跟著出謀劃策,但她卻似乎認真的下了一番苦工去研究單寶乾的喜好,這段日子倒也跟他走的挺近。時不時能看到兩人走在一塊。即使後來偶爾她硬要跟著單寶乾出門,後者也再沒做出嫌惡或者不耐煩的表情。
單小五跟單夫人看在眼裏,自然都是欣喜萬分。單夫人甚至已經開始計劃著娶媳婦的各種事宜。
綺念的身份單老爹跟單夫人早就從單小五嘴裏知曉了。
為防有詐,商人出身的單老爹還特意托人到大漠去打聽了一番,證實了綺念身份不假。
因著小姑娘長相不錯,個性也豪爽大方容易相處,平日裏清清白白的沒什麽不好的表現。住在單府的這段日子裏也沒有擺架子,和所有人都聊得起來,對單老爹跟單夫人更是孝順至極——最難得的是還對自家二兒子一心一意。
兩老早就將她看對了眼,這會兒隻等著單寶乾點了頭,好趕緊挑個好日子把人家娶進門當媳婦兒。
但是顯然單寶乾這關不好過啊。
雖然他跟綺念兩人已經開始同進同出,嘴巴卻始終閉得跟蚌殼一樣緊,就連單夫人親自去問,也隻是笑而不語避而不談,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冬至過後,原本被留下來在京城處理善後的奔雷也跟著回到了炎州。多了他跟琅燮還有斬月等人,單府比以往更要熱鬧的多。
單小五因著讓肚子裏的小家夥鬧騰的多了,再加上天氣越來越冷,平日裏基本都是窩在房裏寸步不出,隻讓翡翠跟遙香她們陪著說話,或者偶爾跟單夫人聊聊天,聽聽綺念講訴她的‘追夫’進程,倒也愜意開懷。
但是這天吃過午飯之後,單小五的情緒卻突然低落起來。
看著窗外光禿禿的樹幹,再數一數日子,才發現離武林大會的舉辦時間已經過了許久。
當初說好了要跟歸不離一起去看的,結果因為懷孕一直都沒離開過京城,她又總是沒心沒肺的,一下子沒記起來就白白錯過了去湊熱鬧的機會,現在想起難免有些遺憾。
真是可惜,下一次的武林大會要等到四年後呢。
歸不離今天沒什麽事要處理,故而留在房裏陪她。這會兒見她一臉失落,便忍不住挑了挑眉,神情難掩擔心,“怎麽了?”
單小五也沒打算瞞著他,一五一十的向他坦白了。
歸不離聽後隻是摸了摸她的腦袋給她順順毛,雖然沒有立刻接過話,但望著她的目光裏卻多了些好笑的意味。
“夫人,這你就不知道了。”
自打吃過午飯後就賴著不走的奔雷和琅燮一起霸占了半張桌子,一人一龍嘴裏都塞著玫瑰酥。聽完單小五的話,頓時笑了起來,一邊眉飛色舞的解釋道,“那個什麽武林大會的,已經延期到今年五月份啦。”
“耶?延期到五月份?”單小五扳著手指頭數了數,發現那個時候她已經生完小孩做完月子。眉心一揚,立刻笑的開懷,“太好了!”
但是過了一會兒卻又皺起眉,“不對啊,武林大會這東西也能延期?邀請函不是都發出去了嗎?”
這不是耍人嘛!
“本來是不能。不過嘛……”奔雷朝她擠眉弄眼,曖昧的看看她再看看端坐在她身旁閉目養神的歸不離,“有人警告他們必須照他的要求延期,如果不照做的話後果會非常非常……非常之嚴重。”說著,又是卡崩一口啃下大塊的玫瑰酥,笑眯眯的接下去,“我想夫人你這麽聰明,應該聽得懂在下說的是誰吧?”
向來極少參與武林中事的逍遙島島主親自下通告,不想太早嗝屁的最好乖乖聽話,敢提反對意見的請先藏好家人洗好脖子自己往刀口上撞,一路好走不送——到閻王爺麵前抗議吧。
於是為了武林眾人的安危著想,苦逼的武林‘萌’主求包養同誌隻能將武林大會無限延期,直至單小五生完小孩能下地活蹦亂跳四處跑為止。
為了讓老婆孩子能去湊熱鬧而不惜與整個武林為敵的,放眼全天下,大概也就歸不離這個寵老婆寵上天的變態家夥做得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