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你。”

事實上,這小家夥就沒人不喜歡的,誰來摸上一摸都很急切的想要證明自己的存在。

單小五|不由想起歸不離第一次側臉貼著她的肚子感覺胎動時,那副傻愣兮兮又暗自竊喜的模樣,真是讓人永生難忘——太破壞他一貫的冷酷優雅了。

當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就是了,他們夫妻兩個都是半斤八兩。想當初寶寶剛學會在她肚子裏翻身的時候,她就激動得差點沒蹦起來。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接受過小家夥‘恩賜’的擊掌,不過為了安慰綺念,她隻好撒了個小謊,讓她當個特別受歡迎的‘例外’,高興高興也好。

“真的好神奇……”

綺念又驚喜的小心摸了摸,眼裏是止不住的羨慕。

單小五見她不再難過,便嚐試著開口問她,“綺念,那個……能不能告訴我,我二哥他到底是怎麽受傷的?”

單小五敢用自己的上輩子發誓,她真的隻是關心她家二哥,絕對不是為了八卦而來的。

見綺念臉色一僵,手也慢慢收了回去,單小五連忙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不想說的話也沒事,我就隨口問問。”

大不了等單寶乾醒了她再去八卦,不過估計最後會被捏著臉甩出來就對了。

“沒事,”綺念神色僵硬,勉強笑了笑,“這本來就是我的錯,我不會逃避……”

她說著,慢慢垂下頭,眼眶裏似乎又閃現出隱隱的淚花。

“別亂說,這才不是你的錯。”單小五看不過去,連忙拉住她的手拍了拍,笨拙的想給她些鼓勵跟安慰。“我都聽洪大哥說了,是那個猥瑣惡心的百毒童子得理不饒人,你也是受害者罷了。相公,你說是不是?”

歸不離半垂著頭,麵具後的深沉的眸子瞥了綺念一眼,再看看正使勁朝他眨著眼下達指示的親親老婆,良久才不鹹不淡的給了個鼻音,“嗯。”

“看吧看吧,我家相公也這麽說了,所以真的不是你的錯,你就別自責了。等我二哥好了,你就以身相許去,這樣不就兩全其美了?”

多美好的結局!

綺念哪裏會看不出來單小五是在安慰她,心底早就放開了許多。此刻聽到那句‘以身相許’,一張俏臉更是漲得通紅,結結巴巴了好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單……單姑娘,我……我……”

一個‘不’字梗在喉嚨口吐不出去。說不想陪在單寶乾身邊,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她對單寶乾的感覺,早就已經不是當初朦朦朧朧的小女兒愛慕那麽簡單了。

即使單寶乾再也醒不來,她也堅決不會再嫁他人,寧願一輩子守著他。

隻不過有女兒家的嬌羞之心作祟,再加上麵前還有單小五跟歸不離在,對單寶乾的那句‘非卿不嫁’卻是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單小五坐得離她近,還能看到她放在桌子底下的兩隻手都快扭成麻花了——這姑娘到底是有多緊張!

“難道你不願意?”

“沒有……”

綺念訥訥的低聲說道,偷空看了一眼滿臉寫滿‘我就知道’四個大字的單小五,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怕她繼續追問,連忙把話題轉開,“那個……單姑娘你不是想知道事情發生經過嗎?我現在就……”

“叫我小五就行。”單小五突然開口。

之前兩人明明是互稱姓名的,結果才過了幾個月綺念這家夥就跟她變得生分了,從剛開始見麵到現在都是單姑娘前單姑娘後的,實在讓人鬱卒到不行。

難道才幾個月不見,綺念大漠兒女豪爽不羈的性格就縮回老家去數沙子看落日了麽?

綺念楞了下,驀地笑了。這一笑立刻讓她憔悴的容顏又活了起來,“是,小五。”

“對嘛,就是要這樣才漂亮。”單小五拿出手絹替她擦掉臉上的鍋灰,笑嘻嘻的鼓勵,“好了,你可以開始說了,我洗耳恭聽。”

歸不離在一旁老神在在的坐著,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似乎對麵前兩個女人的談話興致缺缺。

綺念收起了笑,整了整衣裳,這才開始慢慢訴說起單寶乾之所以中毒導致差點魂歸西天的真相。

事情說起來其實很簡單。

單小五跟歸不離送琅燮進京,路上因為貪玩耽擱了時日。單金霖以為出了問題,便派人帶信回單府詢問。刀子嘴豆腐心的單家二少爺擔心妹妹,接到信的第二天立刻就準備啟程去尋人。

綺念本就住在單府,得知消息便也要求跟隨單寶乾一起出門。想當然爾,這個要求單寶乾一口回絕了,甚至勒令家裏的人擋著她不準讓她跟上去。誰知道綺念也是個強脾氣,一方麵擔心單小五的安危,一方麵又不想離單寶乾太遠。於是便趁著單寶乾跟找上門來討酒喝的洪九商量事情的時候先他們一步溜出門,刻意在路上等著想一路悄悄跟隨他們上京。

憑綺念那點三腳貓功夫跟拙劣的跟蹤技術,離開炎州城不到半日自然就被發現了。單寶乾雖不想理會她,但畢竟單小五出門前特意交代過他要好生照料綺念,故而堅決要送她回單府。奈何綺念有自己的小打算,根本就是油鹽不進,說好說歹就是不肯回去,甚至還振振有詞,“我走我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這條路又不是隻有你能走,我也要去找小五,我才不回去。”

最後單寶乾也惱了,丟下一句‘隨便’就撇下她自己走人,綺念立刻亦步亦趨的跟了過去。

單寶乾心裏著急單小五,也就懶得去理會她。洪九樂得有這兩人鬥嘴,總是忙裏偷閑照顧下綺念,最後也混了個臉熟。

一路走過來,雖說偶爾單寶乾總會被綺念氣得暴走狀態全開,但好歹沒有一刀把她砍成兩半。後來在洪九的勸說下,雙方一直保持前後十來步的距離,倒也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

直到在經過獅駝嶺腳下,一行人在茶棚裏稍作休息的時候,兩人再次起了口角。綺念暗恨單寶乾不解風情,為了跟他賭氣,潑辣性子一出,便一鞭子抽翻了旁邊一桌客人的桌椅。

無端遭池魚之殃,那桌坐著的一老一小兩人自然不肯善罷甘休。

老的市儈,隻要求綺念賠雙倍的錢,小的那個卻是直盯著綺念,看著年紀雖小,目光卻是淫邪穢亂。

綺念讓他看得心頭怒火狂燃,再加上旁邊單寶乾又無動於衷無視自己的存在,兩者相加,自然是更加氣惱、甚至不服輸的又甩了一鞭子過去,“看什麽看?沒看過女人嗎?”

那個麵色蒼白的半大小孩立刻陰測測的笑出聲,居然伸手輕而易舉的就鉗製住了綺念手裏的鞭子,“女人小爺我看得多了,像你這麽沒腦子的還是頭一個。”

“你!”綺念怒不可遏,想抽回鞭子,卻反倒被那小孩扯著踉蹌了好幾步。

“臭小子,趕快放開!別逼姑奶奶出手!”

“好大的口氣,今天小爺倒要看看你能囂張到什麽時候。”那小孩聞言收起笑,伸出舌頭舔了舔泛白的嘴唇。同時伸手到懷裏,摸出一把銀針來,似乎甚為愛惜的看了幾眼,接著驀地抬手朝綺念打了過去。

如此近的距離,就算綺念想躲也躲不開,隻能眼睜睜等著銀針透體而過。

單寶乾雖然平日裏表現得對綺念非常反感不耐,私底下卻仍聽從單小五的吩咐,總會留了一點主意力在綺念身上。

見對方出手,心中暗道不好,連忙起身快速把還一臉怒氣猶不知死活的綺念扯到自己身後,揮手打掉那把針尖閃著紫色光芒,一看就知道淬了劇毒的銀針。又連忙護著綺念後退了幾步拉開距離。

“這位小兄弟……”

“哼!多管閑事,小爺今天就連你也一並解決了!”

沒等單寶乾開口講和,那半大小孩麵容倏的變成紫黑色。兩手一張,居然又是雙手連發,一下子從袖子裏撒了將近六七種麵目可憎的毒蟲出來。

那老的始終在一旁陰笑著圍觀,也不出手。但就在洪九見狀不好準備出手相助的時候,他卻又不慌不慢的迎了上去纏住他,不讓他幫忙。

茶棚裏的人走的走逃的逃,沒人敢繼續留在原地觀看。

單寶乾雖然不常在江湖裏走動,但畢竟還有一身不俗的武藝在。隻見他單手執一把玉骨扇,扇麵翻飛,四兩撥千斤,不停打出扇影將毒物拍回去,從容的格擋各種毒物的入侵,甚至還有空仔細確認這一老一小的身份。

“二位莫非就是百毒穀穀主百毒童子與血煉長老?”

“少廢話,既然知道小爺的身份,今天你們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

陰邪小孩,也就是百毒童子並不想跟單寶乾多說,見在他這邊討不到好處。眼神一溜,看到他身後露出半張臉來的綺念,心中冷笑,便使了個虛招,又是三把銀針朝綺念疾射而去。

確認了麵前這人的身份,單寶乾不由得在心裏長歎一口氣,這下可真是捅了馬蜂窩了。

誰都知道百毒童子心思狹隘有仇必報,綺念掀了他們的桌子又表現的如此大不敬——今天他們想打發走這一老一少,恐怕不太容易。

眼明手快的用扇子打掉淬毒銀針,深感自己正在做的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單寶乾憋著一肚子火,臉色也漸漸發黑,簡直恨不能立刻甩下綺念,讓她自己去跟百毒童子勾勾纏算了。

今天這筆賬,等安全之後,他絕對會加倍跟她討回來!

綺念也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煩,此刻讓單寶乾抽空瞪過來冷冷一眼也不敢反駁,縮著脖子乖乖的躲在他背後,心裏則是因為他護著自己的舉動甜蜜到冒泡。

兩人正在無聲交流的時候,那邊百度童子卻已經趁著單寶乾回過頭的空檔,快速從袖子裏掏出一枚棋子大小的黃色丸狀物來,夾雜在一幹蠍子蛤蟆等毒物中朝他打了過去。

單寶乾不疑有他,仍是抽了扇子出來。卻不料那丸狀物非但沒有被彈飛,反倒是在撞到扇麵上的時候碰的一聲炸裂開來,洋洋灑灑的黃色粉末瞬間朝兩人兜頭灑下。

洪九剛喊了一聲“單老弟!”,那邊單寶乾已經眼明手快的扯過綺念將她按到懷裏,側過臉掩住口鼻躲開黃色煙霧。

待煙塵閃去,麵前已是一片狼藉。

地上雖然還有碎爛的毒蟲屍體,但百毒童子與血煉護法卻已經不見蹤影。

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雖然訝異於百毒童子這次為何如此輕易就放過他們,但大家急著趕路也就沒想太多,隻當他們當時是有急事離開才不與他們繼續糾纏。

即使單寶乾曾懷疑過那些黃色粉末有問題,但洪九已經及時給了兩人各自一顆解毒丹服下,再加上之後他跟綺念也沒覺得身體有任何不適。故而三人也就沒有太在意。

但顯然他們還是想的太樂觀了。

事發後第四天晚上,單寶乾洗過澡,剛一跨出房門就開始感到不正常的暈眩,同時手腳發軟。

下樓的時候更是反常地一腳踩空,雖然及時扶著欄杆沒丟醜滾下樓,後腦勺卻重重的撞到地板上,就此陷入昏迷,再沒有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