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鎏皇都天都城
“大少爺,大少爺。”
翡翠手裏抓著一包東西,提著裙擺一路風風火火的從外頭衝進禦史府,守門的衛兵不敢攔她,為免把她絆倒,連忙躲開到一邊。
於是翡翠便順利的一路咋呼著衝到書房去了,“大少爺!天大的好消息!好消息啊!”
彼時單金霖正在屋裏喝著茶,珍珠低著頭在一旁給他磨著墨,聞聲便不由得挑起一道眉,狐狸般的細長眸子微揚,笑著問道,“什麽好消息讓我們的翡翠那麽開心?”
“大少爺,信,信!二少爺的信。”
翡翠碰的一聲把手上的東西摔到桌麵上,然後舉高了兩隻袖子東掏掏西翻翻,“啊?怎麽會?信呢?怎麽不見了?我明明記得有拿到的……”
“是你跑太快掉了吧。”珍珠眼尖的看到單恭領著個大概三十來歲的佩刀侍衛從月洞門有說有笑的走進來,當下俯低下身在單金霖耳邊輕聲說道,“大少爺,是府裏的王護院。”
單金霖眯起眼嗯了一聲,明明也看到了王護院手裏的信,就是不出聲提醒翡翠,繼續讓她在那邊急得團團轉,嘴角掛著非常可疑的笑。
這冒冒失失的丫頭,跟著元寶妹久了,居然也開始丟三落四起來,不給點教訓不行。
“大少爺,府裏來信了。”單恭進門稟告,王護院就在門外等著。
“知道了。”單金霖點了下頭,隨即朝外頭笑著喊道,“王護院,好久不見,進來吧。”
“大少爺。”王護院從容的跨進書房,雙手抱拳拱了拱。
翡翠看到他抓在手裏的信,原本哭喪著的臉立刻亮了起來,如果不是顧忌著男女有別,估計現在早就蹦到王護院身邊強搶了,“大少爺,信,信!”
“急什麽?”單金霖站起身,一揚紙扇,在翡翠腦袋上敲了一下,“好好反省反省,連信都能搞丟,下次是不是能把小姐也搞丟了?”
單金霖這話正好踩中翡翠的痛腳,想起好久沒見的自家小姐,當即眼眶一紅,眼看著就要掉眼淚,還好珍珠眼明手快的,趕緊扯了她一把,這才免去了一場即將到來的‘洪災’。
王護院目不斜視的站著,腰板挺得老直,一身的正氣凜然。對於翡翠粗手大腳丟了信的事,他倒是很厚道的沒繼續煽風點火,隻是在單金霖走過來的時候,順勢將手上的信封遞了出去,“這是二少爺托在下送過來的急件,請大少爺過目。”
“有勞。”單金霖放下茶盅,伸手接過信封,一邊則是朝單恭吩咐道,“此行路途遙遠,王護院日夜兼程,怕也是辛苦了。單恭,先帶王護院回房歇息,晚點再備些好酒好菜,你們兄弟兩應該有很多話要聊,正好可以敘敘舊。”
“多謝大少爺。”
單恭跟王護院同時感激的道謝,得了單金霖的許可,便一同高興的下去了。
單金霖這才揭掉火漆撕了信封,抽出信紙仔細瀏覽起來。翡翠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卻是發現單金霖臉上的笑慢慢的凝住了,眉梢眼底也漸漸帶上了些許冷意。
自從宮裏那位得到消息,並從他這裏探過口風開始,他就料到此番家裏定會來人,隻是沒想到居然會是單小五親自來。
爹跟老二到底怎麽想的?
“大少爺,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珍珠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有事發生,嫻靜的臉上跟著覆上凝重。
單金霖搖了搖頭,微一抬手示意她別再問,一邊則是慢慢把信裝回去,抬頭若有所思的看著門外,“沒事。”
“大少爺……”
翡翠怯怯的縮著脖子站在一邊,剛才才把信給弄丟,要不是王護院厲害重新撿了回來,估計這會兒她早就自裁去了。因為理虧,所以說話聲音就小的跟蚊子哼哼一樣。
她雖然呆,但並不蠢,單金霖心情不是太好她還是看的出來的。
“如你所願,翡翠。”單金霖突然抬起頭,臉上恢複了一貫的笑容,聲音更是溫柔的不得了,“很快,你就能見到你家小姐了。”
小姐?
翡翠猛的抬起頭,兩隻眼睛瞪得又圓又大,“少爺要回去了嗎?”
“不。”麵對著同樣訝異的看著他的珍珠,單金霖笑著搖頭,“是元寶妹要到這裏來了。”
“小姐要上京?”翡翠跟珍珠兩人異口同聲的叫出聲,接著又彼此對看了一眼。
翡翠喜極而泣。
當即高興的雙手合十對著門外拜了拜,“太好了,太好了!小姐她沒事,太好了!”
天知道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吃不好睡不好,就是擔心小姐會就這樣一去不複返,要不是二少爺捎信說小姐找到了,估計她到最後真的會自殺賠罪——現在小姐沒事,而且還要來京城,她們終於可以再見麵了。
珍珠雖然沒有翡翠那麽激動,不過也難掩興奮神色,“大少爺,這……這是真的嗎?”
單金霖瞥了她一眼,笑著調侃,“怎麽?不相信我?”
他晃了晃手裏的信,珍珠立刻垂下頭,“信,大少爺的話,奴婢一定信。”
“按信上所標日期,元寶妹應該過些日子就到了。”將信封放回桌麵,單金霖沒有絲毫猶豫,喚了兩人到跟前吩咐道,“珍珠,找人去把西廂房收拾好,小姐喜歡熱鬧,別安排到太僻靜的地方。另外,翡翠,小姐平時要用到的東西,你去準備。”
兩人同時矮下身體行了個禮,語氣難掩興奮的回應,“是,大少爺。”
待兩名婢女離去,單金霖原本彎起的嘴角慢慢抿緊,修長的手指輕點桌麵,看了一眼躺在桌麵上的信封,細長微勾的狐狸眸隨即望向虛空中某個地方,聲音裏是無止境的玩味,“神秘人士嗎……有趣,我會期待的。”
“少爺,單發有事求見。”書房的門被敲了兩下,單發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單金霖將信隨手夾到其中一本書中,低聲回應,“進來。”
單發垂著頭進來,將一份做工精致的請帖擺上桌麵,單金霖隻一眼便知道那是誰送來的。
黑底繪銀色狼頭,會用這種請帖的,目前全錦鎏還找不到第二個。
“少爺,還是完顏將軍的隨從送來的。說是請禦史大人晚上過府幫忙鑒賞新編的歌舞,以便中秋節可以獻給皇上。”
是啊,中秋就快到了呢。
“知道了,下去吧。”順手將請帖丟到一邊,單金霖的眼睛慢慢眯了起來。
這個完顏不破,帶著使節團以敦親睦令的名義在錦鎏一住就是兩個多月,完全不提什麽時候離開。
整天就隻知道無所事事的和他帶來的人尋歡作樂醉生夢死,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演戲給誰看,而且自從來到天都之後一直都表現的跟他很親近,甚至不時邀請他過府相聚。
如此明目張膽的行為,說是拉攏他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倒挺像是在努力往他身上扣屎盆子,好讓朝廷給他套個‘莫須有’的罪名——聽說宮裏那位桌麵上,參他這個空降‘禦史’的折子多得都能把人壓成燒餅了。
若不是他這個傘兵後台夠硬,此刻哪裏還能悠閑的在這邊喝茶?早八百年前就讓刑部拿去切片涮火鍋了!
也罷,就看看他們到底還能玩出什麽成果來。
施施然的站起身,單金霖一彈指,將垂落在肩膀的一縷黑發甩回身後,隨即將紙扇拿好,背著手慢吞吞的走出房門。
他最好在小妹到京城來的這段時間好好準備準備。免得讓某些人有機可乘,那可就劃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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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乾坤,萬裏無雲。
外表樸素實則內裏豪華的馬車悠閑的在官道上以散步的姿態亂逛,拉車的馬兒不時停下來啃幾口路邊汁水豐厚的草葉,再打著響鼻互相交談嬉戲。
正是午飯時間,懶得下車的單小五正抱著小靠枕趴在車窗邊看風景,手裏拿著個歸不離特意為她尋來的青色野果,咬一口,酸酸甜甜的,很是開胃。
至於歸不離跟奔雷則是人手一塊烤肉,外加一個饅頭——那是他們一行人今兒個早上烤多剩下的。
“對了,”將手中的野果全數啃完,果核則是拋到車窗外,單小五滑下坐墊。在自己的包袱裏翻了半天,從裏麵掏出來一個賀卡樣的東西,興致勃勃的舉高到兩人麵前,“這是我前天在裝齊羽耀背景資料的信封裏發現的,當時你們都沒在,所以一直忘了問你們,這個英雄帖到底是什麽東西?”
大紅色封麵加裝浮雕狀金色字體,要不是那‘英雄帖’三個字太醒目,單小五差點以為是現代結婚必備的紅色炸彈,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
歸不離隻瞟了一眼就不感興趣的移開視線,順道撕下一塊比較細嫩的烤肉塞到單小五嘴裏,“無聊人做出來的無聊事,不必理會。”
“那我能看嗎?”吞下嘴裏的肉塊,單小五語嫣不清的問。
之前雖然好奇的要死,但她也知道有些事必須征求同意才能做,所以才故意把這帖子放在包裏,一直沒去理會,好控製自己偷看的欲望。
“看吧,”
獲得允許,單小五當機興奮的拆開上頭為防止作假而用一種昂貴樹膠粘合起來的假麵,大概瀏覽了一圈,裏麵的字不多,但是用詞比較深奧,對單小五這種穿過來又不愛讀書的舶來品來說,著實費力。
努力了半天,單小五|不得不承認,字她沒看懂多少,不過基本意思連猜帶蒙的倒是能大致理解,“原來是要舉行武林大會,十二月六號……那個時候都快下雪了吧,”習慣性的將一隻手指塞到嘴裏輕咬,目光落到最後的一行,“主辦人……什麽……什麽豹陽的。”
好吧,她承認她是文盲,因為前麵那個姓氏她看半天沒認出來是啥字。
“是裘,裘豹陽。”奔雷見她一臉的懊惱,連忙小聲的提示,“上上屆乃至上一屆的連任武林盟主。”
“哦,裘豹陽是吧……不對!裘豹陽!”單小五呆了呆,隨即反射性的一蹦,差點沒翻到馬車外邊,好在歸不離眼明手快,及時將她扯了回去,這才免去她滾成一顆球的囧境。
待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單小五卻突然抖著肩膀將手中的英雄帖上下揮舞著,一邊抹著眼淚狂笑,“裘……裘豹陽,求包養!哈哈哈……天呐,受不了,怎麽會有人叫這種極品名字。”
如此美名,果然是當之無愧的武林‘萌’主啊!
“蒼蠅跑進去了。”歸不離不想阻止她的好心情,又怕她會笑到背過氣,隻能將手掌擱在她下巴上,以防萬一。
“夫人,你沒事吧?”奔雷嘴裏咬著肉,眼神擔憂的盯著單小五,萬分擔心她再這麽狂笑下去會出事。
想當初他家三姑媽的表弟的二兒子的侄媳婦就是這麽毫無征兆的大笑一輪,然後人就瘋了,到現在都還沒好過來,整日在村子裏遊蕩嚇人,怎麽他瞅著單小五好像也有那麽點意思……
“沒事,當然沒事,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嗎?”單小五收住笑,大手一揮,很是雄赳赳氣昂昂的站起身,捋起袖子擺了個狼牙山五壯士的poss,“我都不知道多健……”
話還沒說完,因著車軲轆從一顆突出的石塊上碾過,車廂便突然向著右邊猛的傾斜過去,某壯士當場‘壯誌未酬身先死’,一把骨碌碌的給摔到歸不離大敞的懷裏去了。
“噗!”
被歸不離冷眼一瞪,奔雷連忙把到口的笑聲給硬生生吞了回去,一邊漲紅了臉捂著肚子逃命似的挪到外頭,甚至體貼的把車廂的布簾放了下來,免得等下單小五找不到人出氣拿他當沙包練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