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三章 你賺了我賠了
對常務副市長和紀檢委書記這兩個常委的推薦人選，嶺河市委嚴格按照方德輝的意圖，上報給了省委組織部，單從這一點來說，高建彬實現了他做出的承諾。
但是作為大老板的方德輝，得到消息後卻沒有一點輕鬆的心態，相反要比任何時候都要沉重。高建彬的妥協僅僅是個開始，更重要的是省委常委會，能不能順利的通過這兩個任命。
民主集中製是鐵律是不可抗拒的底線，涉及到重大的事項必須要常委們表決，依據票數的多少來決定最後的結果。
要是換做其他地市的常委名額，常委們也不會產生太大的阻力，一把手的權威那不是說著玩的，惹禍了老板後果非常嚴重。省委的書記雖然不能任免省委常委，但是他有權建議國家組織部做出調整，而且這個建議會得到國家組織部的大力支持，這是一個規則。
方德輝吃完晚飯就進了書房，方夢甜給他端來了一杯熱茶，看著有些疲倦的父親，她忍不住說道：“爸，嶺河市委不是已經把名單報上來了嗎，您怎麽看起來更發愁了？”
方德輝慈愛的看了女兒一眼，從書桌上拿起煙點了一支，說道：“這裏麵的事情你不懂，能得到推薦隻是第一步而已，也可以說是暫時具備了競爭的資格，如果常委會不能通過這兩個任命，報上來有什麽用呢？”
方夢甜迷惑的說道：“沒有那麽困難吧？我看學長在嶺河市，很輕鬆的就得到了常委們的支持，一個地級市和一個省差別雖然很大。道理應該是相同的。他能做到的事情您為什麽就做不到？”
方德輝聽到女兒的質疑有些尷尬。省委的書記反倒不如市委的書記，這簡直是在抽他的臉。可是要釋放一些壓力吧，從來不和兒女們討論這種事情的方德輝，居然把個中緣由給方夢甜做了一番分析。這個寶貝女兒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特別的喜歡追問官場的問題，放在半年前都是不可思議的表現。
他笑著說道：“甜甜，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這次的人事任免決議。牽扯到了上層領導的爭鬥，甚至有政治中心委員的幹預。嶺河市的市委常委如果在以前，絕對沒有人會感興趣，躲還來不及呢，誰願意往上湊？可高建彬那家夥實在太能折騰，嶺河市成了西部地區一塊流油的肥肉，把京都方麵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來，我雖然是省委的一把手，麵對這樣的局麵也是束手無策。”
方夢甜說道：“我們學長遇到這種事情總喜歡和您溝通，實在不行您可以去找京都的那幾位常委出麵啊。政治中心委員雖然級別很高，但總不能不聽首長們的吧？”
方德輝聽到有些孩子氣的思維。很耐心的說道：“我和高建彬的情況不一樣，他做通一個省委常委的工作很簡單，因為他作為省政府的副省長，經常要和這些人見麵，溝通的機會很多。可我要得到國家政治中心常務委員的支持，簡直是難如登天！”
又說道：“第一是我不可能隨便見到他們，倒不是說首長們不聽地方領導幹部的聲音，他們很喜歡聽也願意進行指導，但問題是真的沒有時間。我還有點空閑能在家裏坐坐，你看首長們那天不是在工作？而且每天要做的都是關係國家的大事！第二，一個市委常委的任命跑去匯報，這不是擺明了我是瞎胡鬧嗎？這個書記還有什麽價值和能力呢？”
然後說道：“另外，高建彬的級別是副省部級，市委常委除了市長以外都是副廳級，不要小看這一級的差距，敢於向他的權威挑戰的常委還真是不多。說句實話，如果我現在是政治中心委員的話，做起事情來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掣肘。”
方夢甜說道：“也就是說您這兩天和常委們溝通的不愉快，沒有達到原先的目的？”
方德輝點了點頭說道：“也可以這麽說吧，常務副市長這個職務，我估計是拿不下來的，大家都在盯著，誰也不想讓對方拿走，繞來繞去最後還是要回到原地。當然，如果京都那邊的人做通了對手工作的話，也不是沒有轉機，但可能性太渺茫了。”
方夢甜眼珠一轉說道：“我們學長和很多常委的關係都不錯，能不能讓他出麵做做工作，人選是他向省委組織部提出來的，要是通不過表決，他的臉上也不好看。”
方德輝搖了搖頭說道：“本來高建彬就有自己的打算，常務副市長的人選是現任的紀委書記孫陽旭，因為我的緣故，硬生生的收回了自己的話，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他不可能再出麵幫我。還有，就是寧願通不過我也不會求助於他，老臉這兩天都要丟光了，再這麽做，我幹脆不要當這個省委一把手了，擺明了是要欺負人嘛！”
然後歎了口氣說道：“甜甜，你要記著，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個限度，出格了會遭人記恨的，高建彬又不是我們家的人，憑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助我？”
在市郊農家小院的包間裏，此刻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孫陽旭專門在老板最喜歡的飯店，宴請了劉昭鑫、施佩文、曹揚、蘇曉曼、羅傑平和韓茂生這六位常委。
這個舉動也標誌著他正式進入了高家軍的團隊，得到了大家的認可，否則不會有這樣的場麵發生。以前彼此間的關係雖然也不錯，可是到現在孫陽旭才感覺到遠近之分，這些人對自己的態度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嫡係就是嫡係，差一點也不行。
蘇曉曼笑著說道：“今天上午討論常務副市長人選的時候，真把我給搞暈了，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一次搞出了兩個常委的名額。我差點以為孫書記要調動了呢。這一點恐怕誰都沒有劉市長看的明白。”
劉昭鑫和孫陽旭碰了碰杯，喝了一口才說道：“我也是因為自己的遭遇，才想到了老板這樣做的用意，也就是用這件事來考驗陽旭同誌的反應和邏輯思維能力。這裏麵有個很明顯的漏洞，我們剛開始都沒有注意，陽旭同誌沒有任何調整的跡象，為什麽要上報兩個名額？這就是說老板誌在常務副市長，而不是紀委書記。二選一是最明智的選擇。省委雖然把推薦權給了我們市委，但誰也不會天真的認為領導們沒有自己的想法吧？”
施佩文笑著說道：“我也是後來才想明白，沒有那麽大的胃口就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發生了衝突對誰都沒有好處。紀檢委書記的職務固然重要，還不能與常務副市長相提並論，因為我們市正在經濟建設的關鍵時期，老板需要的就是政府方麵的緊密配合，兩個比較起來保住一個就不錯了，也算是對省委信任我們的回報。”
孫陽旭回想起來當時的情況，臉色還是有點發白。說道：“聽到老板的話我腦子裏也是一片混亂，昨天剛和我談完。今天上午就變卦了，這不是拿我開涮嗎？要不是想起老板昨天最後和我說的一句話，這次能不能通過考驗當這個常務副市長，還真的很難講。”
曹揚笑著說道：“這就是利用了一種慣性思維，其實老板的答案已經明明白白說了出來，可我們自己卻偏偏想歪了，好在是虛驚一場。”
羅傑平也笑著說道：“名單上的兩個人中必定會有一個人，接替紀委書記的職務，不知道老板會更傾向誰呢？”
施佩文看了他一眼，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說道：“至於誰要來我們嶺河市，那是省委常委會的領導們操心的事情，老板既然做出了選擇，就不會再插手這個任命，否則，常務副市長的表決就會出大問題的。”
羅傑平能夠成為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是他親自向老板舉薦的，當著這麽多常委的麵居然問出了近似弱智的問題，讓他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
靠，你少說一句沒有人把你當啞巴，老板要做什麽事情是你能亂猜的嗎？要是有哪個常委把這個話傳到老板的耳朵裏，你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羅傑平聽到施佩文的話，頓時也反應了過來，臉色就有些漲紅，好在別人也沒有接這個話茬。
幾天後省委常委會的表決是毫無懸念的，方德輝在會前已經和常委們做了充分的溝通，對這個結果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本來他還期望著能出現奇跡，所以這次會議的時間比原定日期延長了三天，但最終還是沒有得到一點緩和的跡象，他也就不等了。
談明華嶺河市委常委、紀檢委書記的提名順利的通過了，而常衛強擔任嶺河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的提名被否決了，方德輝最後沒有辦法，隻好提議孫陽旭擔任常務副市長，因為這是高建彬事先打好招呼的，也沒有人願意和他這個背景深厚的準常委發生衝突，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給他個人情也是好事，所以很離譜的居然全票通過。
看到父親下班回到家裏，方夢甜笑著說道：“老爸，今天常委會開得怎麽樣？”
方德輝哼了一聲說道：“這次被你那個學長算計了，賣了我一個大人情，我提名的兩個人隻有一個成為紀委書記，常務副市長的職務落到了他的手裏，還是原來他自己定的人選。我覺得他事先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了我的要求，要不然我也不會給他那麽大的承諾，可現在的結果呢，他賺了，我賠了！”
方夢甜很不樂意的說道：“我們學長原本是有自己的算盤，是您插手非要讓他更改人選的，何況開會前您就知道，這個常務副市長的職務多半拿不下來，怎麽能說是他算計您的呢？所以說，這是您自己的一筆糊塗賬，打了一次沒有把握的仗，不要找理由為自己分辨了。”
方德輝笑著說道：“你還是不是我的寶貝女兒，怎麽老是胳膊肘往外拐，替別人分辨？我是你老爹。高建彬隻是你的學長。遠近都要分不出來了！我可告訴你。這事我和他沒完，老板的人情不是那麽好騙的。”
正所謂心急則亂，也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為了能夠獲得必須的支持成為中央委員，方德輝在這件事情上的處理遠遠沒有平時的水準高，甚至有點一廂情願了，錯誤的判斷了京都方麵爭鬥的變數。
仔細回想起來，高建彬這個小狐狸肯定是看明白了事情的走向。才裝模作樣一臉委屈的換了一個承諾，說不定他的心裏早就樂開花了，自己挖坑自己跳下去，又能怪得了誰呢？
好在這次保住了一個提名，麵子還是有的，京都方麵對此也沒有說別的，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方德輝做到這一步就很不容易了。誰能想到曾經的嶺南三劍客的老三，嶺南最落後最貧窮的地級市，市委常委的爭奪會如此的激烈。不但方德輝在苦笑，京都中也有人感慨不已。
省委常委會開完還沒有十分鍾。高建彬就接到了談素菲打來的電話，她高興的說道：“建彬，我哥哥已經全票當選你們嶺河市委常委、紀檢委書記了，這次我們家要好好的謝謝你。”
高建彬感歎京都家族的人脈之廣，消息傳遞速度之快，是他難以匹敵的，說道：“這也沒有什麽好感謝的，我隻是起到了推薦的作用，能夠脫穎而出是因為他自己的能力。”
談素菲笑著說道：“你就不要謙虛了，要是沒有你的推薦和幫助，我哥哥想要得到這次機會是難似登天。我們家族也估計了競爭的形勢，他的贏麵小的可憐，想到嶺河市去的人太多，說起來個頂個的有背景有實力，絕不在談家之下，如果不是各方勢力彼此掣肘，又有你出麵做工作，結果說都不用說。”
然後說道：“我哥哥後天就要到嶺南省委報道，我也會跟著一起來，你可不要找理由避而不見哦！”
看著自己的手機，高建彬很無奈的在心裏說：“如果有可能的話，何止是避而不見那麽簡單，是有多遠飄多遠。”
隨後給劉昭鑫打了個電話，說道：“趁著人事調整方案還沒有公布，有幾個職務我要稍微做一下變動。”
劉昭鑫聽到這句話臉色都變了，好不容易才搞好的方案怎麽又出漏洞了，他有些忐忑不安的說道：“高書記，要召開常委會重新討論嗎？”
高建彬聞弦歌知雅意，笑著說道：“召開常委會是必要的程序，你們也不用驚慌，這次就是因為常務副市長的表決，我和幾個省委領導打了招呼，欠了人家的人情總是要還的，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有時候我們也要向現實低頭。”
劉昭鑫這才放了心，既然不是大動就沒有問題，看起來為了孫陽旭的事情，老板也付出了不少的代價，人家憑什麽要支持嶺河市委，還不是要談條件嗎，當老板的也不容易啊！
幸虧自己是市長，不需要麵對這樣的局麵，大樹底下好乘涼，有老板在上麵擋風遮雨，真是太幸福了。
於是在名單公布之前，嶺河市委常委會召開了一個補充會議，力度非常小，涉及到的就是幾個副處級領導幹部的安排，半個小時就結束了。
嶺河市的幹部們期待已久的大調整，在這次會議的第二天完美的落幕了，緊接著嶺河市委市政府連續發出文件，把本次常委會的各項決定，向各縣區做了傳達，這也是明年工作的預定目標和實施方案。
方德輝很不滿的給高建彬打了個電話，說道：“建彬，我聽說你們人事調整方案中，照顧了很多省委領導的關係，有這麽回事吧？”
高建彬並不否認，笑著說道：“方書記，也沒有多少，就是四五個副處級的崗位。”
方德輝說道：“這次談明華能到嶺河市，是你在幕後操作的吧？你小子是不是在算計我呢？”
高建彬立刻就喊起撞天屈來，說道：“方書記，說這話您可得憑良心，談明華可是您提名來我們嶺河市的，我出麵幫您落實了一個名額，您怎麽反倒怪起我來了，我冤不冤呢！”
方德輝說道：“別和我打岔，你知道我的意思。”高建彬說道：“常務副市長的人選您自己都搞不定，我一個不進常委的副省長能有什麽辦法，難不成我主動向國家組織部打報告，非要那個人來不可？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瘋了呢！”
方德輝也拿他沒有招，說道：“既然這樣，你也給我安排幾個職務吧，你賺了我賠了，總要找回點補償來，我現在心裏很不平衡。”這句話把高建彬驚得目瞪口呆，合著你們這些人都在欺負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