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九姐兒撐著腦袋無精打采的看著房簷上掉落下來的雨水,臉上露出一絲愁苦。
三姐兒繡著嫁衣,時不時的抬起頭看了幾眼九姐兒,隻以為她是在考慮要不要在二太太這邊。
九姐兒歎息一聲,目光在屋子裏環視了一圈,最終還是落在了窗外的雨滴上。
錦繡乖巧的站在九姐兒身後,雙手疊在腰間,仿佛每時每刻都準備著替九姐兒做事情。
這幾天她沒有讓畫屏跟著,隻因為有時候自己迷茫的時候想讓錦繡給自己出出主意,畫屏自然也知曉九姐兒最近心裏煩悶,便囑咐了錦繡一些該注意的事情,就與馮媽媽一同在東苑做起了繡活。
“畫屏,你幫我看看這裏該如何下針才好,總覺得我以前做的有縫隙。”馮媽媽蹙了蹙眉,把布麵挪到畫屏眼界中。
畫屏隻看了一眼,卻很耐心的給馮媽媽說了自己的看法。
馮媽媽不由得大讚,畫屏果真是心靈手巧,隻可惜實在是沒有城府,也難怪九姐兒會……
她看了看畫屏放在腿上的布麵,哂笑一聲:“今天你繡的布麵可全都是用了上好的針線還有棉布,可這顏色卻不適合女子穿。”
畫屏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小聲說道:“偶爾會做一些粗活,便買了褐色的布料。”
顯然畫屏的解釋漏洞百出,哪個丫鬟會穿上好的布料去做粗活?不過馮媽媽並沒有點明,隻是默默的繼續繡著荷包。
窗外的雨連綿不絕的下著,畫屏的心撲通撲通的跳,時間仿佛很是漫長,就怕馮媽媽會繼續追問下去。
門吱嘎的響了一聲,姚媽媽收了雨傘,口中碎碎念叨:“今兒這雨還沒完沒了了,待會九姐兒中午回來用飯的時候可怎麽好,從廚房那邊拿飯肯定冷了。”
“咱們就在小廚房將就一天吧,還有些麵粉和雞蛋,待會兒就給九姐兒煮一碗雞蛋麵,吃了也暖和。”馮媽媽把針線籃子放在桌上,給姚媽媽遞上了一根幹帕子。
姚媽媽撣了撣衣服上的雨珠,附和道:“也是,九姐兒最近的身子越來越好了,也能吃一些肉食了,待會兒我去廚房拿一些肉食過來吧。”她又撣了撣身上的雨珠,抱怨道:“都已經開春了,卻突然冷了下來,若是在浙江,就算是下雨,這溫度也不會降下來。”
馮媽媽笑道:“姚姐姐,您得趕緊的習慣京城的天氣,以前不也是這般過來的嗎?待會兒還是我去廚房吧,那邊的李媽媽與我是姐妹,不會為難我。”
姚媽媽的手頓了頓,最近這段時間九姐兒不受寵,雖說下人們明裏不會對九姐兒如何,也沒有克扣九姐兒的吃穿用度,可她們這些九姐兒身邊的下人卻免不得被冷嘲熱諷一番。
“那就勞煩馮姐姐了。”姚媽媽客氣了一句。她為人本就和善,從她看到馮媽媽是真心實意為九姐兒之後,對馮媽媽就以姐妹相稱,有些東西也不會隱瞞什麽,畢竟都是九姐兒的人。
馮媽媽收拾了針線,估摸著快到晌午了,便與姚媽媽吩咐了幾句就撐著傘往廚房那邊趕過去。
從暖和的屋子出來,一陣冷風刮過,確實有點冷。不過馮媽媽沒怎麽介意,把傘壓得低一些,也就偶爾幾滴雨水斜落在她的衣服上。
馮媽媽以前就是老太太身邊的紅人,現在雖說是去了九姐兒那裏,像李媽媽這種混到廚房管事的人,大概也能猜測出一些老太太的心思,所以她就吩咐了廚房裏的廚娘和小丫頭們個個都精神點,別惹惱了馮媽媽。
李媽媽看到馮媽媽的時候,站起身笑臉相迎,“馮姐姐,怎的快要到吃飯的點了才來這裏。”
“來拿點菜,今兒天氣不大好,就在小廚房那邊將就一頓。”馮媽媽收了傘,與李媽媽鬧嗑了幾句。
“今天我倒是清閑了,各屋的主子們都說在自己院子裏將就了,現在九姐兒她們沒下學吧,要不在我這裏吃一頓。”
“不了,萬一九姐兒回來餓著肚子,我這個做下人的可擔待不起。”
李媽媽見馮媽媽沒有留下來的意思,也不打算勉強留下李媽媽,隻是親自挑了一塊雞脯肉放在一個清理好的空籃子裏,“聽說九姐兒不大愛吃飯,十哥兒也不大愛吃,偶爾我就在十哥兒的菜裏邊加了一些豬橫脷【注1】,效果不錯。今天去買菜的時候多拿了一些,就給九姐兒吧,與雞脯肉剁碎了混著炒,就說肉醬麵吧,隻要別放茱萸【注2】就成。”
馮媽媽笑得合不攏嘴,“我就謝謝您勒。”
李媽媽笑道:“我也就心疼孩子罷了。”她壓低了聲音,隻用馮媽媽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我看你還是與我一樣,別摻和主子們的事兒,以後吃虧的還是咱們做下人的。我真心把你當做姐妹才這般說。”
馮媽媽苦澀的說道:“我哪裏會不知曉,可我不像李姐姐你啊,在這廚房,除了老太太和二太太,隻要想吃些好的,就得來巴結你。你還不用管主子們的事,銀子有了,日子還過得舒坦。”
李媽媽頓時就笑了,“當初讓你與我一起管廚房,你不肯,非得去老太太那裏擠,這不,還是被姓葛的占了便宜。”
“您就少說兩句吧,葛媽媽也是跟咱們一同伏侍老太太的。”
李媽媽不以為然,又拿了幾樣喜人的綠色蔬菜放進籃子裏,把籃子放到馮媽媽手中,“拿走吧,以後出了什麽事我可不管你。”
馮媽媽隻是笑了笑,沒再說話,撐起傘進入雨中。
她繞過一個園子,又從抄手遊廊後麵的小路趕回東苑,卻看到一個極為熟悉的身影撐著傘鬼鬼祟祟的往偏僻處走去。
馮媽媽想了想,還是決定跟上去,卻繞到了後門。她在拐彎處停下來,隻見那個丫鬟從懷裏拿出一雙嶄新的鞋子和一個繡工精美的荷包給了守門的小廝。又遞了一塊銀子和一封書信,說了幾句,但表情始終是淡淡的。
馮媽媽驚詫得張大了嘴,卻壓下已經到了喉嚨的聲音,匆忙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