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姐兒眼前的,六姐兒頭上頂著一碗水,左右兩隻腳綁上了兩個袋子。若隻是如此,九姐兒隻覺得辛苦罷了,然而,讓九姐兒毛骨悚然的便是六姐兒根本就不是走在平地上,而是在幾條擺成直線板凳。而板凳下麵,鋪上了一層細碎的瓷渣滓。她看到六姐兒走過的板凳上落下的鮮紅的血漬。
九姐兒雙唇發白,兩眼發黑,心跳比平日加快了許多,虛汗直冒。眼見著就要跌坐在地上了,畫扇趕緊扶住九姐兒,九姐兒瞥過眼,不敢看那些沾滿血漬的板凳,她怕血。
顯然葉嬤嬤也看出了九姐兒怕血,冰冷的聲音立刻在九姐兒耳邊響起來,“九姐兒若練得好了,自然不用見血,若練得不好,就別怪奴婢太過嚴厲。”
九姐兒苦笑連連,這哪裏叫做嚴厲,若是傷了腳,明日莫非要帶傷練習走路?可如今天氣也熱了起來,到時候走路的步子沒練好,腳卻給廢了。
葉嬤嬤的聲音冷不丁的在九姐兒耳邊響起,“奴婢身上隨時有宮裏的秘方,也就五天罷了,若是傷了腳,這些日子就用奴婢的秘方,兩位小姐的腳一點傷疤就不會有。”
九姐兒艱難的咽了咽口水,“九兒聽嬤嬤的。”
九姐兒沒有想過與葉嬤嬤抗衡,她忍不住看了六姐兒一眼,卻見六姐兒強忍著淚水,一步一步在凳子上走著,眼前又是一陣眩暈,趕緊挪開目光,這才好受了許多。
“既然九姐兒已經應下了,就讓你身邊的小丫鬟出去吧!”
“葉嬤嬤,奴婢——”畫扇剛開口,便被葉嬤嬤一個眼神給嚇退。畫扇垂下頭,“奴婢先行告退!”
看著畫扇離開,葉嬤嬤說道:“給九姐兒的裙角係上鈴鐺!”
九姐兒這才發現屋子裏還有四個丫鬟。
那四個丫鬟毫不含糊,快步蹲到九姐兒身邊,在九姐兒裙邊前後左右各係上了一個小鈴鐺。等丫鬟們褪去,葉嬤嬤才說道:“九姐兒可看好了,奴婢先走一次,您就細細的想了想,然後再跟著奴婢走幾次。若你在一個時辰內能練到不讓鈴鐺發出聲音,就不必像六姐兒那般走板凳了。”
葉嬤嬤故意在六姐兒身上掃了一圈。
“您和六姐兒都是薛府的嫡女,奴婢不得不好生教導你們。”
說完,葉嬤嬤在九姐兒前麵邁開不足。
東廂的廂房很大,葉嬤嬤穩穩的走了一圈。九姐兒的目光一直落在葉嬤嬤下半身,這時她才發現葉嬤嬤的裙邊也係著四個鈴鐺。那四個鈴鐺穩穩的吊在裙邊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連一點細微的擺動都沒有。
九姐兒的臉色又是一陣煞白,一個時辰怎麽可能學會走路。
雖然九姐兒一直注意著步子,可她還是發現葉嬤嬤走起路來很要看,搖曳生姿。雖然隻是一個中年婦人,雖然看起來身體有些發福,然而配上那婀娜的步子,葉嬤嬤宛如一個大戶人家的太太。葉嬤嬤走路的姿勢讓九姐兒想起了三姐兒走路的樣子,雖然與三姐兒走路的樣子很像,卻依舊有些不同。
“可看清楚了?”葉嬤嬤的聲音再次在九姐兒耳邊炸開。
九姐兒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膽子說道:“未曾!”
然而,讓九姐兒意外的是,葉嬤嬤竟然什麽都沒說,又在九姐兒麵前走了一圈,然而,這一次她走得更慢,好像是要讓九姐兒看清楚每一個走路的動作。
雖然沒有多長時間,但九姐兒的目光和精力一直集中在葉嬤嬤的步子上,不多久眼睛竟然有些酸脹。
“可看清楚了?”葉嬤嬤再次問道。
九姐兒默默點頭,“請嬤嬤在前麵走著,九兒這就跟上。”
葉嬤嬤並沒有什麽不快流露出來,不過她對九姐兒的評價卻高了一層,她倒是沒有像六姐兒那般看了一遍就開始學,若隻看一邊就開始學,哪怕是一個天才,也不一定學會,也隻是白白浪費時間罷了。
九姐兒心裏確實想得多,她先是看清楚葉嬤嬤走路的姿態,在其中尋找技巧,她不相信這麽走路沒有一點技巧。之後又讓葉嬤嬤在前麵帶著,便是想看看自己可找到了那技巧,若沒找到,前麵還有一個模板,照著改了就是。
隻有一個時辰學走路的姿勢啊!
時間太緊張了!
九姐兒長長吸了一口氣,葉嬤嬤在前麵走一步,她就跟著走一步。隻是在走第一步的時候,“叮鈴”一聲,鈴鐺響了。她趕緊停下步子,又見葉嬤嬤也隨著她停下步子。等裙邊的鈴鐺不再搖曳,葉嬤嬤又在前麵走了一步,九姐兒趕緊調整了姿勢,再走一步,好在鈴鐺沒有想。多走了幾步,鈴鐺再次響起來。
九姐兒的臉色越發慘白,心態焦急了許久。雖說隻讓葉嬤嬤走了兩次示範,這一次又隨著葉嬤嬤走,但葉嬤嬤走得慢,時辰自然快速的流走。
“學好走路並不是一件能急得來的事情。如今奴婢隻是讓您走路的時候平穩!”
得了葉嬤嬤的提醒,九姐兒的心漸漸的平靜下來,再次跟在葉嬤嬤身後邁開步子。或許是心境比較好,就這麽一次,九姐兒竟然沒有讓鈴鐺發出一絲聲音。走完這麽一次,九姐兒身上全都濕透了,等停下來的時候,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息。就走了這麽一次,竟然過了三刻鍾。
“請九姐兒自己走一遍!”葉嬤嬤的聲音嚴厲,根本就沒有任何私情可循。
九姐兒點點頭,心緒再次波動了一下。
這一次九姐兒走得很慢,不過葉嬤嬤卻什麽話都沒說,本來,就算在宮裏的那些秀女,也不可能在一個時辰內走路不讓鈴鐺發出聲音。致死九姐兒走得慢,這鈴鐺竟然就沒有出聲。
九姐兒心頭也就鬆了一口氣,但恰恰在這個時候,鈴鐺搖曳了一下。
“叮鈴——”
這一聲響動就像催魂符一般,九姐兒臉色煞白。
“九姐兒,對不住來了,一個時辰已經到了。”她招呼了一旁的丫鬟,“幫九姐兒的鞋襪脫了,給九姐兒準備好凳子和碗。記得在九姐兒雙腿腿肚上帶上沙袋。”
四個丫鬟對九姐兒行了禮,有一個丫鬟便把九姐兒裙邊的鈴鐺給去掉,又有一個丫鬟搬了凳子請九姐兒坐下。九姐兒呆愣的坐在凳子上,任憑兩個丫鬟脫掉自己的鞋襪,又在自己的腿肚上綁上沙袋,隻覺得腿上一沉,九姐兒冷不丁的回過神來。
“九姐兒千萬別把這碗給砸碎了,也別從凳子上掉下來。”
九姐兒的唇上咬了一排牙印。
“請九姐兒上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