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明快決斷

維軒一出門,書房內就炸開了鍋。

“陛下,這個維軒區區一介草民,無功無名,就憑取回海心珠一事,便如此大加封賞,頃刻間官居五品,是否有待商榷?”霍勁似乎仍然對維軒的無禮舉動耿耿於懷,出聲抗言道。

“陛下,臣以為,海心珠一事,事關國體,維軒有功於社稷江山,如此封賞並不為過,望陛下明察。”那個叫沈錫山的老者沙啞著嗓子道。

“陛下,此舉有違我大憲祖製,按例應封其為七品武官,所賞白金亦以三千兩為佳,請陛下收回成命。”霍勁見沈錫山跟他作對,越說越是火大。

“霍勁,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靖平把臉一沉,底下兩人頓時住了口,“你說朕行事輪不到一介草民指手畫腳,難道你以為你是閣老就可以了?哼!君無戲言,既已出口,豈有收回之理?如何處置於他,朕自有分寸!”

“是,臣一時失言,請皇上責罰。”霍勁見靖平發了火,也不得不服軟,隻是聲音仍然是硬硬的。

“哼,朕召你們過來,不是讓你們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拌嘴吵架的。”靖平不悅道,“皇甫,此次護送國寶前往穀陽關,事關重大,你若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知政院的兩位閣老也在,你們就在朕麵前商量吧。”

皇甫懷月在一旁看戲有一陣子了,突然聽到靖平喚他,這才回過神來,拱手道:“陛下,如臣所議,此番往穀陽關去,沿路並無險阻,隻是臣想知道,重開穀陽之市,是否隻為求三國和平,還是有心人策劃陰謀的幌子?”

靖平一手敲著桌案,一手托著下巴道:“不管羽皇和辛皇是如何想法,朕此番完全是一片誠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就當做確實有人想謀我國寶,從中挑撥吧。”

“既如此,臣不妨直言,臣自當盡心盡力,護衛國寶。但人力有所盡時,若國寶不幸陷於敵手,臣請率本部秋實營,直搗黃龍,把他穀陽關鬧個天翻地覆,不信國寶還能飛了去。”皇甫懷月大大咧咧道。

“陛下,臣以為皇甫將軍此舉有失妥當。”明仲站出來道,“以臣所見,羽皇此次下令重開穀陽之市,絕非圖謀不軌。羽國最精銳的南北兩軍,其中南軍剛征討灘行人歸來,急需休整,北軍陷入北線與長毛的僵持,難以抽調,實無力發動一場大戰。若我朝國寶在穀陽關丟失,即使為了顏麵,我朝也不得不問責於羽皇,若有心人從中挑撥,一場大戰在所難免,屆時生靈塗炭,百姓免不了又是一場浩劫。臣再請陛下明察,辛國必將坐觀我朝與羽國作龍虎鬥,而安心休整在沙人之亂中損失的軍力,待我朝與羽國兩敗俱傷之時坐收漁翁之利。皇甫將軍若是逞一時之能,恐怕正中了辛人的詭計。”

霍勁也出列奏道:“陛下,臣竊以為,當今之時,羽辛兩國人疲馬乏,而我大憲卻是兵強馬壯,此次出使穀陽關,大可以此為恃,結交兩國從中漁利,若能與其中一國暗中達成聯盟,先吞羽或先滅辛,到時以我軍之強,再轉過頭消滅另一方易如反掌,則天下可定。陛下,機不可失,望陛下早作準備為上。”

“前日沈卿也為此事奏過一本,錫山,你說說你的看法。”靖平微閉著眼睛道。

“啟稟陛下,老臣以為,羽國此時陷於北境戰事,當謀羽為上策。且當今羽皇乃區區女流之輩,不足為懼,若奪其穀陽關天險,並與辛國結盟,必可趁勢北上,勢如破竹。至於辛國,隻要我軍牢牢占據穀陽關,扼其咽喉,製其糧道,縱其兵勢再盛,也不過我大憲馬前卒也,何足為慮。”沈錫山講完這長長一句話,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似地咳嗽了起來。

“哼,八年前趙子仁將軍曾想率軍收複穀陽關,是誰一力阻止?如今卻在這裏假裝高明。”霍勁似乎是跟沈錫山較上了勁。

“哎,霍大人,此一時彼一時嘛。”一直沒說話的安重達出來打圓場,“當時羽軍挾新勝之威,鋒芒甚銳,沈大人也是出於這個考慮吧。”

“明仲,皇甫,你們怎麽看?”靖平沒有理會幾個老頭子,轉向兩個年輕人。

皇甫懷月上前一步,啟奏道:“陛下,末將也以為,此時正是收複穀陽關大好時機,臣請率本部為大軍先鋒,趁穀陽之市重開之時,先行混入,以作萬全之準備!那些謀我國寶的宵小之輩絕不會想到,我大憲巴不得他們盜走海心珠,這樣才算師出有名。”

明仲一向心思縝密,他雖然內心也支持皇甫的看法,但他知道靖平既然讓他們說說看法,絕不會是想聽到雷同之語,這個精明的皇帝一定早有自己的打算。他含糊道:“沈大人和皇甫將軍所言不無道理,可臣覺得,是否太過於一廂情願?羽皇和辛皇都是一時之人傑,皇甫將軍所部縱然精銳,然深入敵境,後援斷絕,若想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行此謀國大事,未免太過冒險。一旦弄巧成拙,皇甫將軍勢難幸免,我大憲亦將陷於不義之境地。臣以為,此事還當從長計議。”

靖平閉著眼睛,一語不發,幾位重臣也隻能陪著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半晌,靖平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一雙虎目仰視前方,朗聲道:“沈卿霍卿和皇甫所言,俱乃一時之計,朕不甚讚同。明仲,朕看你分明心中已有計較,為何不肯明說?你是朕的親侄,朕待你視如己出,難道還會怪罪於你不成?也罷,你一向小心,不肯得罪於人,且讓朕說與你們聽。羽皇申姌此人器小,而辛皇隨尹行卻是誌驕,器小而無遠見,誌驕則好生事,若朕決議進攻羽國,隨尹行必不會見死不救,坐視我朝坐大,更遑論與朕結為盟友。若朕進攻辛國,則申姌必不會救他,她自以為坐擁穀陽關天險可以高枕無憂,偏安於一隅。哼,婦人之見,不足為慮,待朕取辛國之地,天下四分坐擁其三,區區一座城塞如何擋得住我百萬雄師?朕意已決,皇甫,朕命你此次必須保護國寶安然無恙,明仲,你也隨行前往,替朕出使羽國,暗中知會申姌共同出兵攻辛,若其執意不肯,至少也要迫她作壁上觀。”

“皇上聖明,實乃國之大幸,臣敢不遵命。”明仲徹底心服口服了。

“好了,朕有些乏了,你們知道朕的心意就行了,都下去吧。”靖平再一次坐回椅子,閉起了雙眼,這次他是真心送客,大臣們紛紛跪安告退。

待大臣們都退下有好一會兒,靖平突然開口了,聲音裏帶上了一些在外人麵前絕不會輕易顯露的疲憊:“海鷹,關於那個維軒,去調查一下。”

靖平身後的屏風裏,一個灰色的身影漸漸顯露出淡淡的輪廓,如果皇甫懷月在這裏,他一定會驚訝於這個灰衣人竟然能躲過他敏銳感知的搜查。

“不用調查了,這個維軒十七年前出生時,被人抱到那個偏遠的小漁村生活下來,據屬下所知,抱他來的那個人,正是李彬無疑。”海鷹淡淡道,似乎對這個頗有威嚴的皇帝也並不太畏懼。

“這麽說,這個叫維軒的少年,正是我們一直在找的那個人?”靖平問道。

“陛下,我認為你可以叫他——宋維軒。”海鷹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但說出來的話卻著實讓人震驚——誰都知道宋姓乃是前朝的皇姓。

靖平起身在房間裏踱步,凝聲道:“海鷹,你有幾分把握可以斷定?我看他天資聰穎,正直勇敢,本想刻意栽培於他的,若果真如此,朕也隻有忍痛割愛了。”

“屬下基本可以斷定,若維軒並非前朝皇室血脈,李彬也不可能如此精心保護了他十七年。”

“朕還有一個問題。”靖平忽地停了下來,“如若李彬確實一直在保護他,這次為何要出麵和他一起執行這個危險的任務?要知道,即使他們成功,也很難保證他們的底細不會被朕所掌握,就像現在這樣。李彬身為前朝暗影侍衛長,被付以托孤重任,似乎不是如此莽撞之人啊。”

“這個,也非屬下所知,屬下亦隻是據手頭情報有此推斷,還望陛下明鑒。”海鷹拱手一禮,姿勢頗為古怪。

“唔,讓朕好生想想,你也下去吧,朕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