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德春酒樓
三人邊聊邊走,不知不覺來到一家四層高的酒樓門口,這家酒樓臨街而立,大門寬十丈有餘,幾乎完全將整個一樓大廳暴露在外,可以看到裏麵已經坐滿了食客。連柱子都僅有八根,看不出是如何支撐起這棟豪樓的。門口兩隻石豹子——憲朝以豹為貴,正瞪著兩對四隻銅鈴大的豹眼,威風凜凜。白簷紅瓦之間,一副匾額高掛正中,上書“千珍百味德春樓”七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據說還是前朝慶成皇帝南巡波府——那時還叫波州城,在此品嚐德春樓的鎮店名席千魚宴後即興揮筆提就,足可見這酒樓的輝煌曆史。?
然而再輝煌的曆史放到現在也隻是笑談,在波府普通百姓眼裏德春樓隻是一家貴的要人命的酒樓,達官貴人的最愛。而作為當今皇上胞弟,被封到此地的遠地王安重達的二公子,安明仲完全有資格進入這家象征身份的酒樓,如果他願意,甚至可以包下整層,請來歌姬,千金買醉。隻是安明仲雖貴為王府公子,卻心係百姓,一向主張節儉開源,甚至多次向父王提出,希望念在民力艱難,帶頭減少王府日常開支,削減不必要的宴席。因此,除非宴請京城欽差、皇子皇孫,需要保持必要的禮儀,安明仲是絕不會踏入德春樓半步的,所謂的酒肉朋友更是一個也無。這為他在波府贏得了極好的名聲,百姓提到二公子都是敬仰有加。二公子安明仲沒有酒肉朋友,隻有真心兄弟,維軒便是與他走得最近的小兄弟。沒有人知道為什麽堂堂王府公子,卻跟一個打漁的少年稱兄道弟,而這少年平時雖然為人不壞,但心眼多,愛占小便宜,沒看出哪點好來。但也沒有人對此指手畫腳,在背地裏議論的,因為他們相信二公子,二公子在他們眼裏是最完美的,他說那個人是他的兄弟,那便不會有人說三道四,這就是民心。而此時他們的“民心所向”正攬著他的小兄弟維軒,帶著他的小妹妹明雁,快步走向德春樓,引來一陣驚訝。?
“哈哈,大哥你看那個何老八吃癟的樣子,就算他知道我出千也完全看不出我到底什麽時候動的手腳。我最煩這種人了,有幾個小錢就一副不得了的樣子,有錢也就算了,贏他幾文酒錢又像死了親爹似的,什麽玩意兒……”維軒隻顧著說笑,也沒注意旁人詫異的眼光,明仲也隻是笑著搖搖頭,明雁倒是饒有興味地聽著——這小妮子打小就不安分,從不肯老老實實像其他千金大小姐一樣在家呆著學做女紅,而是常常跟著二哥出門拋頭露麵,尤其愛聽長她兩歲的維軒講故事給她聽,又不準維軒說她不老實,就像個沒長大的丫頭。安重達倒是說過她幾次,怎奈夫人愛極了這個獨女,百依百順,再說丫頭片子的事情,他作為王爺自重身份,也不好多說什麽,也就隨她去了。這會她聽到維軒說到賭坊的事,又來了勁兒:“維軒,你也會出千麽?怎麽從來沒聽說過?是怎麽做到的?說給我聽聽嘛。”?
雖然比維軒小兩歲,但她從來不喊他哥哥,而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不過維軒倒也已經習慣了,畢竟認識七年了,一直都是打打鬧鬧,沒注意過這些小細節。這時的維軒一副得意的樣子,故作神秘地湊近明雁的小臉,一陣淡淡的少女體香傳來,讓他不由一頓,放低聲音道:“那本雜書又讓我翻了一頁,上麵的絕招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呀,我苦練了大半年,小有所成,今天那是牛刀小試,嘿嘿。”看到明雁又想開口,他更加得意地一抬腦袋,“至於到底是什麽絕招嘛,那可就無可奉告了,這可是壓箱底的!”?
“去去去,不說拉倒,誰稀罕!不過那本書也真是怪了,我跟哥哥怎麽看都隻是一張張畫滿亂七八糟線條的塗鴉,你倒能看出些頭頭道道來。”明雁俏皮地眨了眨眼。?
“那是我爹留給我唯一的東西,自然隻有我看的懂啦。”維軒在那裏大言不慚,“我現在整天忙著打漁,一直都沒有好好念書,識字不多,等我考上童生,再學完書裏所有的絕招,小爺我就天下無敵啦,哈哈哈哈!”?
“二公子,大小姐,您兩位金安,請隨小的來。”掌櫃親自迎接,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某人的自作多情。?
“好的,有勞張掌櫃的,彭師傅的烏鯉煲做好了沒有?今天三樓沒有別的客人了吧?”明仲問道。?
“回二公子的話,今兒從早上起掌櫃的就吩咐下去,關了三樓的生意,打掃清淨,就等二公子大駕光臨呢。聽說二公子想吃烏鯉煲,彭師傅更是起了個大早,那魚煲足足熬了有三個時辰,請二公子放心。”張掌櫃討好地作揖道,其實二公子在波府名聲顯赫,頗得民心,有此難得機會為二公子效勞,他們打心眼裏高興。?
“那就好,回頭替我謝彭師傅用心。”說話間,四人上了三樓,隻見整個樓層空無一人,頗為清淨,寬敞明亮的大廳一角豎著一扇山水屏風,張掌櫃徑直領著三人來到屏風之後,這裏又是一方天地,雕金鏤花的臨街窗沿下對麵擺放著兩張涼床,長度足可三人並坐,既可午後躺靠小憩,又可盤腿而坐享用美食。涼床中間是一張桃木茶幾,高度正好適合客人取簮而食。進入包廂後,將兩邊可移動的木門一關,正是一處幽秘消閑的好去處。?
三人進了包廂之後坐定,掌櫃的端上幾樣精致小菜,一壺上好的海酒,然後便是德春樓的招牌名菜——烏鯉煲。這烏鯉是波府特產,每年立夏之時產卵捕獲,肉質鮮嫩,口感極佳,做成烏鯉煲後更是無與倫比的美味,當年慶成皇帝正是對這一道菜青睞有加,由此可見此菜之誘人。?
維軒雖不是第一次來這德春樓,但三樓這種隻接待達官貴人的地方他倒是第一次來,也是借了明仲的光。待掌櫃的一退出去,他就迫不及待地挾了塊魚肉往嘴裏送,大呼過癮。?
“瞧你那猴急樣!”明雁從小瑤鼻裏哼了一聲,話雖這樣說,手卻不由自主地給維軒斟了一杯酒,“慢慢吃,別噎死!二哥,這麽隆重的樣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啊?”?
明仲拿著杯子等了半天,也不見自家妹子給自己倒酒,隻得無奈地拿過酒壺,自己斟滿一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道:“這次恐怕又要麻煩維軒了——不知道你們知道海心珠麽?”?
“海心珠麽……”維軒放下筷子,收起嬉笑的表情,若有所思,“隻是個傳說吧,你想要我去取嗎?”?
“維軒,為兄下麵要跟你說的話,已經屬於機密,就算你不答應為兄,也不要把我告訴你的事跟任何人提起。”明仲一臉的凝重。見他如此嚴肅,維軒也認真道:“你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不會對任何人說,你還信不過我麽?”“是啊,二哥,我們都不會說出去的,到底是什麽事嘛?”明雁的好奇寶寶天性也發作了。?
“事情是這樣的。”明仲站了起來,開門確認了一下四周無人,又關上門,緩緩地說出了目前知曉人數也許兩隻手都數的過來的機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