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重騎兵的困局
“嗆——”曹風拔出了自己的戰刀,“重騎兵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旅,聽令!”
回應他的是重騎兵們齊刷刷用力擊打自己左胸鎧甲的沉悶聲音。
“舉槍!”
長達一丈有餘的巨型騎槍在扈從的幫助下被舉了起來,形成一片黑色的鋼鐵森林,密密麻麻地遮蓋了天空,投下一層恐怖的陰影。
“衝——鋒——”曹風聲嘶力竭的吼聲回蕩在戰場的每一個角落,**了所有人的心弦。
被鐵甲層層包裹住的重甲鐵騎開始向前進軍,對他們來說,長達千步之遙的衝刺距離足夠他們加快到最高速度,北方軍的第一次衝鋒就此拉開了豫京之戰的序幕!
重裝騎兵,在冷兵器的戰場上,一向是死神的代名詞,麵對血肉之軀的步兵方陣,全副武裝的重騎兵能夠以千鈞之力輕易衝開對方的密集防守,用沉重的鐵蹄粉碎對方抵抗的意誌。在三大強國之中,公認騎兵最強的是羽國,而羽國最強的騎兵,就是北方軍團麾下的重騎兵!
這支由北國最強士兵組成的突擊軍隊,經曆過無數場艱難慘烈的戰役,每個人的刀下都有著兩位數的怨魂,稱之為死神之軍也毫不為過。在羽國同北漠山的雪人部族的邊境戰爭中,北方軍的重騎兵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每每在戰局的關鍵時刻站出來一錘定音,武器裝備極其簡陋的雪人部族對羽軍的這個大殺器毫無辦法。
但雪人部族毫無辦法,並不代表所有人都會發怵,至少孟凡不是其中之一。
“傳令,布木車陣,床弩就位,鉤鐮槍手待命!”孟凡自信滿滿地發出了他的命令。
黑熊兵團似乎早有應對的準備,所有部隊忙而不亂地迅速調動起來,前排的輕裝步兵很快推來許多木製的大車,在最前麵堆成一個臨時的阻擋障礙,後排的輜重隊將早已準備好的床弩紛紛推上來,在軍官的指揮下擺放到最合適的位置。
看到黑熊兵團這陣勢,曹風心裏就涼了半截,他原本的如意算盤是趁著孟凡沒有準備好,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實際上這種連必要的前置弓箭殺傷破陣都省略掉而直接派上重騎兵衝鋒的做法是兵家大忌中的大忌,即便孟凡用密集的重裝長槍步兵陣來抵擋,即便是重騎兵也完全無法擊破這種陣型。曹風正是看到孟凡“大意”地將輕步兵放在最前方,才想要兵行險招,如果能衝破輕步兵方陣直接麵對孟凡的中軍的話,將會造成黑熊兵團整個陣線的混亂和崩潰,到時候便可以以速攻之勢打倒正麵之敵。
現在孟凡的一切動作都表明他早已胸有成竹,這位以防守見長的將軍絲毫不懼任何奇招險招,而重騎兵一旦發動了衝鋒,那一定是有去無回的,不像輕騎兵還可以采取迂回戰術,重騎兵的衝勢到了最高速度的時候,是連自己都無法控製的,哪怕前麵是堵牆,也隻能義無反顧地撞上去。
無論如何,整整一萬六千名重騎兵發動集群衝鋒的聲勢還是非常恐怖的,羽軍鐵騎的速度逐漸加快,長長的騎槍也在統一的號令下齊齊放平,到了離辛軍兩百步,也就是弓箭手有效射程的時候,已經形成了雷霆萬鈞的衝鋒之勢,再密集的箭雨也起不到多大的阻擋作用。
羽軍重騎兵終於狠狠地撞上了辛軍臨時布置的車陣,雖然車陣並不厚實,卻足以讓衝在第一排的騎兵在自身衝擊力的作用下撞得人仰馬翻,連人帶馬摔飛了出去,一時間沉悶的撞擊聲和騎兵臨死前的哀鳴混成一片。
前排騎兵的犧牲也並非毫無效果,至少車陣已經被強大的衝擊力衝得稀稀落落,阻攔作用頓時小了很多,後排的騎兵迅速跟進,從縫隙中穿了過去,直撲敵方的中軍。
“床弩,射擊!”隨著指揮官的指令,在後營輜重隊早已準備就緒的床弩,從斜後方開始了第一次發威。由於辛軍的陣型是一個嚴整的三角陣,因此部署在最後方兩側的床弩不可能誤傷到友軍,這種通常在大規模攻城戰中才會使用的重型兵器,對著羽軍最強大的騎兵隊,發出了憤怒的吼叫!
輜重兵拚命地搖著軲轆,又粗又長的床弩箭在機床上蓄勢待發,孟凡一聲令下,第一波攻擊狠狠地射了出去。空氣中發出駭人的嗡鳴,堪稱最強攻城武器的床弩箭直接將正麵遇到的所有物體全部貫穿,再厚的裝甲在它麵前也隻是一個笑話,一支床弩箭在飛行過程中往往要帶走十個以上的重騎兵的性命!
熬過了床弩的攢射,等待羽軍重裝騎兵的是孟凡為他們特地準備的鉤鐮槍陣,鉤鐮槍是一種特殊的兵器,在普通長槍的槍頭根部加裝了一道彎曲的鋒利刀刃,形狀像一把鐮刀,故名為鉤鐮槍,是由禎朝名將嶽南天所始創,用來砍馬腿比任何兵器都實用,它唯一的缺點就是——使用者通常需要貼著地麵與正在衝鋒的騎士交鋒,這個姿勢相當危險,很容易被馬蹄踩成肉泥,所以在實戰中鉤鐮槍兵的傷亡率極高。
即便是孟凡這樣在軍中有著絕對權威的將領,手下的鉤鐮槍兵也不過區區三千人,不過就是這三千人,一字排在羽軍重騎的衝鋒正麵,形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人肉絆馬索!
兩軍正麵撞上的一瞬間,血浪翻飛,戰馬的嘶鳴聲不絕於耳,隻一個照麵便有數百鉤鐮槍兵死於鐵蹄之下,然而更多的騎士卻被訓練有素的鉤鐮槍兵砍斷了馬蹄,掌握不了平衡,頓時連人帶馬摔在地上——失去了機動力,再厚重的盔甲也隻能讓重騎兵成為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鉤鐮槍陣的作用極其明顯,那就是徹底攪亂對方重騎兵的陣勢,使他們有紀律的集群衝鋒變成鬆散的輕騎式突進,對於平素極重視陣型訓練的重騎兵來說,若不能抱成一團,嚴格排成三角錐陣進行突擊,他們的攻擊效果就會大大下降。孟凡為了培養這三千死士,花了不少的心血,但他也知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用這些相對廉價的多的槍兵去換對方的重騎兵,即便是以一換一也相當值得,更何況經過嚴格訓練的鉤鐮槍兵基本都能達到以一換三的戰果!
曹風的雙目逐漸變得赤紅,胸中的怒意熊熊燃燒,這也難怪,這些重騎兵被他視若珍寶,要知道培養一名重騎兵所耗費的人力物力是難以計數的,曹風這麽多年來搜刮所得有一半都扔在了重騎兵身上,說是心頭肉也毫不為過。眼看著這些用白花花的銀子培養出來的重裝騎兵被人像砍瓜切菜一樣放倒,尤其是想到寧子藺說不定就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看笑話,以往的鎮靜和理智全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去。
“媽拉個巴子的。”他一把扯下頭盔砸在地上,“傳我命令,騎射手全軍出擊,襲擾敵軍右翼,弓弩手壓陣,重步兵第五旅,第六旅,第八旅列魚鱗陣,立刻攻擊敵軍中軍!給我告訴劉子千、黃勝、袁長路,三炷香時間還不能擊破對方陣勢,讓他們全都提頭來見!”
“大都督,此刻敵軍陣勢尚未被攪亂,重步兵衝擊恐怕效果不大啊!”閻進憂心忡忡道。
“你懂個屁,老子養一個重騎兵的錢可以養五個重步兵!少廢話,就算前麵是塊岩石,你們也得給老子啃下來!”曹風瞪著眼怒吼道。
就在曹風的北方軍為了救援岌岌可危的重騎旅而大張旗鼓地出擊時,在戰場的另一邊,南方軍的正麵陣線動靜則要小得多。
由於得到的命令是佯攻牽製,寧子藺也樂得清閑,除了用弓箭手漫射壓製,就是派兩個輕騎旅迂回到敵軍側翼騷擾,由於聶斯越手下的騎兵也不少,所以南方軍輕騎也不敢過於冒進,隻是遠遠地放箭,騷擾的力度自然就小了很多。
“曹獾子這次是真急眼了。”鄺飛揚一直關注著另一邊的戰況,“這也隻能怪他自己,急功近利,犯了兵家大忌,真當人家孟凡是白給的不成。這下好了,我看北方軍這次是要傷筋動骨了。”
寧子藺略略瞥了一眼,輕描淡寫道:“才剛剛開始,隻是碟開胃小菜罷了,傷不到他曹獾子的元氣。戰場上形勢瞬息萬變,我們不能放鬆警惕,把防禦工作做好了,以不變應萬變。”
鄺飛揚輕鬆地笑道:“子藺,你有些謹慎過頭了吧,辛軍的兵力連我們的三分之一都不到,還敢棄堅城出戰,純粹就是找死。”
寧子藺輕輕搖了搖頭,沉聲道:“就是因為他們一反常態的表現,才讓我擔心。隨家父子詭計多端,心狠手辣,怎麽會突然變得光明正大起來了,除非他們手裏還有不為我們所知的秘密底牌!”
鄺飛揚想了想道:“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秘密底牌無非就是從哪裏偷偷調來一支勤王的軍隊,趁著兩軍混戰的時候從背後偷襲。可我軍的斥候已經撒到了四五十裏之外,就算有人偷襲,我們也可以早作防備了。”
“你把隨家父子想得太簡單了,他們舍得兩個主力兵團這麽大的誘餌,想要取得的回報必然超出你我的想象。”寧子藺道,“不過,我們也不能就這麽坐等他們發難,飛揚,你看到那邊的山頭沒有?”
他的手指向右前方,那裏是河灘地的延伸區域,矗立著一座並不高大的小山包,恰巧位於兩軍前陣之間,離兩邊的距離都是一樣的,這樣一來便使得它的位置變得非常敏感。從戰術的角度來說,占領這個山頭,就等於獲得一個免費的極佳的弓箭手陣地,可以直接打擊到對方的中軍本陣。但誰都不敢輕易去占領它,一旦有部隊企圖向那裏移動,必然遭到對方遠程火力的凶猛打擊,而且會破壞這一側戰場暫時的均勢,圍繞這個戰略要點的火拚是雙方都不想看到的。
“那個山頭——聶老虎可不會輕易地讓給我們啊,攻上去自然不成問題,但那個距離,剛好被城頭的投石機攻擊範圍覆蓋到,得不償失啊。”鄺飛揚遲疑著道。
“所以我需要一個能打惡仗的人。”寧子藺平靜地說道,“去把白羨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