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束手就擒

羽瀾定曆五年正月,由於憲國靖平皇帝親征羽國,調走了原南方十個軍團中的六個,見有機可趁的漠南沙人再一次發動小規模暴亂,憲國大將,嶽興侯盧永然奉命率第三軍團和第五軍團前往鎮壓。誰知還未等軍隊開至前線,兩朝功勳老將盧永然竟宣布由於朝廷拒絕為出征將士發放雙倍軍餉,第三軍團和第五軍團永久脫離朝廷管製,悍然豎起了反叛的旗幟!

盧永然的背叛完全出乎靖平皇帝的意料之外,這位兩朝老臣年近五十,為大憲國的建立立下過汗馬功勞,此前無論是強硬派還是遺老派的官員,都認為他是最忠心不二的保皇黨成員。這次靖平遠征羽國,國內兵力空虛,為了確保後方安穩,便把這項任務交給了被認為是最可靠的嶽興侯,沒想到卻搬石砸腳,後院的零星小火儼然有燎原之勢。

正在穀陽關前線禦駕親征的靖平皇帝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連夜南返,回到京城穩定人心惶惶的局勢,同時緊急調回前線大軍和懷州的夏寧姍所部,這一次雄心壯誌的親征被迫半途而廢。

這次事變最直接造成的後果便是,憲國和辛國聯合對羽國發起的冬季攻勢就此宣告破滅,天下第一要塞穀陽關依然被羽國牢牢地掌握在手裏,熬過了嚴冬的羽國得到了寶貴的喘息之機,未來的大陸局勢變得撲朔迷離,不可預知。

而辛國方麵,由於羽國依然在穀陽關和豐水一線分別駐紮十萬大軍,隨尹行也不敢將黑熊兵團和野狼兵團從西北和東北兩個戰場撤下來,一時形成僵持之勢。

值得一提的是羽國的奇兵——洛宇所率的第七輕騎旅,在一路北上過關斬將,狠狠威脅了辛國京城一把之後,又詭異地折返南下,一路向兵力空虛的辛國東南腹地攻擊前進。盡管豫京方麵七拚八湊組織了數萬大軍展開圍剿,但洛宇帶著曆經數場大戰幸存下來的三千鐵騎,利用機動力的優勢,跳出辛軍的包圍圈,輾轉進入晉嶺山區遊擊作戰。

由於晉嶺緊鄰著魅域森林,森林裏的多布羅人極其厭惡外人的接近,辛軍投鼠忌器,也不敢大張旗鼓對整片山區進行突擊,從而給了洛宇休整喘息的機會。

辛憲兩國忙於處理內患,羽國一時也無力南下,本來三國之間又將形成短暫的新一輪對峙。但也許是冥冥之中真有命運一說,本該遵照皇帝旨意安然撤退的夏寧姍卻沒有選擇老老實實撤軍,而是在接到命令之後,反而拔營北上,像一頭憤怒的火牛,大踏步衝向了羽國的心髒——寧陽!

誰也不知道夏寧姍為何會作此舉動,也許是出自對命令的不滿,也許是出於迂回撤退的考慮,而《三國史記?憲國策》的記載更是駭人聽聞,“洛北侯既聞旨意,反其道而行之,舉大兵北進,似無意而實有其意”。

天,又一次下起了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

漫天飛舞的大雪中,兩個身披棉袍的身影在艱難地向懷州城的方向跋涉。維軒和周立都是急著想趕回朱雀營報到,一路上維軒對影社的秘密往事很是感興趣,周立也是有問必答,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維軒,充分滿足了他的好奇心。

兩人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頂風冒雪回到懷州,迎接他們的,卻是一座沒有一兵一卒駐紮的空城!

他們站在空蕩蕩敞開的城門前,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不久之前,這裏還大軍輜重雲集,士兵鬥誌高昂,磨刀霍霍準備北伐,怎麽一轉眼竟成了這副模樣,一種被拋棄的無力感襲上心頭。

“這……怎麽會這樣?才兩天的功夫啊,大軍就這麽說走就走了?”維軒用沒受傷的左手撫著額頭,怎麽也想不明白。

“看來出大事了。”周立頹然道,“血影大人讓我密切注意大軍動向,這下可好,我幹脆把整支大軍都給弄丟了。”

“喂,你不是什麽執事級影子嗎?”維軒捅了捅周立,“你們影社要是真有你說的那麽神通廣大,就趕快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吧。”

周立斜睨了他一眼,從懷裏掏出一個形狀奇怪的哨子,放在嘴邊用力一吹,悠長的音調遠遠地飄了出去。在原地等了一會,一隻渾身淡灰色的尖嘴小鳥從空中俯衝而下,落在周立肩膀上。周立拿出事先寫好的畫了幾個奇怪符號的小紙條,卷起來綁在鳥腿上,又咕咕唧唧對著小鳥不知道說了什麽,那隻灰色小鳥像是聽懂了似的,振翅飛入了高空。

“這是我們影社專門訓練用來通信的灰梟,極通人性。”周立淡淡道,“我已經給附近的同伴發去詢問了,一有消息他們就會通知我的。”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維軒茫然道。

“當然是進城給你找大夫治傷。”周立指了指維軒受傷不能動彈的右手,“不過先得把這身軍服給脫了,否則你就會知道什麽叫豎著進去橫著出來了。”

“等等,似乎有聲音。”維軒打了個手勢,示意噤聲。周立也似乎聽到了什麽,臉上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他俯下身子,扒開雪層,將耳朵貼著地麵聽了起來。

“不好,多半是羽國騎兵,離這裏很近了,我們得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周立焦急道。

“跟我來!我知道有個隱蔽的地方。”維軒拉著周立就往外跑。

兩人跑出去一裏地,這才找到維軒所說的隱蔽之處,一個背風的小雪丘,上麵不知被誰挖了個大坑,正好能藏下兩個人,他們趕緊跳進去藏好。

“咦,這是什麽?”維軒似乎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掏出來一看,竟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這把匕首式樣古樸,刀柄上纏滿了厚厚的布帶,刀鋒雖然銳利,卻有著不少缺口,還留下不少暗紅色的痕跡,顯然匕首的主人之前用它殺過很多的人。

“好匕首,不知為何遺落在此地。”周立在一旁嘖嘖讚歎道。

隆隆的馬蹄聲和著羽國騎兵的呼喝聲很快傳來,維軒急忙將匕首用厚布裹了,貼身放在內衣裏,兩人偷偷將半個腦袋伸出去往下望。

此刻時近傍晚,雪花已經漸漸小了,但空氣中的寒意非但沒有減退,反而更甚了幾分,維軒和周立穿著厚厚的棉袍,仍無法完全抵禦北風的侵襲。

可眼前這隊羽國騎兵,個個都是七尺大漢,在這樣的天氣裏隻穿著單薄的皮衣,卻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冷。膀大腰圓的北國漢子赤著滿是紋身的臂膊,揮舞著馬鞭,亂發飛揚,齜牙咧嘴,紅光滿麵,三五成群地大聲呼喝著同伴,看上去像土匪多過像軍隊。

“這是寧子藺的部隊?”維軒皺眉道,“聽說南方軍騎兵一向訓練有素,怎麽跟山賊似的?”

“北人勇武豪爽,眾所周知,寧子藺雖是天縱奇才,練兵有方,能把南方軍帶得像模像樣,可私底下也攔不住這些莽漢的本性暴露。”周立輕聲回應,忽然他眼睛一亮,指著羽軍隊尾道,“你看,那是什麽?”

維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大吃一驚,隻見這隊騎兵的隊尾,數名騎士環繞著一匹黑馬,黑馬上坐著兩個女子模樣的人影,似乎是被綁住了,隨著馬背的顛簸無力地晃動著身形。

“是戰俘?不對,看上去應該是女人吧。”周立喃喃自語。

“可能是從哪裏擄掠來的吧,真可憐,要被這群禽獸蹂躪。”維軒歎息道。

“他們不敢的。寧子藺立軍的第一條鐵規便是,不準隨意**女子,否則一人犯事,全隊連坐。”周立笑道,“羽國蠻子本性雖粗豪,卻也淳樸,不至於做出那些事來。”

隨著隊伍逐漸行進,那兩個女子也漸漸離得近了些,維軒目力很好,隔著大老遠的路便能看清楚,他仔細端詳了一下那兩個女子的身形麵貌,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了他一跳,那兩個女子赫然竟是晴蘭和安明雁!

維軒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瞪大了眼睛仔細觀察,發現確實是這兩個小妮子!晴蘭還保持著鎮定的神色,明雁的哀怨的小臉上早已寫滿了恐懼和驚慌,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維軒看得怒火中燒,一時也來不及細想為什麽明雁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他呸了一聲,擼起袖子就要往外跳。幸好周立反應快,一把將他拉住:“你瘋了?外麵足有幾百羽國騎兵,你要去送死嗎?”

“那兩個女孩是我妹妹!”維軒紅著眼睛,喘著粗氣掙紮道,“無論如何我也要去救她們,放開我!”

“你冷靜點!”周立低聲喝道,“你這樣就衝出去非但於事無補,反而會把自己搭上!”

“別攔著我!”維軒手上使勁,一把將他推開,在見到明雁被綁在馬上的情景那一刻起,理智早已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維軒將周立按倒在地,身形一扭,順著雪丘的坡度緩緩滑了下去,利用雪地的保護色隱蔽,左手支地,悄悄向羽軍騎兵隊摸去。周立在坑裏好不容易站起身來,看到維軒已經出去了,又不敢追出去把他拉回來,生怕動靜被羽軍聽到,隻能在這邊幹著急。

“什麽人?”維軒顯然低估了羽軍斥候的警覺性,爬出去沒幾丈遠,就被來回巡邏的斥候騎兵發現了形跡,頓時四五名騎兵聞聲而來,呈半圓形緩緩逼住了他。

“小爺今天收了你們的命!”維軒將攥在手裏的一大把雪撒開來,趁著那幾個斥候沒回過神來,閃電般地跳起來,一腳踢翻一個士兵,將他握著的短刀奪在手裏,一刀揮出,便將身旁的一名斥候的右手砍了下來,那斥候滾倒在地上嚎叫起來。

這邊的動靜很快驚動了羽軍大部隊,羽軍騎兵源源不斷趕來,將他團團圍住。維軒揮舞短刀,左砍右殺,徒勞地做著垂死掙紮。訓練有素的羽軍不跟他貼身作戰,隻用長兵器將他漸漸逼到死角,維軒右手有傷,內力不濟,隻能束手就擒。

周立在雪丘上目睹了全過程,他可不像維軒那麽容易頭腦發熱,何況維軒的重要性還不值得他冒著風險去救,於是他也隻能歎息一聲,悄悄撤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