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鐵騎突擊

一團耀眼的光芒猛地爆發開來,一時間眾人的視線為之一澀,眨眼間勝負已分,一個雄壯的身影從半空中飛跌出來,鮮血在空中形成一道完美的弧度,轉瞬之間已隨著人影落地,染紅了潔白的地麵。

鄺飛揚手中精鐵打造的將近兩百斤重的斧槍竟然被一股強大的外力扭成了麻花狀,他掙紮著支撐起身體,單膝跪地,忍不住又吐出一大口鮮血。

而皇甫懷月隻是悶哼一聲,身軀搖晃了幾下,似乎看上去無關緊要,隻有靠近他的邱以天等三人才能發現,他的坐騎四蹄已然深深陷入泥地之中,一時之間難以抽身。

“飛揚!”蔣文瑞趕緊催動戰馬上前,揮動手中馬刀,直取皇甫懷月。

“嗆!”一股大力傳來,一支奇形怪狀的勾月槍攔住了他的馬刀,半圓形的槍枝牢牢卡住刀柄與刀刃的連接處。

蔣文瑞一臉凝重地望向對麵馬上的騎士,瞳孔緩緩縮起:“趙子仁!”

身著憲國高級軍官製式冰鐵鎧,披著黑色曳地長髦,半覆麵式的頂盔遮住了小半張臉龐。

這張臉並不俊朗,也不柔美,五官也隻是平平無奇,然而組合在一起卻呈現出一種奇怪的冷峻感。眸子裏閃著冷光,令人印象深刻的長眉微微上揚,長年征戰鍛煉出來的強健體魄不輸給任何赳赳武夫。

憲國四神將之首,春華將軍趙子仁,現年四十五歲,真正的憲國守護神,提到他的名字,敵人會從內心深處感到一陣寒意。

這種寒意並非是對他精湛武藝或是神出鬼沒的帶兵方式的恐懼,而是另一種形式的絕望——你若麵對一尊亙古不變的沉重磐石,會不會從內心生出無法戰勝的感覺?

“勝敗既分,願賭服輸,何以作小人之態。”冷酷的聲音似乎像是從地獄傳來。

“文瑞,退下!”寧子藺的聲音響起,蔣文瑞略一偏頭,看到幾騎親兵上前扶起鄺飛揚撤回本陣,心下鬆了口氣,當下不再與趙子仁糾纏,策馬飛奔而回。

寧子藺略一思忖,打定主意,催馬上前,手中戰槍緩緩提起,朗聲道:“憲國兩位將軍好武藝,讓我等大開眼界。不知兩位辛國將軍,哪位敢上來與寧某切磋較量一番?”

“哼。”譚超冷冷一笑,便待上前。

“譚兄稍安勿躁。”一柄大錘攔住了他的去路,“寧將軍是邱某的老朋友了,且讓我會他一會。”

邱以天在辛國五虎大將中武功並不能算最好的,帶兵能力也隻是中遊水平,然而能跟寧子藺周旋數年而不落下風,靠的便是那份打不爛扯不斷的頑強。雖然屢戰屢勝,但寧子藺始終抓不到邱以天的痛腳,每次都無法傷到他的元氣,所以看到他也是頭痛不已。

“怎麽,邱老哥還不服氣麽?”寧子藺漫不經心地用槍尖劃著地麵。

“看到你這副鳥樣就忍不住來上一錘。”邱以天知道這一戰實在勝算寥寥,但他數年的潛心苦練,就是為了在戰場上報一箭之仇,難得有這個機會痛快戰上一場,他無論如何都要麵對。

他鄭重其事地將麵盔拉下,將手中戰錘緩緩放下,全身真氣流轉,戰意蓬勃而發。火屬性的內力將碩大的鐵錘染上了一層淡紅的顏色,就連周圍空氣的熱度都隨之上升。

“沒想到幾年不見,你已經進步到這般程度了。”寧子藺眼皮都不抬一下,“來吧,讓我看看你現在到底有多少本事。”

穀陽關城頭,禦水披著厚厚的兩層大衣,嬌弱的身軀仍能感受到北國冬季的逼人寒意。寧子藺出城迎敵已經有好一陣子了,她就那樣靠在城頭,美目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城下的戰局,丫鬟數次懇求她暫時進暖房裏歇息片刻,都被她直接無視了。

那個辛國將軍應該是武定侯邱以天,他看上去要與寧子藺決鬥,全身發出紅光的樣子似乎甚是可怖。剛才鄺飛揚折了一陣,不知道寧子藺能不能贏下這一戰,禦水緊張得手心裏全是汗。

目光不自禁地向斜下方飄去,略顯瘦削的身軀還是那樣的引人注目,並不魁梧,卻恍若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自信而冷傲。

一如許多年前的那個傍晚。

彼時她還隻是個貪玩的小女孩,雖然接受著嚴格的禮儀訓練,仍然改不了玩鬧的性子,仗著女皇的寵愛,在皇宮裏隨意出入,奔跑玩耍不避閑人。

這一日她仍如往常一般在禦書房外的小花園追著蜻蜓玩耍,不意隻顧抬頭看天,沒注意腳下,不小心被一塊石頭絆倒在地。她一向性子堅強,雖然疼痛難忍,也不願開口求救,齜牙咧嘴地在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忽然她感到身子一輕,一雙溫暖的手將她扶起,背後傳來輕柔的低語:“下回走路小心點,別再摔了。”

回眸一瞬,便再也無法忘卻這張臉。

清秀俊朗的麵龐,溫暖自信的笑容,滿足懵懂少女那若有若無的所有期許,在她小小的心底裏,就此埋下了一顆種子。

直到女皇宣他進禦書房,方才知道他便是新近臨危受命,就任南方軍團軍團長一職的寧子藺。年少成名的他,傲而不狂,驕而不躁,不光是京城所有的貴婦名媛都為他瘋狂,就連軍中那些隻認資曆的老將,也對他青眼有加。

她忘不了他進門前那回眸一笑,仿佛著了魔似的,往日那個瘋瘋癲癲的小丫頭從此收斂了脾性,變得格外的安靜,用心學習著為她安排的所有課程。

所有的一切,隻為了再遇時能以最美的一麵展現在他眼前。

然而那個傍晚卻粉碎了她所有的幻想,麵對柔情少女的含羞表白,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消融,變成冰一樣的冷傲,冰冷地吐出三個字:“不可能。”

此後很長的一段日子裏,她都在努力地逼迫自己忘掉這噩夢般的一切,以至於整天失魂落魄,就像沒了主心骨一樣。直到很久以後,在女皇的刻意培養下,學會了機謀權變的禦水,方才知道那三個字的意思——

外臣結交近侍,是絕對的死罪,罪不容赦。

回想著如一場夢般的過去,當她醒過神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穩操勝券。

“呼……”邱以天隻感覺手中的戰錘似有千斤重量,艱難地抵擋著寧子藺一波又一波凶猛的攻勢,冰寒真氣不斷透入體內,讓他感到無比的難受。

差距比幾年前更大了,真不知道這個怪物是怎麽辦到的。邱以天越打越心驚,看到寧子藺嘴角掛著似有似無的笑容,便知道他還未盡全力。

“去死吧!”見他又是一槍迅猛刺來,邱以天惡向膽邊生,索性不管不顧地掄錘砸向寧子藺的胸口,想要拚個魚死網破。

刹那間,禦水幾乎要驚叫出聲,寧子藺去似乎微微回頭,向她投來一個曖昧難明的笑容,細微到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呼——”巨錘帶來的風聲從原本寧子藺端坐的地方一掃而過,那裏已空無一人。千鈞一發間,寧子藺終於展現了真實的實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將身軀扭轉,藏入馬腹,手中長槍去勢不變,如同一條毒蛇,狠狠地將牙尖紮進邱以天的小腹。

兩人縱馬交錯,邱以天隻感覺到傷口處的血液都凝結了,他並不對此感到慶幸,寧子藺一向以寒冰真氣的純正著稱,傷敵之後很快會順著傷口處的血管侵入對方體內,若不及時運功抵擋,怕是下半輩子都別想站起來了。

他悶哼一聲,丟下戰錘,緊緊抓住戰馬韁繩,落荒而逃。

“哈哈哈哈……”寧子藺張狂的笑聲響徹整個戰場,他高調地勒轉馬頭,猛地揮下手中的槍杆!

“咚!咚!咚!”城頭上的戰鼓被擂響,黑壓壓的羽軍精銳騎兵開始動了起來,重騎兵在正中突前,輕騎兵分散兩翼,重步兵在後壓陣,趁著士氣高漲,發動了第一次衝鋒!

這是真正的集團式衝鋒,八萬精銳鐵騎順著地勢很快將速度提升起來,隆隆的蹄聲混合著震耳欲聾的呐喊聲,以雷霆萬鈞之勢狠狠撞向對麵數十萬大軍的方陣!

羽軍重騎兵,一向是各國軍隊中裝備最好,戰鬥力最強的編製部隊。選用北地出產的精挑細選的踏羽馬,這種馬極為高大神駿,力能負千斤,隻有這種馬才能承受數百斤重的鐵鎧包裹。

厚實嚴密的鎖子甲將馬上的騎兵保護得近乎刀槍不入,同時這樣的重量衝鋒起來光是衝擊力便足夠恐怖。

整整一萬名這樣的重騎兵突在整個騎陣的最前方,密如飛蝗的箭雨對他們來說似乎是在撓癢癢,根本造成不了什麽傷害。

隨著慘烈的嘶叫聲和撞擊聲,重甲鐵騎就像一柄尖刀,狠狠摜入攔在正麵的憲國春華營長槍兵陣中。

兩軍接戰處,早已成了一副人間地獄的慘象,無數的槍兵被鐵騎的強大衝擊力踏為粉末,也有不少騎兵被四麵八方的長槍挑落,瞬間被身後的友軍踩為肉泥。重騎兵的第一波衝擊便讓號稱鐵壁的春華營損失慘重,陣線岌岌可危。

皇甫懷月等人眼看趙子仁獨力難支,趕緊出動來援,卻被左右兩翼的羽國輕騎兵攔住糾纏不休。

血浪飛舞,斷肢齊飛,這場雙方精銳主力的殊死較量,很快變成了一場混戰,也正式揭開了穀陽關之戰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