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麥說:哦,這麽好看。

瓜子說:過一會兒還有保留節目。

大麥說:脫多少?

瓜子說:我說你這人腦子裏怎麽想的,一點藝術的感覺都沒有。一會兒她還要唱自己寫的歌,《香瓜有毒》,好聽。

說完終於“呸”一口把積蓄在嘴巴裏的瓜子殼吐了出去。

先前打架的兩人沒等那女的開唱已經被抬走。

女人唱完一首歌繼續說道:下麵我唱這首歌。說完在機器上按下了幾個代碼。電視機上馬上跳出歌曲的名字和蓄勢待發的三點式卡拉OK女。

離電視最近的人把頭湊近電視,大聲念道:《文人何苦問難文人》,介個講的啥,是文人相輕嗎。

眾人哄道:文人去相親,誰要啊。

這時候機器旁邊的女人說道:這首辛曉琪的《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送給在場的女人,希望不要撬別人的男人。

大家又是一片掌聲,大麥想看看現場的女人是什麽反應,發現原來現場一個女人都沒有。

唱歌的女人唱得聲淚俱下。吃瓜子的男人聽得都忘了怎麽吃瓜子,靈魂出了殼,瓜子就留在殼裏一起吞。吃著吃著哭了起來,說:太感人了,神經病都唱的這麽感人。

那女人繼續唱歌,人越來越多,快趕上《同一支歌》了。大麥看得恍惚,繼續往台前走。女人唱到一半,說:今天到這裏結束了。GAMEOVER。

按照古代作戲的路子,接下來就應該向看客要錢了。所以人們很自覺地一哄而散。剩下大麥,大麥對她說:你怎麽在這裏唱歌?

女人說:這裏不是北京嘛。

大麥說:這裏是東京。

女人說:胡說,我怎麽沒看見紀念碑?

大麥說:你說的是南京。

女人說:我在北京唱歌。我的公司說,我唱歌沒人聽的。你看,這麽多人在聽。

大麥說:哪裏來的人,不是隻有我一個。

女人說:這是拉闊演唱會,我已經辦了十九場。正式的還沒開始呢。

大麥說:你跟我走,我們那裏有聽眾。

女人說:走。

大麥帶著女人,走過兩條街。走到大麥小時候掉下圍牆的地方。那個圍牆依然在,大麥走上前一看,發現自己十幾年前踩的那個腳印子還在。就仿佛《英雄本色》裏張國榮在圍牆上留下的那攤曠日持久沒人擦的血一樣。衛生員們也太懶了。

大麥停下對女人說:你看,十多年前,在你看到的地方向後麵二百米的窗口,現在拆了,反器材狙擊就是從這裏開槍的。你知道有你媽逼多大口徑?比你媽逼的口徑還大。

女人說:嗯。

大麥說:目標就散了。我就從牆上掉下來了。

女人說:你也從舞台上掉下來了?

大麥說:沒,我從牆上掉下來了,但我從此爬上了舞台。

女人說:你們老板有沒有讓你走性感路線。

大麥說:我們不走性感路線,我們走果敢路線。

女人說:老板說,不走性感路線沒有辦法紅的。

大麥說:所以,我們就黑了。

大麥爬上圍牆,把腳印擦掉。說:你信不信我要讓這個地方歸我?

女人說:信。

大麥說: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很漂亮?

女人說:沒有。

大麥說:永遠不會有的。

大麥拔了牆壁上的一根草,叼著說:你什麽時候得的神經病?

女人玩弄著另外一根草,說:我沒得神經病,我得的是精神病。

大麥說:有治嗎?

女人說:沒治。

大麥說:不是問你有沒有治過,問你有治沒治。

女人說:沒治。

大麥說:沒治?好。我就有個可以說話的人了。

大麥和這個女人爬上圍牆。大麥說:你看我現在有多高?

女人說:比我高。

說著突然一幫混混騎著走私來的摩托車轟然而去。大麥說:你知不知道這些人?他們有沒有聽過你唱歌?

女人說:他們來聽過我的演唱會,《在十七歲的初戀第一次約會》。

大麥說:這些人是這裏說黑不黑說社會不社會的一個幫,三年前他們通過非法飆車,把另外一個幫的老大弄死了。然後他們的小弟都沒有什麽恩怨,就並在一起,現在他們一共有一百一十四人,老大叫曾麗梅。是個男的。他們家小時候想要姑娘。他爹在他生前就死了,死前留下的遺言就是這個孩子的名字。結果是個男的。

女人說:我叫哈蕾。

大麥說:名字有什麽意思呢。名字叫的好聽有什麽用,厲害的人,別人從來不敢直叫他的名字。

女人說:厲害。老板也要讓我改名字,說我的名字不能在演藝圈發展。因為我和掃把星一個名字。

大麥說:你們老板放屁。哈雷還有摩托車呢。

女人說:公司老板說,要給我取個藝名。

大麥說:後來你叫什麽?

女人說:老板說,為了上海為主的華東市場,我的藝名是阿拉蕾。

大麥說:哈蕾,你看,剛才過去的六個人,騎的是250CC兩衝程。這個車的火花塞特別容易壞。

女人說:我喜歡火花,來吧伴我飛,多久都不會累。哦,對不起,那是《花火》。

大麥說:你信不信我十五天裏把這個小幫幫鏟除了。

女人說:我相信。這就是旅行的意義。

大麥說:不是,這是旅行的秘密。

大麥從牆上跳下。天色一片大好,周圍的顏色和溫度舒服得讓人想裸奔。大麥說:我帶你回去,我們需要一輛摩托車。你在這裏等著。坐在我剛才擦掉的腳印上,要不然就沒人聽你唱歌了。

大麥走過一條弄堂,一拐角,到了林家摩托車鋪。大麥對老板說:老板,我就是大麥。

老板說:你每個月給我匯二百,匯了三年,本來不夠的。

大麥說:我知道,但浙江金華的廠子降價了。

老板說:我還沒跟你說完。這一降,現在就夠了。

大麥說:四輪驅動的。

老板說:四輪驅動。我才賺了你一百。

大麥說:這是合理利潤。

老板說:這裏都看不見沙灘,你要沙灘車做什麽?

大麥說:這裏都看得見月球,你怎麽沒賣月球車?

老板說:給你,現在給你,油也滿了,小武,把ATV仿KAWASAIK7004乘4底盤編號088F43T推過來。

小武一臉茫然道:老板,什麽?

老板說:媽的你怎麽這麽不專業啊。就是大腳沙灘車。

小武把車費力推了出來。大麥趴到車下一看,說,嗯,是四驅。謝謝。不要對別人說起。

大麥開著沙灘車到牆下的時候,牆已經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圍牆,大概五十個人圍著哈蕾。哈蕾正開唱。哈蕾看見大麥開著個怪物過來,很開心,馬上站在圍牆上向大家鞠躬表示結束。大家也很詫異,歌手就是不一樣,這麽快就有人包了,還開著個拖拉機的機頭。

哈蕾問:這個車好拉風啊。

大麥說:是啊,風阻係數大,都被風拉住了。

哈蕾問:我們去什麽地方?

大麥說:下鄉。

從城裏開到山腳下需要半個多小時。哈蕾唱著“風兒你在輕輕地吹,吹的那滿園的花兒醉,風兒你在輕輕地吹,莫要吹落了我的紅薔薇”。

大麥一言不發。

哈蕾邊唱邊大聲哭泣。大麥的心完全沒有任何波動。大麥一直認為如果看見女人哭,心電圖還要產生變化,那真是廢物。大麥隻是覺得,哈蕾真是一塊唱歌的料,因為縱然她哭成那樣,唱歌都還沒有走調。

大麥開到了山腳下。所有的人翹首盼望。但大家都很詫異,大麥不光帶來了他們從來沒見過的交通工具,還帶來了一個女人。

萬和平問:麥,這女的是——

大麥說:你就把她當成唱片機來用就行了。

萬和平說:我能把她當成充氣娃娃用嗎?

大麥說:去你的,這不是柴,這是果,你懂嗎。

萬和平馬上退後一步,撫摩著沙灘車說:好好,老大的女人。

大麥說:這裏在四天以後就沒有電力供應了,我們要在四天以內發電。但我們不能用這個車的引擎和發電機,因為這台車還要用。它是四輪驅動的,我們需要讓它的四個輪子帶動發電機工作。這樣可以有更多的電力。

萬和平問道:要更多的電做什麽?

大麥說:做晚飯。

大麥續而轉頭問洪中:你能不能讓這東西發電?

洪中說:需要一個星期。

大麥說:我給你兩千,你不是喜歡車嘛,這台沙灘車你可以開去采購,650CC的。怎麽樣?

洪中說:四天。

大麥對哈蕾說:你願意不願意唱歌給我們聽?

哈蕾說:我願意。

大麥說:好,我——

哈蕾似乎沒有聽大麥說話,唱了起來“為你,我願意為你,被放逐天際,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懷裏,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過程裏,萬和平要打斷。大麥一揮手,等哈蕾唱完,大麥說:以後對哈蕾說話,要等她唱完,大家明白了沒有?

然後大麥轉身輕輕對哈蕾說:哈蕾,你以後唱歌,唱到副歌,重複一次就可以了,然後休息一下。

哈蕾說:唱到副歌就行了嗎?

大麥說:對。

哈蕾問:那有些歌一上來就是**副歌部分,怎麽辦?

大麥說:那你就倒著唱。

哈蕾問:我睡哪裏?

大麥向前走三步,環顧四周。對石山說:你手工多好?

石山說:你見過的。

大麥說:幫我為她打一個籠子。別人從外麵打不開這個籠子,但她在裏麵能隨時打開的。但不用鑰匙。兩米。

石山說:大麥。這很難,如果外麵的人打不開,裏麵的人能打開,那外麵的人隻要把手伸進去,就可以打開了。

大麥說:我知道很難,所以才讓你做。光做一個籠子,我都能做。你自己想辦法。一天,行不行?

大麥接著說:不能太重,不能用鐵和鋼的。

石山說:要用鋁的。

大麥說:可以。

石山說:那需要氬弧焊。

大麥說:直走,江邊,左轉,六百步,有個修船的地方。那裏有。

石山說:一天。

大麥笑笑,對哈蕾說:這些都是我的兄弟,不要怕,以後你就睡在籠子裏,唱歌也在籠子裏,籠子裏是最安全的。

哈蕾說:聾子唱歌是會走調的。

大麥說:你能隨時出來,我們都進不去。其實我們都在一個大籠子裏,你在籠子外。你明白了沒?

哈蕾說:明白了。

大麥說:我就喜歡你永遠明白,雖然你不明白。我們現在去吃飯。走,大家去吃飯。阿婆隻為我們做一次飯。以後,飯要我們自己解決。

哈蕾說:我會做飯。

大麥說:太巧了,我會吃飯。

一行人,往山腳下走。王智問:大麥,為什麽四天以後這裏要停電?

大麥說:要停兩次,四天後一次,停一天,兩個星期後一次,永遠停。

王智問:為什麽永遠停?

大麥說:等永遠停的時候你不就知道了。我們要五十人用的電。

這時候,婁梯走上前來,說:還缺東西,和錢,才能做出來。要不然,當量不夠,殺傷力也不夠。

大麥說:關鍵是,穿透力怎麽樣。能不能引爆?

婁梯說:不行。不能到引爆的程度。油罐的厚度要超過汽車的扳金。而且原料太難找,你給我的電話,他們給不齊東西。

大麥說:那我說的第二個辦法呢?

婁梯說:需要時間改。要很精密。我們沒有辦法做出瞄鏡。如果要消音,初速度恐怕要損失一成,如果到不了650米的初速,就穿不過鋼板。還不能確定引爆。你要的子彈不一定可以搞到,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就禁用了。

大麥問:電話裏的人怎麽說?

婁梯說:挺貴的。

大麥說:你自己能不能做一支?

婁梯說:恐怕不能。

大麥說:又不讓你殺人,目標那麽大,那麽大,兩頭大象那麽大。

婁梯說:炸彈好做,槍不好做啊。

大麥說:我知道不好做,你要麽選好做的做,要麽選不好做的做,要不然,你就有兩個選擇,第一個就是被大家罵傻逼,第二個就是被大家罵傻逼,你自己想,你究竟是想要被大家罵傻逼呢,還是想要被大家罵傻逼。

婁梯說:別,隻要不造核彈,這點東西還是可以的。

大麥說:那就造吧。

婁梯說:大哥,需要錢。

大麥問:需要多少錢?

婁梯說:至少兩萬。

大麥說:我這裏還剩下一千多。但我們有人。

大麥把錢給米旗,說:米旗,這裏有一千,三天後我要看見兩萬。要現金。要合法。要不引人注意。你一定可以的。

米旗說:可以,我已經想好了。你逛街的時候我也在逛街。

大麥說:那就齊了。大家吃飯。哈蕾唱歌。

米旗拿到這一千後,第一筆花費是三十塊錢買了一包中華。這裏沒有任何玄機,隻是米旗從小喜歡抽煙。當然,米旗也認為這是傭金。用一千去賺錢,在社會主義國家已經算是有成本了,因為周圍都是空手套白狼的。米旗揣著錢上了路。

這個地方的氣候舒服得讓人想一夢三四年,但米旗不能怠慢,萬一這錢夢裏花掉知多少,回去不好交代。在日常模式下,大麥是個好相處的人,在非常模式下,大麥也是一個好相處的人,這更讓人心裏無底。

米旗鑽到了這個縣城的老火車站地址,一個以“明月城”大型娛樂場為中心的地方。那裏無數的色情洗頭店都稀稀拉拉開著,圍繞著火車站一圈,讓人生疑坐火車的下來有那麽著急嗎。但是火車站搬遷了,洗頭店的租金還沒交到期,所以不能跟著一起搬。雖然生意黯淡,但也不至於日月無光。以前有人檢查,所以大家暗中做生意,現在鐵老大搬走了,這地方徹底沒人管理了,就開始明著幹,在店上就直接寫著“飛機20一炮50雙飛80”。知道的看一眼就知道,不知道把那些那當成旅行社的廣告也沒辦法。按照廣告學,那些不明白的也不是目標客戶,所以無所謂。後來就直接發展到上街拉客,如果不幸開車路過此地,小姐真是朝你的車窗撲來,每一個都擺出向我開炮的姿態。後來縣城的人管這裏叫“明日城”,但是,始終這裏的生意沒有“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所有的小姐都對火車站的搬遷心有抱怨,看見火車頭兩眼冒光,在她們眼裏,那一節一節的哪裏是火車,明明是**。

米旗找到了一個盜版碟的批發市場,找到那裏的老板,說:我要三十張鬆島楓的片子和三十張卡通毛片。

老板有點為難,說:這卡通我們這裏的人看得少啊,我們這裏的人都喜歡看歐美。這鬆鼠啥也沒人問過啊,咱們這隻記得身子是啥樣子的,黑的毛的還是金的,大的小的還是彎的,從來不記這演職人員的名字啊。

米旗說:老板,我這新開張的店啊,我這也是台灣客戶訂的,你這多少錢批一張?

老板說:兩塊七,軟包裝。

米旗說:我給你五塊一張,給我硬的包裝,台灣人喜歡硬的。

老板說:這,老板你這麽大方,我一定想辦法。

米旗說:我這台灣客戶正等著呢,就要趕飛機走,我這片子不給他,他怎麽在飛機上過日子啊。這坐飛機的就不讓打飛機了?

老板說:我這就幫你問。

於是老板拿起手機問:那個啥,我要三十張動畫片,動畫片,什麽,緊張?誰緊張?哦,《黑貓警長》啊,不是那路子的,我管你要還要啥兒童片啊,當然黃的了,哦,你說的是《黑毛莖漲》啊,是個有名的動畫片啊,好好,給我不一樣的,三十張。

米旗問:有沒有馬賽克啊?

老板接著向電話吆喝:有沒有馬賽克啊?

老板聽著電話嗯了幾秒,轉告米旗說:有馬賽克。

米旗說:有馬賽克那還叫毛片啊?《動物世界》都比你那個精彩。

老板有點昏了,茫然問到:有沒有《動物世界》啊?

電話裏罵道:《動物世界》沒有,趙詳不自己還演嘛,你看什麽《動物世界》。

老板兩頭擺不平,直冒汗,徹底暈菜,捂著聽筒問米旗:老板,那裏說,有一個叫趙詳的演員演的一個叫《動畫世界》的毛片,要不要?

米旗說:帶不帶馬賽克?

老板問電話:帶不帶馬賽克?

電話裏說:不是剛才跟你說了嘛,帶馬賽克。他要看《動物世界》讓他看去。

老板說:隻有一個叫《動畫世界》的不帶馬賽克。

米旗追問道:那別的呢?

老板問:別的怎麽樣?

電話裏說:動畫片是日本的,日本的都帶馬賽克,歐美的不帶馬賽克。而且直接,豪爽,路見不平一聲吼,說幹咱就幹,日本的膩歪,一摸摸半個鍾頭,褲子剛扒下來,操,馬賽克比褲子還大。

老板轉告說:歐美的好,一摸摸半個鍾頭,褲子剛扒下來,靠,比褲子還大。

米旗說:那我問問我那個台灣客戶,要不要歐美的。

說完,米旗掏出手機,撥通電話,剛說了一個喂字,手機裏傳來響亮的無電關機音樂。這也是這手機變態的地方,你臨死不叫那兩聲,說不定還能再撐一會兒。

米旗無奈地對老板說:老板,借你電話用一下,我沒電了。

米旗撥通電話,問:老板,這裏隻有歐美的,要不要?

米旗對電話哦了兩聲,掛斷後對批發處老板說:老板,我朋友說,他女人就是跟洋人跑的,所以不要了。謝謝。

老板歎氣說:那算了,我幫你再問問鬆鼠。

米旗往門外退,說:不用了。

到了街上,米旗給自己的手機換了塊電池,然後撥了一個號碼,問:我是王老板推薦的,這裏是做片子的嗎?我來拿貨,拿一千塊錢貨,給多少錢一張?

那頭說:那就跟王老板一個價錢啊。

米旗舒口氣,想姓王的果然多。

米旗問:帶不帶殼子啊?

電話裏說:當然帶啦,軟的啦,給你一千五百張啦。

米旗說:我要硬殼子的。

電話裏說:哦,走高檔路線啊。可以啊,不過殼子很貴啊,加上殼子你就能拿走六百多張了。

米旗說:行。

老板問:名字你要叫什麽啊,我們這裏有“偷食淫婦”,“欲望嬌娃”,“情欲魔海”,“一個陌生女人的來性——**”,“淫叫黑珍珠”等,你最好過來看看。

米旗說:你們這裏有沒有《陽光燦爛的日子》的包裝啊?

老板說:這個要去問問隔壁的非毛片部。不過應該有,沒有可以做。

米旗說:就要這個名字,你把包裝做大點,把最後一個字裁了,就叫《陽光燦爛的日》,就行了。什麽時候貨能好啊?

老板說:要五天。

米旗說:太晚了,最好一天。

老板說:你這是要我的機器的命啊。

米旗說:你做不做?不做我找張老板去做。

老板馬上說:做做做。

米旗又慶幸道,看來姓張的也不少。

這件一本萬利的事情搞定以後,米旗樂悠悠去逛了街。米旗的家隨著長江的水位的升高淹沒了,但在米旗看來,這下並不是沒家了,相反眼裏哪都是家。可能這是幹大事的人和幹小事的人的區別。幹大事的把自己看見的都發展成家,幹小事情的發展自己家周圍能看見的。從2000年到現在的幾年裏,整個大地都沒有下過一場雨。天空永遠的多雲,氣溫永遠的22度,就像上帝也裝了空調一般。但並不缺水,樹木反而越來越滋潤。葉子嫩得羊都想爬樹。米旗唱著歌走到一家洗頭店前。

這家店一樓洗頭,二樓按摩,這倒沒什麽新鮮的,新鮮的是這家店的兩個小妹正在吵架,一樓的往二樓的罵,罵的都是家鄉話。米旗駐足觀望,二樓的說著說著就吐了一口唾沫下來,但一樓的小妹身手敏捷,快過物體墜落,往旁邊一跳,唾沫落空。二樓的一看,這唾沫星的準星沒問題,但巡航速度慢了,於是用力鼓動腮幫,憋足馬力,再吐一口。這口口水速度之快,連米旗都沒看見。

太快了,米旗心想。

一樓小妹做出預判,又往旁邊跳了一步。

二樓的再吐一口,一樓的又跳一步。

米旗想這樣僵持下去,二樓的非脫水不可。正想著,一樓的小妹已經跳到自己身邊。

二樓的最後憋紅了臉射了一槍。一樓小妹一下跳到米旗懷裏。

米旗嘴裏說哎喲小心,心花怒放,低頭一看,這正是自己喜歡的類型,雖然出身不好,而且相遇也不夠浪漫,是被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女人一路用唾沫加痰給逼上梁山的。但總是聊勝於無。尤其在這永遠如春的天氣,沒有女人簡直是浪費春光。

小妹一看自己撞上路人,連忙推開,道:你怎麽走路的,沒看見正忙嗎?

米旗說:那你忙,我來洗頭。

小妹看都沒看一眼,說:你先等等,我他媽要報複她。我——噗!

說完,姑娘仰頭向樓上吐了一口口水。

米旗想,這太有勇氣了,完全不把引力放在眼裏。太豪放了,真是十分喜歡。就生怕她玩大發了不肯給自己洗頭。

想到一半,這口口水正好落在米旗頭上。

小妹一看傷及無辜,一攤手說:得,正好,你不是要洗頭嗎,進來吧。

米旗頂著心上人的口水進了店門,環顧四周,廉價封的木頭頂上垂下了不少塑料葡萄,但葡萄明顯買多了,所以店裏哪都是葡萄。米旗說:好多葡萄啊。

小妹沒發聲,彎腰找毛巾。

米旗說:你叫什麽名字啊?

小妹妹說:我叫秦藝。

米旗說:哈哈好啊,秦藝,好名字啊。有情有意。

秦藝說:你們男人有沒有新意啊,都這麽說。我是藝術的藝。

米旗說:是是是。

秦藝說:你等等,別動,我把你頭上的東西弄掉,喲,惡心死了。

米旗委屈道:那是你自己的啊。

秦藝說:是啊,在我自己嘴裏就不惡心,出來了就惡心了。你說大便惡心不惡心,但肚子不一樣嗎,拉出來就惡心了,自己的都惡心,拉你頭上更惡心。

米旗大驚,想,這太有哲學了。口上說:你都是怎麽想出來的?

秦藝說:低頭。洗發水都到脖子裏去了。老仰著個gt做什麽?再低點。

米旗順勢低頭。

與此同時,大麥正在聽哈蕾唱歌。哈蕾特別喜歡給她做的籠子覺得回響比較好。大麥想每天把籠子搬到空場上,然後坐在椅子上背對江水聽哈蕾高歌。那些技術人員正在歌聲下琢磨怎麽用最小成本把需要的東西做出來。這些東西,做好了就叫炸彈,沒做好就成煙花。

曾麗梅的小幫派從十年前就開始建立。此人從小喜歡汽車,長大後就如願成了出租車司機。但出租車司機是最難發家的。曾麗梅在一次帶客中,突然發現後座落下一個包,拉開發現有一堆錢,仔細一看,不是人民幣,看著像冥幣,而且還是小額冥幣。思前想後決定留著以後燒給祖宗。但那包裏還有幾百塊錢人民幣,怕失主通過出租車公司打電話來找,馬上自己拉了好多張發票。後來出租車公司真打電話來了,但曾麗梅舉著一堆發票說,今天客人實在太多,我實在不知道是誰拿了。

在清明那天,曾麗梅去燒錢,旁邊的看客直發愣,覺得自己無臉見自己死去的親人,相比起旁邊的一百美金一燒的孝子,自己真是愧對。大概燒了一半後,曾麗梅才知道自己每燒一張就是一個月工資,一點,還燒剩下兩百多萬人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