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各呈心機

龔仲再次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也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裏。他內心不禁奇怪萬分,以他對董昕主任的了解,他覺得他們不可能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洪局這次難得做了一回好事!”不知道為什麽,龔仲心裏突然莫名其妙地產生了這個莫明其妙的想法。

龔仲內心非常清楚,洪繼宗副局長的批示,不但意味著董昕主任他們策劃的這個方案流產了,更意味著他們即將到手的利益也要眼睜睜地飛走了。

龔仲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董昕主任看到這樣的結果後,將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態

。但這不是龔仲關心的事,也與他沒有任何關係,更不是他能夠說什麽的。

把這些隱藏的因素想明白後,龔仲來到董昕主任辦公室,說道:“董主任,那個地下車庫改造方案的呈批件,局領導已經批示了。”龔仲邊說邊把那呈批件遞給董昕主任。

“局領導批示了?!”董昕主任站了起來,伸出雙手,微笑著從龔仲手裏接過那呈批件。臉上圓圓的肥肉,將他那本來就細小的眼睛,擠成一條細細的縫隙,從中不難發現董昕主任難以掩飾的激動。

“是的!”龔仲當然清楚董昕主任為什麽這樣激動。但他沒待董昕主任說什麽,就立即快速地離開了董昕主任的辦公室,並輕輕地將辦公室的門掩上。

董昕主任仿佛沒有意識到龔仲的離開,而是控製著內心的激動,輕輕地坐了下來,手裏拿著那呈批件立即看起局領導的批示來。

突然,董昕主任仿佛被尖銳的針刺著了屁股,“刷”地一下從他那張高檔真皮老板沙發轉轉椅上站了起來。手裏拿著那呈批件,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洪繼宗副局長的批示。

隻見董昕主任那被擠成一條細線的小眼睛突然變圓了,仿佛那饑餓的猛獸正麵對著從嘴裏跑掉的食物;臉上的肥肉輕輕的抖動著,就如那餐桌上的扣肉被塗上了一抹濃濃的醬油。

“呯”地一下,董昕主任一巴掌狠狠地往桌上拍下去,桌麵上的反作用力立即反作用在他那肥厚的肉掌手上,但他被憤的心情怒麻木了,以至於上麵傳來的陣痛他都感覺不到了。

“媽媽的!”緊接著,董昕主任嘴裏不知不覺地溜出了一句髒話來。隻是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在罵他自己,還是在罵洪繼宗副局長。

“唉!”過了一會兒,董昕主任歎了一口氣,然後把手上的呈批件輕輕地放在桌上,再次認真地逐字逐句地非常仔細地看了一遍。

但洪繼宗副局長的批示白紙黑字地展現在他的眼前,就是平時感覺到洪副局長漂亮的簽名,此時此刻也變得刺眼起來,讓董昕主任感覺有些不舒服。

董昕主任心裏比龔仲更清楚,洪繼宗副局長的批示意味著什麽。這不但打破了他與曹婷婷的好夢,讓眼見就要增長的“無患基金”停止了增長,更讓他頭痛的是怎麽向趙一局長解釋。

這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為了這個改造方案,董昕主任犧牲了好多腦細胞,與馬誌兵、袁石秋、曹婷婷動用了無數心機,做通了財務處馬建設處長的工作,爭得了趙一局長、伍鋼副局長的同意。

趙一局長是江南局一把手,伍鋼是分管財務的副局長,馬建設是財務處長,他們都同意了,這可是“鼻涕掉進了嘴裏”的事,是十拿九穩的事,但現在卻搞成了這樣。

“怎麽事先就沒有想到報告洪副局長呢?”要知道,洪繼宗雖說是副局長,但他是總局交流下來的,江南局黨組成員就是趙一局長都非常尊重他,當初自己怎麽就沒有想到這點呢?

“唉,看來自己政治上還是不十分成熟啊

!”想到這裏,董昕主任非常懊悔地拍了拍他那沒有一要頭發,並有些發亮的光腦袋。

隻是世上沒有後悔的藥。

董昕主任知道,如果他事先與洪繼宗副局長溝通,並委婉地說明這事趙一局長已同意了,那洪繼宗副局長再怎麽也會給趙一局長麵子。但現在他已有明確的批示了,再要他去改那就不現實了,事情也會越搞越複雜。

更為關鍵的是洪繼宗副局長是站在桌麵上說的。

“該死的龔仲,真的是一個烏鴉嘴!”董昕主任坐在那裏患得患失,突然想到龔仲當時提出的不同意見,心裏不禁狠狠地罵了起來。

“哎呀!”龔仲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想著洪繼宗副局長的批示,突然鼻子有些發癢,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噴嚏。

“這又是哪個在惦記我?”龔仲內心對自己問道。江南地區有一個俗話,那就是當一個人被別人背後“惦記”時,他就會情不自禁地打噴嚏。

當然這沒有任何根據,隻是生活中的一種玩笑話。至於董昕主任具體在想什麽,龔仲雖說不知道,但大體情況他還是猜想得的。

考慮再三,董昕主任決定先找財務處馬建設處長商量,怎麽向趙一局長匯報,將負麵影響降到最低。

十多分鍾後,董昕主任來到馬建設處長辦公室,一進門就皺著眉頭懊惱地說道:“馬處,我們遇到麻煩了,我來向你求救了!”

董昕主任嘴裏雖然說得客氣,是來向馬建設處長求救的,但他說遇到麻煩時卻又是“我們”,其中的意思非常明顯,這事雖說是他牽的頭,但你馬建設處長也脫不了關係。

官場裏就是這樣,在利益麵前那是人人爭先恐後,但承擔責任時卻是退避三舍。難怪有人說,官場裏沒有真正的朋友,隻有利益的結合。

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這個改造方案隱藏的利益,董昕主任是不會與馬建設處長共享的。但現在麵臨著被趙一局長批評的危險,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將馬建設處長拖進來。

董昕主任話裏包含的這些貓膩,馬建設處長當然明白。隻是他早就習以為常了,畢竟官場裏的這些套路,就是他們這些既是導演又是演員的上位者們演繹出來的。

“遇到了什麽麻煩,還有你這個大主任解決不了?”馬建設處長抬起頭,微笑著問道。

“你看看洪局的批示。”董昕主任邊說邊坐在了馬建設處長辦公桌另一邊那張談話專用椅子上,並將那份呈批件遞給了馬建設處長。

在機關裏,上下級之間的稱呼是很有講究的。如果你留心的話,就可以從中發現一些微妙的東西。

如果是正常的上下級關係,那就全部按職務來稱呼,隻要在職務前麵加上那姓字就行了

。當然在稱呼副職時,那個“副”字一般是要去掉的,沒有哪個下級愚蠢到稱什麽“某副局長”。

如果超出了正常的工作關係,私交關係好,是領導“圈子裏”的人,下級稱呼上級則時叫“老板”、“大老板”、“某局”;上級稱呼下級時則為“某局”、“某處”、“某科”。

還有就是,如果私交關係特別好,上級稱呼下級時,則會去掉那個姓字直接以名字呼之,讓你感覺親切;但當一個領導直接叫你的名字時,那你這個下級就要小心了,說明領導對你有看法了。

當然也有特例,那就是一般的辦事員沒有職務,或者你的名字是單名字時,領導也會直接稱呼你的名字。至於領導對你有沒有看法,那就要看領導叫你時的語氣了。

閑話少說,話歸正傳。卻說馬建設處長看了洪繼宗副局長的批示後,也與董昕主任一樣,立即意識到不但這個改造方案要泡湯了,肯定還要麵臨趙一局長的嚴厲批評。

他們明白趙一局長同意了的事是不應該有任何懸念的,但洪繼宗副局長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那就是他是總局交流下來的,就是趙一局長也要給他麵子。

更重要的是,正氣園地下車庫就如洪繼宗副局長所說的那樣,是業主的私人財產,而且還是江南局少部分幹部職工的私有財產。現在將單位的資金用在這少部分職工個人身上,不管從哪方麵來說都是見不得光上不了台麵的。

“你事先不是與洪局報告了的嗎,怎麽他現在作這樣的批示?”馬建設處長皺著眉頭,有些不解地問道。

洪繼宗副局長是機關後勤保障中心的分管局領導,向他匯報正氣園地下車庫改造的事,應該由董昕主任負責報。

但現在出現這樣的情況,馬建設處長立即明白問題出在哪裏。隻是他問得很委婉,並沒有直接質問董昕主任為什麽事先不報告。

馬建設處長知道董昕主任能明白他的意思,畢竟響鼓不用重錘,有些話意思到堂就行了,他沒有必要直接責怪董昕主任,與他發生正麵衝突。

董昕主任當然感受到了馬建設處長話語中透露出的責怪味道,也知道他這次不能躲在其他人的後麵,畢竟是他有些工作沒有考慮到位。

見到馬建設處長這樣問,董昕主任悻悻然地解釋道:“這隻涉及資金問題,財務處同意了,主管財務的伍局同意了,趙一局長也批準了,我以為沒有必要驚動洪局。”

他們都是趙一局長圈子裏的重要人員,彼此的合作直接影響到各自的利益。他們更是聰明人,絕對不會愚蠢到做為了麵子而影響今後利益的事。

聽到董昕主任這樣說,馬建設處長立即意識到這是他在向自己釋放一種信號,一種做好了他因考慮不周而承擔主要責任的信號。

馬建設處長思考了一下說道:“事情已經是這樣了,我估計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可以挽救了。其他都還好說,現在最關鍵的就是想想辦法,做好解釋說明工作,盡可能讓趙局消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