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牌如其人
“應該沒有什麽事吧,要不晚飯後再聯係喲。”內心快速地思考後,龔仲給予了方文副主任這樣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晚上回到家裏,龔仲對他老婆說道:“今晚早點吃飯吧,晚上我可能有活動,要與同事打下小牌玩玩,好久沒有玩了。”
龔仲喜歡玩牌,但贏得少輸得多,他就節製自己,沒有特殊情況不玩。每天晚上飯後,就出去散散步,鍛煉一下身體,然後回來後洗個熱水澡,陪老婆看小說與電視,在十一點多睡覺。
龔仲的生活非常簡單,也非常有規律。除了晚上一個多小時的鍛煉外,其他時間就是在辦公室與家裏。如果沒有什麽特殊情況,如同學聚會、同事集中,或領導請他玩牌、陪客吃飯,他不會打破這個規律。
在某些人眼裏,龔仲的生活太不值了。他吃也沒有吃什麽,玩也沒玩什麽。除了工作累死累活外,其他時間就是在家裏過,他簡直白來這個世界一回了。
但龔仲卻感覺到非常滿足。他不需要為了所謂的“前途”,而向領導點頭哈腰;不需要為了怕別人在關鍵時刻投他的“反對票”,而違背自己的真心與自己討厭的人裝笑臉……
自從被樹大明等人陷害,先被局黨組界定為“參與者”,後又戴上“知情不報”的帽子後,有朋友就提醒龔仲最後不管結果如何,但提拔的事肯定泡湯了。
經過這幾年殘酷的現實,龔仲也終於看清楚了形勢,明白了一些道理,放下了一些東西。他知道雖說局黨組最後能查明真相,但卻不再指望局黨組能“公正”地對待他了。
將這一切想明白後,龔仲就感覺到自己的腰比以前挺得直了,活得有尊嚴了,生活也有規律了。他除了工作以外,其他所有的時間,都可以自己而活了,為老婆兒子而活了。
這就是我們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平淡而有規律,安心又安定,自己的時間自己支配,自己的地盤自己做主。
平平淡淡才是真!
聽到龔仲說晚上要去玩牌,他的老婆也理解,畢竟完全杜絕玩是不可能的。她隨意地問道:“還是玩玩跑得快吧,與哪些人玩喲?”
龔仲回答道:“你知道的,我也不與別人玩,還不是我們中心的二個現人。”
“又是與方主任玩吧?!”龔仲的老婆一聽就有些生氣了:“你是個豬腦袋啊?你輸給他的錢還少啊?你場打場輸還要與他玩?”
龔仲見到老婆生氣了,立即可憐巴巴地解釋道:“你說的我這些我知道,你也知道我的牌癮不大,但畢竟是同事之間,更何況他還是領導,我拿不下麵子。”
“麵子能當飯吃啊?你與他玩一場就輸一場,每個月的那點可憐的工資基本上都輸給他了。你總要吃飯吧!難道還要我來養你?”一聽說又是方文副主任請龔仲打牌,她就氣不打一處來了。
龔仲雖說是機關裏二十多年的科級幹部,工齡近三十年,又是大學畢業生,但他的工資收入卻比中專畢業,在銀行裏工作的老婆少多了。
“嗬嗬,還大學畢業呢,還是機關幹部呢,看你那點可憐的工資,做好事……我一年的收入,最少相當你二三年的收入吧?!”他們開心時,她開玩笑地對他說道。
龔仲知道,老婆這不是嫌棄他工資少,也不是瞧不起他這位機關幹部。她這樣說,隻是一種感歎,對社會上熱衷於公務員的感歎;一種交流,夫妻間的心與心的交流。
現在老婆發這樣大的脾氣,龔仲也明白她並不是在意錢,而是氣憤他陪方文副主任玩牌。氣憤他場打場輸還要陪方文副主任玩牌,氣憤他場打場輸方文副主任還請他玩牌。
“其實我們也沒有說定一定玩,隻是說吃飯後再聯係。我想方主任是一個明白人,他應該感覺得到我不想玩的。老婆,你就放一萬個心吧,他不會打電話來的。”龔仲幸幸然地說道。
但龔仲的老婆嗤之以鼻:“他不會打電話來?要不我們打一個賭,我保證他一定打電話來找你。他與你玩,場打場贏,早就嚐到甜頭了。你以為別人也與你一樣,是一個豬腦袋?”
現在機關裏有一種現象,那就是一些領導幹部,特別喜歡與自己的下屬玩牌,還美其名曰“與民同樂”。最後的結果肯定是領導幹部手氣好,水平高,玩得開心,與下屬交流了感情,當然還有贏點小錢。
至於那些有幸被領導邀請“同樂”的下屬,是否真的也與領導一樣樂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對於這種現象,老百姓私下稱之為打“業務牌”。
“嘿嘿……嗬嗬……”龔仲無奈地笑了一下。他心裏非常清楚,他雖說在老婆麵前說是那樣說,但他還真的不敢否定老婆的說法,保證方文副主任就不打電話來。
晚上六點多,龔仲快速吃完飯後,就與老婆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休息。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他們是七點半出門,老婆在院內與一些婆婆姥姥跳廣場舞,龔仲則在周邊馬路邊搞快走運動。
突然,龔仲的手機響了起來,裏麵傳來了方文副主任的聲音:“龔主任,吃飯了沒有,我與黃軍都在樓下了。”
黃軍,是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同誌,部隊正團職轉業幹部,高級工程師,總局備案專家級外審員。現在機關後勤保障中心物業監督管理科,配合袁石秋科長工作。
他以正團職幹部身份轉業,卻隻是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員。雖說他嘴上說不在意什麽,但不開心時就喜歡發牢騷,發脾氣,哪個惹他不高興就跟哪個急。
但由於他是一名老同誌,更是一位正團職轉業幹部,隻有幾年就要退休了,機關後勤保障中心的同誌們,包括董昕主任都很“尊重”他,當他發火時都退讓一下。
龔仲放下手機後,對老婆說道:“我去了喲。”她沒有發脾氣,隻是不高興地說道:“還說他不會來電話呢!我就知道他會來電話的!”
龔仲的老婆雖說不高興龔仲與方文副主任打牌,但她還是明事理的。她知道到這一步了,她再說什麽都是多餘的,不讓龔仲去更加不現實。
他們在一起討論打牌的輸贏時,她曾與龔仲開玩笑說:“隻希望你輸,不希望你贏。”
“為什麽這樣想,真的是怪事!”對於這種異於常人的說法,龔仲不解地看著她,又有哪個老婆希望自己的老公打牌輸的。
她微笑著對龔仲解釋道:“如果你輸了,你就可以少玩點了,他們也不好意思老叫你了。但如果你贏了的話,他肯定會經常叫你打牌的。”
十多分鍾後,方文副主任就與黃軍、龔仲三人一起,來到了附近一棟寫字樓裏。方文副主任早就訂好了房間。他們平時隻要玩牌,一般就來這裏。這裏比較安靜,沒有旁人打擾,房間費用也不貴。
不時玩一下牌,搞點小刺激,這已經是一種國粹。一般都是同事朋友同學戰友之間,利用這樣的場合聚一聚,交流一下感情,打發一下時間,而輸贏又在大家承受的範圍內。
對於這種老百姓之間的娛樂,不管是什麽人,不管是什麽地方,都還是可以理解與接受的。這也是為什麽大街小巷,在明明規定不準打牌賭博的情況下,還可以不時見到棋牌室的根本原因。
當然,也有一些人,專門以贏“小錢”為目的。他們明白麻雀雖小也是肉的道理,積少可以成多嘛。因此,平時他們苦苦鑽研牌技,一到牌桌上後就全身心投入牌中。
因此,玩牌之人,也不是見人就玩,見牌就打,而是要看對象,其牌友也是相對固定的。否則,如果見人就玩,見牌就打,彼此就有可能搞得不痛快,傷害牌桌上的感情,甚至發生打架鬥毆事件。
待熱情的服務員退出房間後,方文副主任笑嗬嗬地說道:“還是老規矩吧。黃軍坐我上手,我坐龔主任上手。龔主任水平太高了,老黃管不住你。”
玩牌的人都知道,坐位的順序非常重要。這裏不是說坐的方向,而是坐在什麽人的下手。因為打牌的人,水平有高低。坐在水平高的人下手,與坐在水平低的人的下手,直接關係到最後的輸贏。
因為水平差的人不知道控製下手的牌,隻知道根據自己的牌出牌,坐在其下手的人就可以得利。而水平高的人,知道怎麽控製下手的牌,每手牌都把下手擋得死死的,讓其不想有半點偷機的機會。
因此正常情況下,大家都願意坐在水平差的人的下手,不願意坐在水平高的人的下手,特別是玩撲克更是這樣。有些人為了公平起見,就采用摸砣的方式來決定坐位的順序。
龔仲沒有說什麽,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坐了。他知道他們三人中,方文副主任的水平最高,黃軍的水平最低,這樣坐對他最不利。但領導既然發話了,黃軍又是老同誌,他當然拿不下麵子說什麽。
開始幾盤牌,三人有輸有贏,但輸贏不大,牌桌上也比較熱鬧。隻是熱鬧的還是黃軍與龔仲二人,而方文副主任與往時一樣很少說話。
一張“方塊3”。方文副主任上盤贏了,這把牌歸他出頭。在龔仲與黃軍等得心焦,黃軍催說“領導快點嘛!”的情況下,方文副主任終於出了第一張牌,默默地發出了第一張牌。
在“跑得快”這種遊戲中,沒有王,“2”隻有一張,“a”有三張,其他牌都是四張。單張最大的是“2”,次之依次為“k”、“q”、“j”,“3”最小。
龔仲知道,現在方文副主任起手發單張牌,那說明那張唯一的“2”就在他的手上。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掌控出牌的局麵。
而且,莊家如果有“2”,起手出單張牌,這是玩“跑得快”這種遊戲的公式牌之一。因為他有那張唯一的“2”,如果沒有炸彈的話,第二手牌出什麽還是由他掌控著。
而坐在莊家上手的那人,此時應該以最大的牌“a”,把莊家手上的那張唯一的“2”頂下來,不讓莊家有掌控第二手牌的機會,因為一幅牌有三張“a”。
如果莊家繼續出單張牌,其他人則用“a”上手後,就有可能破壞莊家手上的牌。如別人發一手五張的順子,而莊家手上有七張的順子,則他隻能用五張的順子打,這樣另外二張牌就被迫留在手上了。
“一張5!”龔仲邊說邊打出了一張“黑桃5”。由於他坐在莊家的下手,屬於第二個出牌,按公式牌打法,他隻要打起莊家的這張牌就行,不存在頂什麽牌。
在玩跑得快的遊戲中,所有牌都不分花色。而且出牌時,是否將所出牌用聲音報出來,也沒有硬性要求,完全憑玩牌者自己的愛好所定。
“一張q!”黃軍邊說邊打出了第一張牌,一張讓龔仲有些不理解的牌,一張違反“跑得快”遊戲規則公式牌打法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