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上下之梁（1）
聽到董昕主任這樣說，龔仲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按董昕主任的意思，與稅務部門的關係根本就無所謂。這顯然是錯誤的，因董昕主任現在有雙重身份，既是機關後勤保障中心主任，也是正氣物業公司法人代表兼總經理。
如果站在機關後勤保障中心的角度來講，董昕主任這樣說還可以理解。因中心是全額財政撥款事業單位，確實與稅務部門的關係不是很大。但如果站在正氣物業公司角度來說，關係就不一樣了。企業與稅收的關係，是生與死的關係。如果處理不好，企業根本很難正常生存下去。
更何況做人做事也不能這樣勢利，不能以利益為唯一目的。龔仲有些感歎地說道：“那也隻能這樣了。中心我不擔心，但物業公司我卻有些擔心。公司存在什麽問題，我們還是心中有數的。”
聽到龔仲這樣說，董昕主任微微笑了一下，抬頭看著龔仲說道：“這有什麽可擔心的？與稅務部門協調，是財務處核算中心的事，需要你操什麽心？！”
聽到這裏，龔仲總算明白了董昕主任的心理，他這是想看張晗瑛的戲。正氣物業公司的會計是方麗紅，與稅務部門聯係是方麗紅的職責。而她是財務處會計核算中心的人，張晗瑛是會計核算中心的負責人。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說，確實如董昕主任所說那樣，這是核算中心的事情，不需要龔仲操心。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不管是核算中心的職責，還是方麗紅的事情，都涉及到正氣物業公司的利益，都與物業公司的利益息息相關。而董昕主任是物業公司的法人兼總經理，不管從公從私來說，他都應該關心物業公司的事情，處處以物業公司的利益為重，不應該象現在這樣站在岸上看戲。
想到這裏，龔仲心裏不禁有些鄙視董昕主任這位正處級領導幹部來。也真正明白了為什麽他當時主動去稅務部門找朋友幫忙，解決正氣大廈建設中遺留的問題時，董昕主任公開不支持，解決好後又為什麽不冷不熱的。
明白了心中這個隱藏已久的疑問，龔仲心裏不禁開始思考起來，為什麽黨組書記趙一局長、財務處長**設，還有這起事件的真正製造者張晗瑛，他們三人又為什麽不感激自己呢？從董昕主任辦公室出來後，龔仲開始思考這個疑惑了很久也不明白的問題。
趙一，江南正氣管理局黨組書記，局長。嚴格來說，江南正氣管理局的所有工作都與他有關，江南正氣管理局所有的人與事都與他有關。不管是以前的還是現在的，不管是別人分管的還是他分管的。更何況正氣大廈開發是他親自抓的，“成功案例”是他親自樹立起來的，張晗瑛也是他親自提拔的。
龔仲主動出麵解決正氣大廈開發工作中隱藏了十多年的問題，不管從哪方麵來說，趙一局長都應該感激龔仲。但趙一局長就是不感激他，龔仲以前不明白為什麽，現在通過董昕主任的態度，終於找到了其中的原因。
如果趙一局長感激龔仲，那就是承認龔仲幫了他的忙；如果承認龔仲幫了忙，那就是承認正氣大廈開發工作中存在問題；如果承認正氣大廈開發中存在問題，就是否定他親自樹立起來的“成功案例”，就是否定他提拔張晗瑛提拔錯了。
而作為一個正廳局級單位的黨組書記兼局長，一個黨的高級領導幹部，他的正麵形象當然比什麽都重要。因此，趙一局長才不會為了龔仲這個小小的科級幹部，而做出有損他自己正麵形象有事情出來。就是知道“黑山事情”中冤枉了龔仲，也要另找借口自圓其說。龔仲了了正氣大廈建設中存在的問題，趙一局長不感激龔仲也是如此。
不過，龔仲知道，趙一局長雖說不感激他，雖說另找借口自圓其說，但從**設處長、董昕主任等人那裏，龔仲知道趙一局長還是重視他的。曾不止一次通過他們傳話，“龔仲的人品與能力是沒有說的，比一般的副處長都強多了，隻是在樹大明黑山事件中沒有把握好。待這個案子了結後，我們還是要想辦法使用龔仲。”
而張晗瑛呢，她是正氣大廈問題的製造者。她本身沒有什麽本事，是憑長相及外表混飯的，品性特差，膽子更大得嚇人。在成績麵前，她保證衝在最前麵；在問題麵前，她肯定躲在最後麵。為了利益，她可以顛倒是非，黑白不分。但當時她主動拿著龔仲寫的呈批件去找趙一局長解釋，說明她內心還是清楚的，隻是鴨子死了嘴巴硬不知道感恩而已。
而財務處長**設呢，他當然明白龔仲的一切，包括“黑山事件”中所受的委屈，正氣大廈隱藏問題的解決。但他更清楚這些事情中隱藏的利益衝突，他當然不會為了龔仲得罪張晗瑛等人，更不會為了龔仲觸犯趙一局長的逆鱗。
唉，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現在的人性越來越複雜了，一切以利益為規則，機關裏猶其如此。為了利益，可以出賣單位的製度，出賣做人的原則，出賣傳統的美德，甚至出賣肉體與靈魂……
想到這裏，龔仲不禁將頭狠狠地搖了幾下，仿佛要將這一切不快的東西摔掉似的。龔仲敏感地意識到，那三個信封沒有送出去，錢多多這個朋友肯定是得罪了，與稅務部門的關係可能會受影響了。
雖說錢多多局長他們幫忙，並不是為了這點小錢，這點小錢他們也並沒有看在眼裏。但是龔仲卻帶著方麗紅這個第三者去送紅包，卻讓她感覺不到他的誠意，更何況旁邊還有方麗紅這個“厲害人物”。
從此，龔仲感覺到他成了一個不知道感恩的人，就再也不好意思去找他們了；錢多多局長可能是為了避嫌，也可能是其他原因，也沒有主動聯係過他。就這樣，他們慢慢失去了聯係，由朋友變成了陌生人，這是龔仲當時主動出麵請他們幫忙時沒有想到的。
其實，龔仲雖說業務能力強，但在政治上還嫩得很。幾年前路遙主任就因觸摸正氣大廈隱藏稅款問題，被趙一局長狠狠發脾氣後，曾與龔仲一起溝通時感歎過道：“龔主任，我們在政治上真的太不成熟了，政治敏感性太差了，隻知道做工作真的不行！”
俗話說，話與智者言，飯給饑者食。機關就是這樣，單位利益並不是衡量對錯的唯一標準。他主動出麵解決單位的遺留問題，幫助別人了了“難”，但也得罪了某些人，某些喜歡看戲的人，某些喜歡看別人笑話的人，某些喜歡看單位出亂子的人。
“龔主任！”一聲甜美的叫聲，終於將龔仲混亂思緒拖了回來。他抬頭一看，原來是曹婷婷進來了。隻見她拿著一個文件夾，輕輕地推開門，笑眯眯地走到他的辦公桌邊。
“婷婷來了喲！”龔仲立即親切地說道。曹婷婷雖說是聘用人員，但她與董昕主任、馬誌兵副總經理的關係，龔仲是心知肚明的。更何況龔仲出身於農村，本來就對那些聘用人員特別關照。
“龔哥哥，麻煩你審一下。嗬嗬！”曹婷婷將手上的文件夾遞到龔仲手上，並不著痕跡地將她那頭如瀑布一樣的黑發往後麵攏了一下。
曹婷婷的美麗是驚人的，但龔仲是一個明白人，隻是以欣賞一幅風景畫一樣的心態，在心裏默默地欣賞了一下。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現實是殘酷的，如果沒有權力，沒有金錢，那些美麗的東西，就不是你能夠染指的。這點自知之明，龔仲還是有的，更何況他本身也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很嚴的人。
龔仲接過一看，原來是2011年度正氣物業公司有償服務提成分配表。他腦袋裏的某根神經立即繃緊起來。龔仲清楚地記得，去年就是為這提成的事，他與董昕主任、馬誌兵他們發生過激烈的衝突，並被他們反映到局領導那裏。洪繼宗副局長把他叫到辦公室詢問情況，最後那個提成方案還是由趙一局長親自批示後實施的。
正氣物業公司有償服務提成方案，是二年前由龔仲親自定稿上報局黨組批準實施的。這個方案出台的根本原因，是以趙一局長為首的局黨組決定取消物業公司對外承接業務，幹部職工福利受到一定影響而製定的。它實質上是局黨組對機關後勤服務中心幹部職工一種變相的福利政策。
但在具體實施過程中，以董昕主任、馬誌兵為首的決策人員，卻大搞小集團利益行為，將局黨組這種照顧中心全體幹部職工的福利政策，隻在小範圍內執行，使中心大多數幹部職工沒有享受到這種福利政策。
而且董昕主任他們還擅自擴大提成範圍與基數，龔仲對這種損害大多數人利益的小集團行為進行了堅決抵製。他對洪繼宗副局長說道：“這個提成方案是局黨組對中心全體幹部職工的照顧，現在卻隻是少數人享受，這不符合這個方案的規定，也有違局黨組的初衷。”
沒有待洪繼宗副局長說什麽，龔仲繼續說道：“洪局，如果這筆提成獎金，是按規定在全中心幹部職工範圍內分配，我沒有任何意見。但現在隻是在小範圍內分配，而且還違反方案規定，擅自擴大提成範圍與基數，我覺得這很不應該。”
但因為中心大多數幹部職工不明真相，龔仲又不好將這些敏感性東西說出來影響團結，而董昕主任也通過特殊手段將趙一局長、洪繼宗副局長工作做通了，這件事情最後以龔仲的徹底失敗而告終。
一年前的衝突與鬥爭，以及失敗後的無奈，還記憶猶新地刻骨在龔仲的腦海裏。一年後的今天，龔仲又麵臨著同樣的問題，他應該怎麽處理呢？他又會怎樣處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