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年味兒

此時,田小娥在店裏的床上正躺著呢,劉長喜的話正讓她害怕,要是馬小樂找了金柱,那她家這個年怎能過得安穩,所以她盼著馬小樂真的能來,不管怎樣,會向他保證以後再也不說些啥了。

“砰砰砰,”

田小娥警覺地坐起身子,“誰啊,”

“我,”馬小樂把嘴巴貼在門縫上,答了一句。

田小娥聽出是馬小樂的聲音,趕緊披了棉襖下床開了門,“馬小……”田小娥剛說兩個字覺著不妥,趕緊改了口,“馬秘書,你還真來了啊,我之前說的都是玩笑話,你可別當真,”

馬小樂一聽,頓時就納了悶,這田小娥咋變臉這麽快的呢,“玩笑,”他鼻子裏哼哼了一聲,“這玩笑能隨便開麽,”

田小娥不安地搓著手,“馬秘書,你看這麽冷的天你還真來了,要不進被窩暖和暖和吧,要不凍手凍腳的,多難受,”

馬小樂也不含糊,沒有廢話,就做該做的,拉著田小娥便鑽進了被窩。

不用說,田小娥當然是舉白旗告饒,她可受不了馬小樂。

“你告訴我,是誰告訴你我不行的,”大將軍一樣的馬小樂責問田小娥,“是不是顧美玉,”

“顧美玉,”田小娥皺起了眉頭,“不是啊,她知道你不行,”

馬小樂一看著情形,覺得自己有點冒失,於是繼續問道:“到底是不是她,”

“不是,不是她說的,我跟她平時都不怎麽講話,”田小娥搖著頭。

“那你是聽誰說的,”馬小樂瞪著眼。

田小娥縮著,“是……是姚曉燕,”

“是她,”馬小樂心裏一驚,“這個女人,看來也是欠了,”他狠狠地說。

“你,你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啊,昨個下午你從店裏出來不是碰到劉長喜了麽,他對我講了,這事可不能亂說,要不到時麻煩可就大了,”田小娥可憐巴巴地說,“到時我們家地、包括這小商店,估計都有麻煩,”

提起劉長喜,馬小樂輕輕歎了口氣,暗想:當初劉長喜和丁建設把他和馬長根送到鄉衛生院,也算是有恩了,而且這麽好幾年了,這兩人的嘴也都還緊,沒對別人說出他被踢壞了的事,至於劉長喜對女人姚曉燕講了,也可以理解,畢竟是兩口子,這事說了也難免,可就是姚曉燕嘴頭子鬆,竟然對田小娥講了。

“算了算了,”馬小樂嘀咕著,“那劉長喜對我算是不錯的了,他媳婦我咋好意思去找事呢,”

“這麽說你不找姚曉燕算賬了,”田小娥很高興,但想了下又說道:“不過你要是找姚曉燕算賬的話,我估計她還巴不得呢,”

“巴不得,”馬小樂眼睛一睜,“姚曉燕巴不得,”

“是啊,”田小娥的回答很肯定。

馬小樂琢磨了下田小娥的話,冷笑了一聲,但沒說什麽,隻是穿衣下床,走人。

抽開門閂,拉開小商店門的時候,風雪正緊。

小南莊村在風雪夜裏很靜謐,莊上靜得連聲狗吠都沒有,馬小樂裹緊了衣服,向果園走去,地麵上的積雪已經很厚,踩在上麵“嘎吱嘎吱”作響。

這場雪下得真叫帶勁,時緊時鬆,飄飄忽忽的一直到大年初一。

兩天多的雪噗噗簌簌地下著,人人都悶得心裏發慌,即便是大年三十晚上和年初一清晨接二連三的鞭炮聲,也沒能把悶氣兒給消了。

這種天候,男人們還好,湊到***打撲克、搓搓麻將,年老的打那種麻雀牌,是麻將的簡化版,多少賭上一點,帶點兒彩頭饒有興致。

最難熬的莫過於婦女了,東屋走到西屋,西屋走到東屋,這兒掏掏那兒看看,或者溜個門子,找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話茬嘮嘮嗑,隻是到了做飯的時候,鍋碗瓢盆的一陣忙活,才覺得是一個地道的女人了。

小孩子可以捉麻雀,在院子中掃一小塊地來,撒點穀子,上麵罩一筐子,用小棍撐著邊沿,棍上拴一繩子,一直牽到屋裏頭,那些餓不住冒雪出來覓食的小麻雀會前來啄食,隻要它進入筐底,屋裏一拉繩子,小棒一動,筐子一落,就罩住了,家裏有狗子的,還可以帶著狗到村外逮野兔,要是膽子大一點的,走遠點去南山上,野味更多呢,不過那也危險,山裏有狼,一般人家是不會讓孩子跑那麽遠的,頂多在山腳下的小坡上轉轉。

馬小樂對帶狗抓野兔子的事也還饒有興致,但他覺得已經不能那樣做了,否則鄉親們會笑話長不大,況且,阿黃已經不在了,少了那位老夥計,他也沒那個心思了。

想起阿黃,馬小樂仍舊滿懷感傷,心裏不免一陣心酸,想著它死去的第一個年頭的年初一,無論如何也要好好供奉一下。

早晨起了床,馬小樂就拿著紅糖果子、糖酥,還有蘋果桔子,還帶著一遝燒紙,像模像樣地來到阿黃的墳頭前擺好了,燒了紙上了香,還叩拜了一下。

給阿黃祭拜完了,該回家吃早飯去,大年初一的早飯,是餃子和湯圓。

馬小樂在從果園回村裏的路上心裏就念叨著,以往巴望著過年,頭好幾天就想著熱騰騰的豬肉餃子和帶夾心的湯圓,現在雖然生活條件好了些,可那多少年的情愫還依舊那麽濃烈。

早飯很快就吃完了,按照規矩,村委會的幹部們會湊到一起,到村裏各家比較有本事的、老烈軍屬的人家裏走走,拜個年,馬小樂琢磨著,村幹部們肯定回到他家裏來,便讓胡愛英準備好糖果,可是自己一摸口袋,忘記帶煙了,金柱送給他的那條好煙落在果園裏了。

馬小樂趕緊回果園去拿煙,等村幹部們來了好散散。

雪仍舊沒停,其實通往馬小樂果園子的路上這兩天也一直沒斷人,從年二十九下午開始,就有人陸陸續續地去看馬小樂,哪怕隨便嘮嘮嗑,尤其是今天,年初一,馬小樂剛進了屋子沒多會,拿了香煙正準備走呢,可來看他的鄉親們卻是接二連三。

年初一上門是風俗,拜年的,馬小樂覺得很不好意思,一般拜年是晚輩主動到長輩家裏,他輩分不大,年紀也小,可村裏卻有那麽多輩分比他大的人家都來了。

馬小樂也不含糊,隻要來了人,都拿好煙招待並且很客氣地打著招呼,有小孩子跟大人一起來的,還會拿出好糖果塞到他們手裏,馬小樂知道,鄉親們能過來,是看在他在鄉政府工作的份上,但不管怎樣,人得學會還禮,也得對人家尊重。

好不容易送走一批,馬小樂趕緊鎖了門也走了,要不慢一慢還有人來,那可就走不開了。

回到家裏,馬小樂開口就問,“爹,村裏來人了麽,”

“來了,又走了,人家事情多著哩,好多人家要去的,就沒等你,他們讓我傳個話給你,中午到劉長喜家去喝酒,”馬長根嗬嗬笑著,“小樂,你看你,到鄉裏頭工作了,就是不一樣,村幹部們還得來我家拜年咧,”

馬小樂也很高興,人人都有份虛榮心,此刻他就很得意,“爹啊,都來了誰啊,”

“劉長喜、丁建設、徐紅旗、高得勝……”馬長根扳著指頭數了起來,不過馬小樂聽著有點不對頭,“爹,咋沒有範寶發,”

“他啊,好像沒看到,”馬長根很認真地說,“沒有他的人影,”

“哦,”馬小樂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馬長根看了,也輕輕皺起了眉頭,“也是啊,他怎麽沒來,村支書也應該來的,”

馬小樂明白是怎麽回事,因為範棗妮啊,想那範棗妮到市報社去上班了,而且找的對象有時市裏宣傳部領導家的,就是牛氣,想到這裏,他就不服氣,覺著範寶發也太有點仗勢了,可事實也的確如此,誰有了勢不仗呢。

一切都在於自己,想通順了就好,馬小樂能想通順,他範寶發擺架子不來就不來唄,也沒有啥可計較的,不過想到範棗妮,他就不能平靜了,想那小妮子,小時候天天在一起也沒啥兩樣,可人家考上學了,現在到市裏去了,住著高樓大廈,走著平整的水泥路,即便下雨下雪,星點兒的泥都不沾。

想到這些,馬小樂的優越感就蕩然無存了,要是範棗妮換成別人可能也就無所謂了,可偏偏是她範棗妮,馬小樂對女人朦朧的感覺就是由她培養起來的,對於範棗妮,馬小樂有種騎不了水牛怕被水牛看輕的感覺,他老覺得,範棗妮是看不起他的,起碼不覺得他是根像樣的蔥,再加上以前範棗妮看到了他下麵那東西,笑那東西太醜了,還追到大門外說,所以,他實在是覺得在範棗妮麵前抬不起頭來。

“小樂,發啥呆啊,他範寶發不來就不來,愛擺譜的人沒啥計較頭的,”馬長根見馬小樂悶悶不樂,想開導開導。

“啥啊爹,我可沒想範寶發的事,他愛來不來,我不稀罕,”馬小樂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在想今個中午去不去劉長喜家喝酒,”

“那得去啊,人家怎麽說也是新上任的村長了,不去不是不給麵了嘛,”馬長根馬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