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一條路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這個電話時間可不短。
離開辦公樓,直接去食堂,剛走到半路,恰好莊重信從後院拱門裏走了出來,一臉的愜意。
“莊書記,氣色不錯啊!看來下午霍愛枝是出力了!”馬小樂和莊重信私下裏也不拘束。
“嘿嘿!那是了,不過我也沒偷懶,也挺賣力!”莊重信邊說邊扭頭看看四周。
“放心吧!沒人,我都看了!”馬小樂笑道:“要不我不會說的!”
莊重信抬手指了指馬小樂:“你這家夥,以後可得注意點,別不小心走了風聲,那可不好!”
“知道知道!”馬小樂點著頭,放低了聲音:“對了莊書記,你說我那副鄉長的事還有門麽!”
“有!”莊重信道:“雖然項目沒搞起來,你的風頭不是很強,可憑你一貫以來的表現,還是很突出的!”說完,他沉思了下,又道:“反正我有七成把握能把你推上去,隻要沒有上麵的阻力,大多數能成!”
一提到上麵的阻力,馬小樂心頭頓時蒙上一層陰影:“吉遠華這個狗日的賊子,沒準到時他會搞些手腳
!”他脫口大罵。
“吉遠華!”莊重信眉頭一皺:“那小子當初走的時候,不是跟我們談得挺不錯的麽!”
“啥不錯啊!莊書記,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向你匯報呢?”馬小樂道:“下午打了個電話也才知道,我們這土法煉焦遭查,就是吉遠華那個小賊子背後搗的鬼!”
“是他,!”莊重信很吃驚:“那小子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所以,莊書記,這次副鄉長提拔的事情,我心裏很沒底,萬一他要得到什麽消息,恐怕又會作弄些是非來!”馬小樂說完,機警地看看四周,貼著莊重信的耳朵道:“莊書記,據我估計,馮義善和他還是一道的!”
“嗯,馮義善現在是巴結著吉遠華的,隻要吉遠華說話,他就辦事!”莊重信道:“小馬,這樣吧!咱們先低調一點,你不要放風出來說你要競爭副鄉長,我也不說要提拔你!”
“嗯,莊書記,你說得對,省得吉遠華那小子對我有意見,探聽到風聲後橫加阻撓!”馬小樂點點頭:“莊書記,我覺得這次機會要是錯過了,那就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小馬,我懂你的意思,你很看重這次機會!”莊重信拍拍馬小樂的肩膀:“放心吧!我一定會竭盡全力保你上去!”
馬小樂沒說話,點點頭往食堂走去,剛到門口,背後就傳來一聲大喊:“馬大!”
是金柱,他來找馬小樂,請他喝酒。
“你請我喝酒!”馬小樂嘿嘿一笑:“啥時輪到你請我喝酒了!”
“嘿嘿!馬大,我知道輪不到我,今天不是特殊麽,公安沒抓我,那都是你的功勞!”金柱很不好意思。
“你說的也是,不過我馬小樂也是恩怨分明,你也幫了我不少,咱們就不要客氣了!”馬小樂有點發狠地道:“我唯一恨得把你碎屍萬段的就是,你沒讓我娶成你妹子!”
金柱一聽這事,頓時萎了身子,低著頭不說話
。
“行了,你也別那個樣子,事情都過去了,不也挺好得麽!”馬小樂拍了拍金柱的肩膀:“而且你也采取了些彌補的措施,我也比較滿意!”
“嘿嘿!那好那好!”金柱點頭哈腰地說道:“馬大,那現在我們走吧!都準備好了!”
“哪兒吃去!”馬小樂一副官樣:“自打回到沙崗鄉來,你確實還沒請我喝過酒呢?”
“那不是覺著拿不出手,輪不到嘛!”金柱依舊笑著:“剛好今天有個小弟兄,在水庫裏逮了條鯉魚,三十多斤呢?聽說魚頭有火,吃魚頭有人求,再加上鯉魚跳龍門,所以我覺著這魚該讓馬大來好好吃一嘴,以後官越做越高,財越發越大!”
馬小樂一聽,挺舒服,突然間覺得金柱頭一次還這麽中用,說的話竟然讓他從頭高興到腳。
“好!”馬小樂一聲吆喝,還把金柱嚇了一跳:“金柱,吃鯉魚去!”
金柱樂滋滋前麵帶路,還回頭給馬小樂點了支煙。
這事金柱還真是用了心,那麽大魚他是不會做的,送到了飯店帶做,還吩咐了廚師,等魚做熟了,把魚嘴唇、魚眼睛、魚腦、魚腮肉、魚脊梁、魚肚子、魚鰾、魚籽還有魚尾巴上都精挑細選出一部分,單獨擺到一個盤子,算是一條整魚,專給馬小樂享用。
馬小樂對金柱的安排很滿意,對金柱許諾說,絕對不會讓他過苦日子,金柱感激得一塌糊塗,端起三兩多白酒的杯子,一口喝了個底朝天,金柱喊來的幾個哥們一看,齊齊站起身來舉起酒杯,同敬馬小樂。
馬小樂突然有了種江湖大佬的感覺,很有成就感,抬手壓了壓:“坐下坐下,今天就不客套了,大家隨便吧!”
前前後後,將近四個小時酒席才結束,一行人出了飯店,在馬小樂一聲令下後,各自散去。
酒多精神冒,馬小樂和金柱一起來到了編織廠,散散酒氣,反正回去也睡不著。
來到編織廠,裏麵燈火通明,工人們正在加班,近期又要出貨了,金柱喜眉笑眼地又問馬小樂,是不是和市裏那家通達外貿有限公司的肖總關係不一般,馬小樂歪頭看了一眼金柱,說為啥這麽說,金柱摸著腦門嘿嘿直笑,說每次去送貨,那個肖總老是問起他,而且看那眼神也很不一般,就跟老虎要吃狼似的
。
“老虎吃狼!”馬小樂蹙著眉毛:“金柱,這是啥比喻啊!不會說就別說,那不純粹招人笑麽!”
“嘿嘿!我也不知道是啥比喻,反正就是母老虎吃大公狼的樣子!”金柱紅著臉,說完就走到一邊。
“母老虎,大公狼!”馬小樂叼著煙反複琢磨著,半響笑出聲來:“也他娘的有一套,能說出這種話來!”
馬小樂說完,自個轉起來,走到柳淑英曾經的辦公室前,一時心緒翻湧,多少陳情往事襲上心頭,不免惆悵一番。
柳淑英已經離開多日,那天走的時候,柳淑英找到馬小樂,兩人來到編織廠大院南牆外,那裏是一片花生地,正值旺秧時節,剛好掩映,柳淑英壓在花生秧上,馬小樂又壓在柳淑英身上,問她啥時回來,柳淑英說時間不會長,隻是帶小康去她弟弟那裏過些日子,她弟弟大學畢業後在外地工作,給聯係了個當地的專家,有可能治好小康的病。
可是現在都過去這麽多天了,柳淑英依舊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音訊,馬小樂覺得不太正常,甚至想了很多種可能,但他還是相信一點,柳淑英遲早是要回來的,馬小樂曾經想去問問趙如意的,但覺著沒啥好的借口,雖說柳淑英是編織廠的廠長,但並不是廠子離了她就轉不起來。
“馬大!”金柱一聲吆喝,把正在沉思的馬小樂小驚了一下:“叫啥玩意呢?”
金柱一溜煙地跑了過來,手裏拿著一封掛號信,收信人寫的是通港市榆寧縣沙崗鄉通樂編織廠金柱轉馬小樂收,寄信人落款來自鄰市:“馬大,今天下午到的,剛剛才看到!”金柱氣喘籲籲地說道:“這是誰寫的信,咋知道我跟你的關係!”
馬小樂猜很有可能是柳淑英的,但他不想暴露出來,便謅了個理由,說是他的一個同學,以前告訴過他要他這麽寄的。
急急忙忙回到鄉政府大院,來到辦公室迫不及待地拆開信件。
先急著看了落款,不錯,是柳淑英的,信中,柳淑英句裏行間滿是情感交織,她告訴馬小樂,自打離開沙崗鄉,無刻不牽念著他,但是她知道,那是一種孽緣,不能泛濫,柳淑英還說,讓她高興的是,小康的病真的有好轉了,經過專家的治療,現在小康的智力已經開始逐步增加了
。雖然現在隻是小學生的水平,但總有一天是會像一個正常的大人一樣的,隻是這個治療是持久的,因此她決定要長時間留在她弟弟那裏也許是兩年,也許是三年,更或者是五年……生計方麵,柳淑英說會在當地開個茶餐廳,小本生意,能維持生活就行,至於趙如意,可能也會過去,她弟弟可以在當地聯係一家小學,讓他到那裏上班。
馬小樂才不關心趙如意的狗屁事呢?一口氣讀得累,起身倒了杯水點了支煙,坐下來繼續看,十幾頁呢?
柳淑英說,為了小康,她甚至可以忘卻那個叫小南莊村和沙崗鄉的地方,但她不能忘記那個叫馬小樂的人,曾經的歡喜憂傷,都刻在了心頭,難以磨滅,除非心碎,否則會始終縈繞在的心間。
直看到最後一頁,馬小樂看到了關心的話題,柳淑英說,她會抽時間回來看他,每年都會。
放下信張,馬小樂靠在椅背上閉目深思,曾經的往事一幕幕閃現,柳淑英的好,就像燕銜泥般堆積起來,壓得他想站起來狂喊一番,說真話,馬小樂還真舍不得柳淑英離開,在柳淑英麵前,他有種百川歸海的感覺。
煙屁股已經燒到手指頭了,馬小樂扔了煙頭,抬起頭坐直了身子,把信裝好了,鎖進抽屜,稍微穩了一下,深呼吸一口,離開了辦公室。
一切都是會向好的方向發展,馬小樂總是這麽安慰自己,柳淑英的離開,或許不是件壞事,也許能讓他更為專心做某些事情,畢竟一切皆有老去的時候,況且,柳淑英還不是真的離開,她不是說了麽,每年都會回來的,也或許幾年之後,她會帶著桂花般的迷香歸來不走。
行走在大院裏,一直穿過連通後院的拱門,馬小樂覺得空氣漸漸變得壓抑和沉悶,再也不像剛來的時候,充滿了生機和鬥誌,現在唯一能讓他提得起興趣的就是副鄉長那個頭銜,隻要頭銜到手,他就會立馬行動起來,進城托人,往縣城裏調動,沙崗鄉這塊地方,他已經呆不住了。
可是眼下的情況還不是定數,能不能做副鄉長還是個變數,歸根到底就是一個詞:心神不定。
其實馬小樂還不知道,另一條大路,已經鋪到了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