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廠裏睡

撚著兩個指頭,輕輕地撮著。

再輕也沒用,已經黴透了,撮到最後,還隻是撚著兩指頭黴絲子。

“唉!”馬小樂的歎氣聲裏有無盡的懊悔,悔到眼角都滲出了淚珠子,嘩嘩地往下淌。

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看來馬小樂為阿黃的這點鞭,的確是傷心到家了。

眼淚再怎麽流,也有收住的時候,幾分鍾後,馬小樂擦了擦眼角,自語道:“馬小樂啊馬小樂,你這是遭天譴了啊!把這麽個好玩意給糟蹋了!”說完,把那些黴變的毛毛還是用塑料這包了,用繩子紮好了,重新放回了抽屜:“唉!雖然你黴了,不中用了,可你是阿黃身上的,我留著!”

天是悶熱的,宿舍裏更是難耐。

馬小樂身上滿是臭汗,走出宿舍的時候,才感到有些透亮,在宿舍裏實在太悶。

走到水龍頭前洗了把臉,馬小樂似乎從失去阿黃狗鞭的悲痛中恢複了一些,想想那狗鞭是絕無僅有的,失去固然可惜,不過對於他本身來說,已經是極度受益,也可以說是死而無憾,相當於給了他第二次生命,而且關鍵時刻還幫了他,取得了莊重信的深度信任。

如此來說,已經足夠,至於以後的事情,都是說不著的,可能這就是天意,馬小樂安慰著自己,事情是靠做的,慢慢來,穩步前進,相信憑著自己的努力,也應該不會差到哪兒去,再說了,指不住當初馬長根給他狗鞭的時候,自己也還截了一段留著呢?要是那樣的話就好了,等有空的時候再順便問問

想到這裏,馬小樂的心裏舒服了很多,做了幾次深呼吸後,便朝柳編廠走去。

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多了,馬小樂走出大院時,老孫還沒睡,他已經習慣了,不超過兩點鍾睡不著。

馬小樂想想和老孫還同一戰線過,便走過去說話,給老孫遞上了一支好煙。

傳達室裏也很悶熱,房頂上鏽跡斑斑的吊頂電風扇雖然“呼呼”的轉著,不過扇出來的也還是熱乎乎的風,馬小樂抬頭瞅瞅,真擔心哪一刻這破吊扇轉悠得散了架,飛轉的風扇片子把老孫給傷了,不過這話不能說,說了興許老孫會說他在咒人。

“馬主任!”老孫樂嗬嗬地從黑乎乎、油膩膩的藤椅上站了起來:“我這傳達室可是個福地兒,瞧你,剛來沒那麽幾天,就到黨委辦去了!”老孫美滋滋地點上了煙:“要說這黨委辦,比政府辦可強多了,我在這裏這麽多年,那可都是看在眼裏的!”

馬小樂不想聽老孫嘮叨,這事他也懂:“孫大爺,你坐著歇吧!這麽晚了不能打攪你,改天有空再來聽你講解講解!”他笑著擺擺手。

“好好好,那你去忙把!”老孫眯眼笑著,對馬小樂樹了樹大拇指。

出了傳達室,馬小樂長長地透出一口氣,裏麵的空氣實在太濁。

從鄉政府到編織廠大概有三裏多路,慢一點得走二十多分鍾,馬小樂也不著急,走快了會熱得難受。

編織廠在沙墩鄉東西大路的南麵偏東,緊靠同墩村打穀場,原本是一大片莊稼地,廠子的院牆很高,有三米,上麵還有玻璃叉子,人是爬不過去的,大門是從鄉中心小學弄來的舊鐵管大門,很牢固。

緊靠大鐵門裏麵是一間值班房,正規一點說就是門衛房,平時都是金柱住裏麵,進了大門,最明顯的是對麵靠牆的高大加工棚和停放庫,也是按照以前樣式,請來老染坊裏的師傅,弄了三池,辦公房和幾間宿舍在加工棚對麵,靠著牆,和值班房是平行的,辦公房一共四間,兩間小的兩間大的,兩個小間的柳淑英和金柱一人一間,兩個大間的就沒什麽講究了,柳淑英專門騰出一間來,清閑的時候,工人們都可以湊在那裏,玩玩撲克、下下棋,幾間宿舍不固定,趕上活緊的時候,路遠的就住下不走,省得路上耽誤時間

“金柱!”馬小樂用腳踢得鐵門“咣咣”直響:“開門,開門!”

“汪汪……”金柱沒答應,兩隻栓在鐵門後的大狼狗撲騰上來,把馬小樂嚇了一跳。

“幹你……小妹的!”馬小樂被下的一身冷汗,有點惱羞成怒,本來要罵他娘的,覺著不厚道,就罵了金朵,反正那也是事實:“狗日的金柱,啥時弄了狼狗來看門!”

隻有狗叫聲,不見金柱出來。

“金柱,狗日的咋睡成了死豬,快開門!”馬小樂依舊踢著鐵門,間歇地低頭小聲嘀咕著:“再不開門,我去縣裏找金朵去!”

罵過了幾聲,馬小樂被狼狗驚嚇的氣沒了,猛地一抬頭時,霍然發現鐵門裏站著個女人,手裏還拿著把兩股鐵叉,又被驚嚇一番:“誰她娘的半夜裝鬼,!”

“小樂,是我!”

就這一聲,馬小樂如同枯苗聞春雷,給震得傻愣愣的歡快。

說話的是柳淑英。

“阿嬸,你怎麽會在這裏!”馬小樂兩手把著鐵門,激動得幾乎都要把頭從縫裏擠進去了。

柳淑英也很激動:“小樂你啥時回來的,學習結束了!”

馬小樂使勁點點頭:“晚上就你一人!”

柳淑英掏出了鑰匙,把門打開:“本來一直是金柱看門的,就是金柱不在,宿舍裏一般也有人!”

馬小樂答應著進門後,柳淑英關上又鎖了:“今天碰巧工人們都有事回家了,金柱他媳婦在縣城也回來看看,金柱就帶他回莊上去了!”

“你就在這守著了!”馬小樂扇了扇身上的臭汗味,扭頭到處轉著,想找點水洗洗。

“要不是有狼狗,我還不敢一人來呢?”柳淑英猶豫了下,脫去了外套,剩下一個短短的小罩衣:“這麽熱的天可穿不多,要是有人來可不好

!”

馬小樂沒說話,瞧著柳淑英不離眼。

開始柳淑英沒在意,等她注意的時候,馬小樂眼裏已經泛出了綠光。

“小樂你咋了,一回來就這個樣子!”柳淑英微微笑著。

“憋得!”馬小樂咽了口唾沫:“阿嬸,憋得,我想……”

一番交融。

直到五更雞打鳴,馬小樂和柳淑英才昏昏睡去。

這一覺,是沉睡,早晨工人來上班時,他們還沒有醒。

最後,柳淑英先被鐵門的響聲驚醒,慌忙爬起來開了另一間宿舍,弄了點假象,了無痕跡,這才拿了鑰匙去開門。

假象做得好,沒有人對柳淑英和馬小樂有什麽懷疑,在他們眼裏,馬小樂隻是廠長柳淑英的親戚,在鄉政府上班。

馬小樂也不多摻合,反正廠子裏的一切秩序井然,離開的時候,金柱還沒來,估計昨晚回家抱媳婦操勞過度,太疲了,睡得死。

來到鄉政府,馬小樂還往黨委辦鑽,他記得進修前是把自己的桌子按在西南牆角的,沒和其他秘書爭好位置,黨委辦的秘書清一色是男人,年齡段各有搭配。

一進門,馬小樂愣了一下,辦公室多出了兩個女的,馬小樂認識,一個二十多歲,叫杜小倩,原先是鄉財政所的;還有一個三十多歲,叫霍愛枝,原來在鄉工商所辦公室,這兩人馬小樂曾接觸過,性格都很開朗。

“喲,這不是馬主任嘛!”霍愛枝一見馬小樂,嘎嘎地笑了:“正式上任了,不請大家夥坐坐麽!”

馬小樂平時可是有理無理爭三分的,可今天這情勢,還有些難為情了:“啥,啥主任不主任的,還不都一樣!”

“咋能一樣!”杜小倩把手裏的紙扇子扇得嘩啦嘩啦響:“單瞧你的辦公室就不一樣,裏麵那風扇呼呼地,多涼快啊!”杜小倩拿著把鑰匙走到馬小樂跟前:“莊書記吩咐的,交給你

!”

馬小樂捏著鑰匙,這才醒悟過來,他的辦公室已經不在這裏了,黨委辦主任,那可是有單獨辦公室的,而且檔次也還可以,比不用說,老主任的辦公室就是他的了。

三步並兩步,馬小樂來到了屬於自己的辦公室。

棗紅色的大辦公桌,還有大書櫥,明亮的小茶幾,兩個會客沙發,牆角還有盆花,馬小樂不動聲色,關上了門,立刻手舞足蹈起來:“娘的,當官就是好啊!”

樂得還沒合攏嘴,門就被敲響了。

馬小樂趕緊坐正了,打著強調:“誰啊!進來!”

門開了,莊重信端著茶杯,笑眯眯地走進來:“馬主任,這辦公室條件咋樣啊!後來又單獨給你收拾的,還滿意吧!”

“滿意滿意!”馬小樂一下站了起來:“莊書記,你進來就不用敲門了,我還以為是誰呢?要不咋地也得過去給你開門哪!”

“那哪兒成!”莊重信已然不把馬小樂當成外人了:“隱私,每個人都有點隱私,所以得學會有禮貌!”

馬小樂看著莊重信不太正派的笑了,一時也大大落落地放開了:“嗬嗬,莊書記,我哪裏來的隱私,而且想私也隱不起來啊!”

“嘿嘿……”莊重信齜牙笑了:“咋隱不起來,叫到辦公室不就成了麽,以前你跟馮義善那會,他不是老搞那一套麽,那個吳儀紅就給他隱起來了!”

“莊書記,你說得也是!”馬小樂見莊重信都不嚴肅了,自己也沒必要一本正經:“莊書記,我這兩個月一走,杜小倩和霍愛枝都來了啊!她們被你隱了麽!”

“你小子!”莊重信手指點點:“鬼精!”說完哈哈大笑起來:“不過在你麵前我也就不擺樣了,啥都跟你說,你是我的福星,用不著藏著掖著,沒有你那神酒,我這一輩子也就沒啥意思了,你說那霍愛枝,沒錯,是隱了,不過杜小倩,我可沒動她,給你留著呢?”

馬小樂嘿嘿地笑了:“莊書記,你可真是想得周到,不過嘛,我還是不隱了,現在我不想別的了,就想著工作,往後的日子還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