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小農民的快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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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陽市西山縣的王家川村,從古到今,就是一個不缺少人物的地方。你像以王躍傑、王國慶他們為代表的王家,以宋中興、宋大帥他們為代表的宋家等等。和他們這些世家與大人物比起來,現在的村文書,也是王家川小學的校長王愛民,那簡直是比綠豆還小的小人物了。可這個王愛民卻認為自己過得很滋潤,心裏很舒坦。他常對自己的兒子王小虎說,不論你是大人物還是小人物,關鍵是一種活法。活法對路了,一生就無憾。如果活法不對路,即使像貴為皇帝的宋徽宗、權勢熏天的年羹堯等人,又能怎樣?就是像現在的省委書記王國慶、市委書記吳天然這些人,生活上也未必過得有多舒心。你想想,人的想法比天高。當上縣委書記了,還想著當市委書記,當上市委書記了,還想著省委書記,就是當上省委書記了,還想著進中央呢!這些人,能不累?
對於老子的話,兒子王小虎雖然沒有嗤之以鼻,但絕對是不以為然。
王愛民這個人,雖然半輩子都生活在基層,可他的人生經曆還是蠻豐富的。
王愛民是初中畢業生,在他那個年代,這,就算是農村的知識分子了。他生於大煉鋼鐵那一年,也就是1958年。在他還剛有記憶時,就趕上了三年自然災害,在那饑荒的年代,小小的王愛民差一點餓死。1966年,當紅衛兵們開始大串連的時候,看著同村的王國慶等人已經跑到天安門前接受了偉大領袖毛主席的檢閱,年僅12歲的王愛民羨慕不已。他恨自己太小,沒有趕上這火紅的歲月。不久,從北京來了一幫知識青年,這些學生就駐紮在他們王家川的大桃園裏。在他的印象裏,那個叫鍾可人的女學生長得最漂亮。
後來他聽說,前兩年從北京來的那個放牛的老鍾,就是鍾可人的父親時,王愛民就很為鍾可人感到可惜。她怎麽會是老鍾頭的女兒呢?老鍾頭又怎麽可能是這個鍾可人的父親呢?後來,王愛民才知道,原來教他們語文課的那個白老師竟然是鍾老頭的妻子。小小的王家民當時根本弄不清這個世界為什麽會如此複雜。
其實,老鍾原名叫鍾長風,本是北京衛戍區的一名師長。因為他對當時的副統帥林彪有看法,就被打成了現行反革命,下放到西山縣的王家川村勞動改造。
白老師是為了照顧鍾長風,才主動申請來到這裏支教的。
而鍾可人也是為了和父母團聚,這才邀了一幫同學上山下鄉,來到了王家川。
這裏有有很多故事,待以後慢慢講吧。
王愛民初中畢業後就當上了大隊的赤腳醫生。
上世紀70年代吧,每個大隊都有一名赤腳醫生。他們的醫術並不高明,卻內外兼修,樣樣都碰。中醫、西醫,內科、外科,婦科、兒科,醫生、護士,抓藥、算帳,什麽事全拿下;精神病、心髒病、噎食病,天花、麻疹、雜麵星,疝氣、腳氣、結巴嘴,**、早泄、鬼剃頭,什麽病都能瞧。他們既是村裏的赤腳醫生,也是村裏的文化人。王家川的赤腳醫生就是王愛民,他是“門裏”出身,其父就是醫生,遠近聞名,隻不過是獸醫罷了。王家民經過簡單的培訓後,就正式上崗了。他第一次給病人打針時,病人相當緊張。王愛民卻神情自若,“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我可是在縣裏正兒八經學過的,紮個針算啥?”但見他拿著針管,瞄了又瞄,病人屁股上的肌肉早已嚇得就成了疙瘩。因為是第一次,加之來看稀奇的人不少,王愛民為顯示的自己的專業水準,就在病人屁股上的入針部位用鑽筆畫上一個圓圈,向圍觀的人講了一陣屁股和臀部的區別後,這才提針向圓心紮去,隻聽“唉喲”一聲,王愛民應聲蹲在了地上,原來他這一針下去,竟狠狠地戳進了他自己左手的大拇指上。
那時候,現在的村支書何天明已經是村裏的名人了,因為他是副業隊長。
那個時候,每個大隊都有一個副業隊,大概就是後來鄉鎮企業的雛形吧。何天明因為常帶帶著副業隊走南闖北,就連赤腳醫生王愛民也不得不承認,何天明在村子裏那是最有見識的人了。當然,這不包括已經走出去的那些人,比如說王躍傑,比如說宋中興。
有一次,何天明從廣東公幹回村,臉上架了一副墨鏡,話語中也帶上了鳥語。見有不少人跟在他後邊想聽新鮮事,就開腔道:“這廣東人耶,就是誌氣好好高呢,那天我下榻在大賓館裏,夜裏要解小手,對了,人家那茅房是設在屋裏的,你說那廣東人個子都不高吧,那夜壺卻釘在牆上,我恁高個子,踮著腳才尿了進去。也不知當地人是咋尿的?”原來,隊長是尿在了賓館的洗臉池裏。
王愛民見他戴著一幅墨鏡,很是羨慕,懇求著要戴一下,隊長很不情願,但赤腳醫生好在也是個人物,就應允了。王愛民戴上墨鏡,非常興奮:“隊長,這就是人家說的變色鏡吧,一個清,一個昏。”
“你小子還算有些見識嘛,這就是變色鏡。”王愛民用手去摸鏡片,手指竟搗著了自己的眼睛,原來那個清的,早就沒了玻璃片片,是空的。
王大牙的小娃王躍傑,那時候是村裏在外最大的官,已經當上地委書記了。王大牙過世三周年,王躍傑回村給他爹上墳。那輛北京吉普剛一翻過嶺,村裏的孩子們就噢噢叫著迎了上去。王愛民忙回家掂出了一個空酒瓶,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車前,王躍傑讓司機擰開油箱蓋子,王愛民把一根塑料管子插了進去,用大嘴噙著猛地吸了一口,那汽油就順著管子自動地流到了他的那個空瓶子裏。
隻要王躍傑的車回來,王愛民就要弄一瓶汽油,因為他有一隻副業隊長送給他的打火機,那是要用汽油的。
王愛民得意地講道,這可是物理學上的原理呢,名叫“虹吸”現象。同村的楊伯老見小二的嘴角還掛著油星,就大笑著說:“不是紅吸,怕是鱉吸吧!”
眾人無不大笑。
王愛民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無知呀,可悲呀,**不弄徹底可真不行!”
王躍傑皺了皺眉頭,就和司機來到王大牙的墳前,這裏果然是好風水,三年時間,黃大牙的墳頭上已是爬滿了迎春花,而那些不知名的荒草更是掩過了人頭。
有個風水先生曾發過話,王大牙家這個陰宅,是虎地,家裏是要出將軍的。
王躍傑雖然不是將軍,但他早年也當過兵,現在已經是地委書記了。有人問王愛民,說這地委書記和將軍哪個官大?王愛民說,地委書記和將軍那一是般大。
點上火紙,卻忘了買鞭炮,王躍傑就從腰裏拔出盒子炮,對著天上嗵嗵嗵放了三槍。對了,在文革期間,領導們都佩有手槍。別說是地委書記了,就是縣委書記、公社書記手裏都有槍。
王躍傑嘴裏還念念有詞:“爹,我來看你老人家了,你出來使錢吧!”
話音未落,隻聽墳頭忽隆一聲,王躍傑一下子坐在地上,臉都白了,“爹爹,你別怕,是我,是我,我是小三呀。”
司機忙拉著王躍傑,壓低了嗓子:“首長,別怕,那不是你爹,那是隻兔子。”
那時候,窮光蛋楊伯老的生活很風光,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一是他窮,二是他的叔叔楊老三還是一個貧農代表。
楊老三是村子裏的貧農代表,他是個光棍漢,到老也沒有說下媳婦。想當年,他以力氣最大、幹活最賣力而聞名鄉裏,作為村裏的貧農代表和勞動模範,經常到縣裏去開會。後來年紀大了,成了村裏的第一個五保對象,享起了清福。
不過老人也閑不下來,經常背著一個糞簍,把撿到的豬馬牛羊的糞便統統倒進集體的大糞坑裏,他還常被附近的學校請去做報告,是好幾所學樣的校外輔導員。大概是台灣蔣介石去世的那一年吧,本來身體相當硬朗的楊老三竟也無疾而終了。村裏人都很傷心,因為這老人可是一個大好人,積福行善了一輩子。
在整理楊老三的遺物時,竟在毛主席像後麵的牆洞裏發現了一個藍本本,上麵赫然蓋著國民黨縣黨部的大印。
王愛民給大家說,“這楊老三,原來叫楊漢光,是個國民黨黨員,是我們的階級敵人。”
這怎麽可能?大家麵麵相覷,都沒了主意。原本隆重的葬禮一下子冷了下來,支書連忙派人到公社請示。公社書記又一直請示到縣裏,縣委書記也不敢表態,最後還是地委書記王躍傑發下話來:“證件上交,此事不擴散、不宣傳,至於楊老三,人已經死了,他又是個絕戶頭,也就不再批判,埋了吧。”
楊老三雖然埋了,但作為他侄子的楊伯老,從此在村人麵前就抬不起頭來了。
隨著時光的流失,赤腳醫生王愛民在村裏的地位倒是日漸提升。
那個時候,人們雖然吃不飽飯,但天天勞動,吃的也都是自己種的糧食和青菜,裏麵當然不會有現在的瘦肉精、丹紅素、吊白塊、尿素、避孕藥之類,因此,人們的身體狀況還是不錯的。雖然,那時候的胖子不多。
因此,王愛民的工作並不累。
他就利用業餘時間學會了理發,學會了寫毛筆字,背下了全部的《毛主席語錄》和《雷鋒日記》。他很快成了村裏的義務理發員、義務對聯書寫員、義務《毛主席語錄》宣講員。
大家對這個小夥子的熱情很是欣賞,加上他還懂得虹吸現象,後來經貧農代表大會研究,一直推薦王愛民當上了村裏的民辦教師。赤腳醫生從此就穿上了鞋子,站到三尺講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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