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藍色門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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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天放給自己定下了目標,不管有再大的風險和艱難,他一定要走到地震的中心——汶川。(手機訪問:)下麵是他寫於6月11日的日誌。
6月11日,星期三。
昨晚喝多了。逢著那樣冰涼的啤酒,在這個鬱悶煩躁不安的六月,猶如一個猛子紮進藍色的河流,那感覺怎一個爽字了得?又豈能不大醉甘休!隻是早上醒來,頭有些暈。7點鍾手機鬧鍾響,仍懶得起,直至40分過,才拎起相機包奔到公路橋頭。
昨天約好8點鍾在這裏等王文妍的二伯。在賣點買了一袋餅幹一瓶水,卻怎麽也咽不下。
8點半,王文妍和二伯騎著摩托來。二伯說,原準備雇個麵包車但雇不到,隻找到一個小半截,七八個人擠得滿滿帶不下我,而他還要帶文妍先去關莊辦事。我說好,我們關莊匯合,怎麽走我自己想辦法,隻是遇到關卡時必須讓我混進你們的親友團。二伯點頭,帶著王文妍先走了。
給阿堅打電話通報情況,阿堅說二伯家多幾個親戚也無妨吧?我和丁丁與你一起去。
從青川縣城搭去廣元的客車,走的仍是來時的路。到涼水鎮橋頭下車,攔去關莊的小巴,但隻能坐一個人,阿堅上了。我和丁丁打摩的30元。摩的司機小任,廣元人,地震後就來到這裏開摩托出租。問到涼水災情,小任說:鎮小學教學樓塌了,有六七個孩子遇難,整個鎮子死了十幾個,比紅光、石壩、馬公、朝陽幾個鄉輕多了,那些地方在整個青川也是最嚴重的災區,隻是外界不知道而已。
時近中午,在關莊見到王文妍二伯,遂介紹了阿堅和丁丁。二伯的事還沒有辦完,我們就在路邊等他,並抽空去了不遠處的關莊中學,隻見濟南猛虎師的戰士正在清理現場。一位老師告訴我,就在十幾分鍾前,學生宿舍的廢墟裏還挖出了一具屍體,而昨天在學校後坡坍塌的民房裏也挖出了一家五口人。今天是6月11日,距汶川大地震幾近一月,仍然有屍體深埋廢墟,那將是怎樣的一種場景啊!簡直不敢想象。
阿堅和丁丁各喝了一瓶啤酒,吃了一點東西。我仍然沒有胃口,且深感疲憊。
去石壩鄉三江村毛坪組,王文妍他們換乘了小麵包,二伯騎摩托帶我,阿堅丁丁另打摩托,一路時遠時近,顛簸不止。行至東河口村時,忽見前麵兩側山梁各塌一半,相互連結,麵積達數百米以上,竟沒有一點村莊的影子!二伯不禁一驚。作為一名曾經的紅光鄉派出所戶籍員,這裏的一家一戶一屋一舍,哪是水電站、衛生院、旅社飯館商店,哪是學校車站廣場,他都了如指掌,可眼前這一切,竟讓他無法辨認。
二伯說:前年8.28大洪水衝走了河邊的木構房屋、養殖場和魚塘,如今5?12這場大地震,又使整個村莊完全埋沒,難道我們真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惹得大自然如此震怒?即使這樣,也不該殃及那些無辜的百姓啊!二伯告訴我,東河口作為這裏的交通要塞,平時商貿繁榮,熱鬧非常,僅常住人口就有一千多人,也不知這次地震死亡多少,但原來仰頭望的山現在得側頭看,原來清澈的河水現在變成大小不一綠得發賊的堰塞湖。
有部隊戰士在搶修公路和手持步話機逡巡,雖然他們並沒有攔截我們,我仍然不敢拿出相機拍照,我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冒出一個檢查站或什麽人,像去木魚鎮一樣。所以,從關莊一路而來,我就將相機包裝在一個白色的編織袋裏,夾在二伯的摩托車後座上了,也早將工作證名片相機儲存卡揣在衣兜裏。路上也很少遇到行人和車輛,打聽不出這一路是不是戒嚴,但在幾日前,阿堅想來卻未成,路不通,人也檢查。
王文妍他們乘坐的麵包車終於在一個山體垮塌的道路前停了下來,二伯也讓我下車,他要帶王文妍轉去石壩鄉辦事,我則跟隨王文妍的爺爺姑父姐姐和堂姐們徒步去毛坪。
翻過山路來到三江村口,正巧遇見村書記,王文妍的姑父忙上前給書記點燃一支煙,又從包裏掏出一盒紅塔山揣進書記口袋。書記和王文妍的爺爺及家屬說了會兒話,好像是有關救災物資的事情。別了書記,在路旁一廢品收購點,又遇村民將2000元錢交給王文妍堂姐,說是地震前幫她家賣的豬款,因為堂姐的父母在地震中遇難,隻好等他們子女回來交還。堂姐抽出一張百元票子給那村民,說是感謝費,村民堅拒,爭執中,雙方的眼睛卻都流出了淚。
阿堅和丁丁搭著摩托趕上來了,和大家一起抄小道徒步上山。
這時,有從梁上下來的村民,皆身背竹簍,裏麵裝了粉白色的豬仔,一隻兩隻三隻,村民說,家裏什麽都沒有了,這豬就是活命的根。也有幾個老鄉和我們一起搭伴上山,紅光鄉衛生院王顯俊大夫就是其中一個,他的背簍裏裝著一桶飲用水,老婆拿著包裹跟在後麵。
站在毛坪組居住的山梁上,西北望是紅崖背,東北望是白果樹梁,中間是龍洞子溝,溝有錳礦點。王顯俊說,毛坪組梁上有48戶人家,梁旁有9戶人家,共計57戶,這次地震中全組共有34人死亡,房屋全部倒塌,其中紅崖背掩埋的就有他的爺爺、王文妍的奶奶和三姨。而中間那個叫作龍洞子溝的錳礦點,據說埋了6名礦工。這些死者的屍體無一找到,也無法找到。
望著大麵積**著黃色的業已垮塌的山體,王文妍的姐姐文麗和堂姐早已抑製不住自己的感情,失聲痛哭起來。他們是5?12地震後第一次回到這裏。
沿著山梁上走,眼前一片瘡痍。王顯俊帶我來到他家倒塌的房屋前,回憶起當時的情景:5月12日那天,王顯俊沒有到鄉衛生院上班,下午2點28分,正在院子裏忙碌的他和老伴突然聽到一聲巨響,隨之天旋地轉起來。地震了!沒等王顯俊說完這三個字,就看見自家的五間房屋嘩啦啦地倒了下來,頃刻坍成一片。再看地上,幾條胳膊粗的大裂縫隨著餘震的不斷晃動而左搖右擺,仿佛遊走的蛇,嚇得他和老伴在地上一蹦一跳地躲閃著,唯恐掉落進去。終於等到餘震平息,這才緩過神來,想起還在坡上種地的爺爺,王顯俊急忙跑到山梁高處眺望,但,一切都改了模樣,別說爺爺的身影,就是自家那片莊稼地在哪個位置,都已模糊不清。
靠著廢墟裏挖出的一點食物和山上的野果,王顯俊和老伴在梁上度過了兩天,15日帶著十幾個村民,用滑竿抬著鄰家生病的一位幸存老人步行出山。王顯俊說,那時,他們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要向村裏鄉裏報告梁上的災情。後來才知道,這場地震不僅僅是他們毛坪組三江村紅光鄉關莊鎮,不僅僅是青川縣,就是成都、重慶乃至陝西、甘肅都有牽連,而他們的兩個孩子,一個在重慶一個在成都。王顯俊和老伴繼續奔波,直到看見兩個孩子都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趕回毛坪。這時,濟南軍區猛虎師的戰士和武警官兵正在廢墟上挖掘糧食,一些幸存的村民也已轉到山下的帳篷點裏。這些,似乎都可以讓人稍感慰藉。但王顯俊說,在全組34名遇難者中,其實有一名八十多歲的老太太並非死於地震,而是自己投河自殺身亡。5?12地震不僅奪去了老人的全部親人,也使梁上的家夷為平地。震後,當部隊戰士將她背到山下安全地帶又去執行其他任務後,老人悲痛至極,一頭紮進奔湧的河水裏。
在王顯俊家的廢墟前,我主動給他和妻子拍了一張合影,我說做個紀念吧大災麵前。
王文妍和二伯已經回到了毛坪的梁上,與文妍一樣,二伯也是地震後第一次回來,盡管一下子失去了八位親人,包括一生清貧的母親。二伯在蒿溪鄉民政局工作,是一位十分敬業的幹部,平時沒有時間,現在更忙。二伯說,他對不起母親,在日子剛剛好轉的時候,她老人家卻走了,而且走得這樣悲慘。二伯還說,在全家死去的親人中,隻有三弟找到了屍體,可是安葬時自己卻沒空回來。二伯又說,兄弟們留下的這些孩子,他有責任把他們一個個養大成人,安家立業,那時,他才能閉上眼睛。
王文妍告訴我,地震以來,投奔到二伯家的親屬最多時達到28人,使二伯家成為名副其實的難民營。
在王文妍家的廢墟上,王文妍的爺爺手裏拿著一根棍子指著一處對大家說:我就是從這個夾縫中爬出來的!透過縫隙,仔細觀察,隱約可見那些橫七豎八的房木和碎石底下,有個黑暗的角落,就是這個角落,讓一個77歲的老人得以重見天日。
王文妍家惟一沒有倒塌的是一座完全用木頭搭建的二層閣樓,川北人家常見的那種風格,即一層養豬,二層住人。在二層的木板門上,依稀可見幾個歪歪斜斜的毛筆字,不知是誰寫上去的,但從中似可體味到往日的溫情。那幾個字是:文麗的家文妍的家玉花娘娘。我不知道玉花娘娘是誰,或許就是文麗、文妍的母親吧。但就是這樣一個曾經充滿溫情與浪漫的家,如今隻剩下兩個女兒,此時,她們在默默地整理母親的遺物,一件一件,放入筐中,待到天黑燒給天堂裏的母親。
問王文妍二伯,家中是否有人翻過?貴重東西或錢物有沒有丟失?二伯說,肯定被人翻過,而且不止一次,但究竟丟了什麽東西還不能確認,現在隻知道埋在倉庫裏的一些糧食和臘肉被人挖走了,但這可以理解,大災時期,誰不想活命啊!
時間已近下午4點,二伯說他該走了,因為明天上班,今晚必須趕回蒿溪。他說,他在派出所工作時曾走過大半個中國,包括省的新州、山陽等地。他說他喜歡省人,實在,熱情。我說,那就再來一次省吧!我請你吃山陽的白土崗辣子雞,陪你喝高山柿子酒。
——我們緊緊地握了握手。
其實,我們也要走了,盡管帶了睡袋,盡管王文妍的爺爺說一會兒搭帳篷,讓我們和他們一起吃住,但我們還是覺得那樣會給對方增添很多麻煩,況且我們在這呆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也不好幫助找人家的東西。遂留給王文妍一點錢和一張名片,鼓勵她振作起來,好好學習,有困難打電話給我們。
看到王文妍家的藍色門牌,靜靜地躺在廢墟中的門板上,於是想起一位朋友說的:在災區收藏一個門牌吧,不貴重,但重要。於是將想法說與文妍的爺爺。爺爺說,家都沒有了,還留著那東西幹嘛!文妍的姑父用鉗子將門牌起下給我,稍稍遺憾的是,我沒有請主人在上麵簽名,其實也不知道該不該簽。
總之,這個藍色的小鐵片將是我此生珍貴的藏品了,它的上麵印著這樣幾個字:三江村毛坪組13(號)。
離開王文妍家,見路上有一燒紙的男人,問之,方知道是祭奠他的父親。男人說父親就埋在道下不遠處的廢墟裏,那廢墟就是他們的家,但他沒有把父親挖出,雖然他明確地知道父親所在的具體位置。
挖出來,還得埋。男人自言自語似地說。
不在毛坪梁上住,住哪呢?阿堅說走哪住哪,反正是去石壩的方向,隨便是哪個村落都可以,這樣既不影響明天到石壩的采訪,也不耽誤晚上趕回青川。
記得阿堅曾自嘲上身長,下身短,但走起路來還是腳下生風,大步如飛,難怪他另有筆名:大踏。以至我和丁丁跟起來有些吃力。好在走到三江村口那個廢品收購點,阿堅停了下來。收費點的老板很熱情,給我們燒水泡自家山上產的茶葉,並說一會兒有摩托來,可以讓司機送我們到石壩。老板說,我們是5.12地震以來第一次來這裏的畫家記者作家。之前除部隊外,根本見不到什麽消防官兵醫護人員和誌願者,就是鄉級以上的幹部也沒來一個。村裏的幹部一開始強調生產自救,重建家園,但地震以來,公路一直沒修進來,使村裏的東西運不出去,一些豬啊什麽的隻有放在村裏,既沒糧食喂,也不能換錢花。後來又鼓勵集體移民,地點卻不就近,而是幾十裏甚至上百裏外的縣鄉,且多在山上,種地不收,做買賣不成,而且,如果不是自己建房住別人房子,還要折價購買,即使這樣,一家人也不一定能遷居到一個地方,因為按戶抽簽,也就是說隻要父母和子女戶口分開,就有可能分到兩地生活,哪怕父母年邁需要照顧。如果不去,則強製遷,或以不給戶口為要挾。
一口氣,收費站老板說出一大堆問題,讓我們將信將疑。
最後,老板媳婦帶我們去附近的三江小學,說5?12大地震,全校三十多個學生,是被一聲哨音救活的。吹哨的是四年級班長王婷婷。
5月12日下午2點近28分,三江小學四年級班長王婷婷第一個午睡起來,與往常不同的是,她忽然感到腳下的地麵正在一個勁地顫動,眼前的房子也搖晃起來。驚慌失措的婷婷急忙喊班主任曹老師,曹老師一邊往教室跑,一邊讓婷婷叫醒同學。婷婷喊了兩聲,同學們仍沒什麽反應。情急之下,王婷婷想到掛在自己脖子上的口哨。終於,隨著一聲尖利的哨音,三十多名學生跑出了教室,而他們的身後則是一片坍塌的影子,仿佛大山壓來。
我們沒有見到王婷婷。黃昏裏的三江小學,豎立的竹竿上還掛著五星紅旗,沒有房頂隻有斷牆的教室裏,有村人養著幾頭黑豬,不大的*場上,也鋪曬了誰家的穀物。有四五個老鄉在校門口圍桌吃飯,見我們過來,熱情地讓座倒水遞煙盛飯,幾經推讓,方才婉拒。
出學校,路上遇到一群老鄉,當我們是記者或上麵派來的什麽人,便攔截哭訴。其中一位老婆婆說兒子在附近的礦上開車,地震發生時,正拉著一車礦石走在山腳下的路上,結果山體垮塌被埋。同時遇難的有12個司機,事後家人要求政府挖掘屍體,被拒。
老婆婆手指身邊的一個青年婦女和一個三四歲的女孩說:這讓她們娘倆今後怎麽活啊!青年婦女則眼睛紅腫,時而看看我們,時而望望身後河岸上的半塌半立的房屋。那是她們的家。
廢品收購點老板找的摩托車終於來了,司機叫陳家宏,一個高個漂亮的小夥。起先,小陳並不大願意送我們去石壩,因為天已擦黑。收購點老板說:送吧!他們是從外地來的作家記者,一路很辛苦。小陳便又欣然同意,先後分兩次送我們到石壩鄉政府所在地,一次我和丁丁,一次阿堅,每次都要四十多分鍾。
路上遇見數輛120救護車進來,卷起陣陣塵土。問小陳這麽晚這麽多救護車來,是不是裏麵的鄉或村出了什麽事情?陳說不會,這條公路剛搶通三天,他們進來也許是試試路吧。其實這條路也沒有修通多遠,裏麵的朝陽馬公等地基本放棄了,5月19日的焦點訪談上主持人白岩鬆說已經將這裏列為無法恢複地區。果然不多時,120救護車又從後麵超過我們。
小陳說,石壩鄉上也很難找到飯店旅館,那裏的居民已經大部分搬走,無水無電,我們不如去他家歇腳,起碼有個帳篷。可我們怎麽好意思呢!這次走災區,哥兒幾個的一個最基本的原則就是不給老鄉添麻煩。
和丁丁終於找到一家尚在營業的街邊飯鋪,但老板娘不大熱情,說隻能下麵,也沒有啤酒。麵就麵吧,我們要了兩大碗,邊吃邊等阿堅。這時,來了幾個猛虎師的士兵,老板娘熱情地跟他們打著招呼,也上了醬牛肉和涼粉,軍民魚水可見一斑。
一個多小時後,陳家宏帶阿堅來,我們請他一同吃麵卻不肯,掏錢給他亦不要,最後幾番爭奪,阿堅才將票子強塞進他的口袋,並囑他明天來這裏接我們去關莊。陳家宏答應,然後騎車消失進夜色。
阿堅是一位行吟詩人,近30年來放浪江湖,不僅有數千首詩歌流傳,成為中國口語詩代表,而且四海為家的經曆也使得他在民間如魚得水,越發地活泛起來。方才老板娘看我和丁丁狼狽不堪的樣子還滿不高興,轉眼間就被阿堅逗得笑若桃花,直至感染到在旁邊收拾桌凳的丈夫和先生,不僅將灶台上的煤油燈挪到我們的飯桌上,也拿出了塑料桶白酒和香煙,大家一起喝抽聊。
和先生說,5?12地震後,由於山體滑坡,道路垮塌,使石壩與外界失去聯係,鄉內一邊極力組織自救,一邊急切等待救援。15日,北京消防部隊進入石壩,開始二三十人,後達百餘。有空投食品落在山上林中,但因政府和部隊官兵多在救人修路,無力顧及,故沒有統一搜尋發放,後被百姓一搶而光。5月13日統計並上報本地死亡53人,25日又報492人,遂被國務院追列為第三重災區。此次地震,石壩小學沒有傷亡,但中學有5名學生遇難,另有一名女教師和她一歲的嬰兒也死在坍塌的宿舍中。災後鄉領導表現積極,天天下鄉指揮抗震救災,但直到6月10日才看見縣委領導來。目前除新華網外,再沒有其他媒體采訪報道,當地人天天聽半導體卻沒有任何關於石壩的消息,而5月25日,央視新聞說截止目前,除汶川外,其他地震災區均已供電供水恢複通訊,實際此地還點煤油燈喝山泉水。8日下午,出石壩的公路開通,始有大批災民出鄉逃生,一因上遊堰塞湖,一因鄉址欲遷往金子山下的竹園。
和先生告訴我們,他有兩個孩子,一在浙江台州上學,一在南充避難。地震前,和先生在外地打工做建築,老婆在家開餐館,日子還算滋潤,如今不知道該去哪裏做些什麽。
這時,有人過來圍觀,其中一位王姓醫生在這裏開了一家藥房兼門診,但同和先生家的飯店一樣,被5?12地震弄得七零八落,好在一些常用藥品還在,王醫生就整理出來,一部分送給部隊,一部分帶到災民安置點。王醫生說,他在三個安置點住了半個月,協助部隊和地方醫院救治病人,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聽到帳篷裏傳出的老人咳嗽聲和孩子哭鬧聲,感到百姓真苦,感到一位醫生的無能為力。
這夜,我們本想找個空場鑽睡袋而眠,但王先生堅決不允,硬拉我們去他家在山上的帳篷裏住,期間有幾次餘震發生,但大家都懶得理會——由它去吧!H
第650章 藍色門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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