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看對

玉煙回到東院,沒讓任何人伺候,就將自己關進了主屋。

這一夜,沈廷鈞一直在主屋門前呆呆站著,沒有離開半步。

這一夜,所有的下人都沒有合眼,卻也沒有人敢說一個字。

東方亮起了魚肚白,主屋的門終於吱呀一聲開了,讓所有懸著的心有了稍稍的鬆懈。

玉煙看向門神一般被露水打濕的身影,幽幽的吐了口氣,“沈廷鈞,我想了一夜,還是無法說服自己跟別人共侍一夫。所以,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我就算拚盡性命也會攪亂你的桃花。燔”

沈廷鈞就淺淺淡淡的笑了,“我知道!”不然,他就直接接受皇上的賜婚,而不是要求選妃宴了。

當時情況緊急,他根本無計可施,就隻想到了迂回,盼她的聰明才智,能破了這個局窠。

玉煙倚在門框上,對上他布滿血絲的眼睛,“那你可知道,皇上為何這樣子安排?”

沈廷鈞歎氣,“因為你太聰明!”

“然後呢?”玉煙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沈廷鈞道:“公主府的兵權,平祝王府的號召力,再加上鬼醫的智謀,的確令人忌憚。”

玉煙歎氣,“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女人,最大的夢想也不過是守著自己的男人過簡單的日子。聰明怎麽就成了罪了呢?”

沈廷鈞試探著挪動了下僵硬的腿腳,“他擔心的應該不是他的皇朝,而是你傾覆平祝王府拐走他最得力的助手。”

“然後呢?”玉煙斜眼瞅著她,繼續問。

沈廷鈞道:“如果在這王府中,安排進來另一個與你並駕齊驅的女人。那麽,女人之間的爭鬥,會多少把心思從男人身上撤回來。”

玉煙就扯動嘴角,“看來,讓你站在這裏反省,還是有收獲的!”

沈廷鈞抬腳走過去,“隻是,我想不到,大康朝,會有哪個女人是你的對手。”

玉煙揉揉眼睛,“還有別的恭維話沒有?”

沈廷鈞就到了她麵前,“我仔細觀察了一下你在我胳膊上的牙印,很整齊,證明你的牙齒很漂亮!”

玉煙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沈廷鈞抬手,撫摸她柔軟的發,然後猛的攬她入懷。“玉兒,你可以打我,罵我,咬我,但是,千萬別這樣子不理我!那種靠近不了你的感覺,太難受了。”

玉煙悶聲道:“打你,我手疼;罵你,我口幹;咬你,我牙癢。所以,我幹嗎要費力不討好呀?”

“你這個女人!”就是這樣子惹人心疼!就是這樣子與眾不同!就是這樣子讓他想放棄一切,隻與她廝守。

玉煙歎氣,“沈廷鈞,你這樣子把重量都壓在我一個女人身上,好嗎?”

沈廷鈞也歎氣,“我能說我的腿腳站了一夜,已經不聽使喚了嗎?”

“活該!”玉煙嘴上說著,還是攙扶著將他扶到了軟榻上。又喊了阿旺,取來新衣,為他換了。

“你就不能想個聰明的法子懲罰自己嗎?”玉煙沒好氣的道。

沈廷鈞嘿嘿傻笑,“再聰明的法子也會被你識破的,倒不如最直接的笨法子能打動你的心。”

“切!”玉煙就白他一眼。心裏卻也不得不承認,他的這種懲罰式的守候,確實讓她欣慰了不少。

沈廷鈞拉過她的手,歉意道:“玉兒,我今天可能還得走!”

玉煙聳聳肩,“走唄!我昨日其實就沒希望你能回來!”

沈廷鈞道:“我拚命告訴自己,你能解決所有的事,可還是忍不住調轉馬頭奔了回來。”

看不到她平安,叫他的心裏如何能踏實下來?

玉煙歎氣,“算了!事已至此,就往前看吧!與其相互埋怨,倒不如聯合起來,同仇敵愾。”

沈廷鈞就咧嘴笑,“一般女子碰到這種情況,都是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不鬧的個雞犬不寧,那是誓不罷休的。你倒好,卻是如此的大度。”

玉煙白他一眼,道:“我這叫以退為進,你看不出來嗎?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呀!我若一味的埋怨你,將你往外推,豈不是正中壞人的下懷?我才不會給他們可乘之機呢!”

沈廷鈞的笑意更濃,“你這個樣子,我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玉煙撅了嘴巴,“可你要這樣子走了,我反倒不放心了!”

沈廷鈞道:“我隻是去找寶藏,又不是去打仗,你怕什麽?”

玉煙掙脫他的手,“打仗,若是跟敵人麵對麵,根本沒什麽可怕。可如果這尋找寶藏,有著太多的暗潮洶湧,那就著實令人膽戰心驚了。所以,你臨行之前,一定要去見一次皇上。”

沈廷鈞道;“你不說,我也是得去見的!”

玉煙道:“不是單純的見皇上,而是問他討一個人。”

沈廷鈞就擰眉,“又是朔月嗎?”

“你當皇上是笨蛋啊?”玉煙哭笑不得的看著他,“

她那個女兒有幾斤重,他當爹的不知道嗎?把他女兒送做我的仇人,就不怕我虐死她?”

如果連皇上都不敢把女兒嫁過來了,還會有誰敢呢?沈廷鈞咽了口唾沫,道:“那你讓我討什麽人?”

玉煙翹起嘴角,“討皇上最親信的人,跟你一起去尋找寶藏。”

“我就是皇上最親信的人啊!”沈廷鈞脫口而出。

玉煙搖搖頭,“從你選擇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不是了。”

沈廷鈞臉色一黯,“那麽,要他的親信是為了監視我嗎?”

玉煙再搖頭,“不是監視,是證明你自己的清白!”

沈廷鈞就猛的從軟榻上跳了起來,“你懷疑那寶藏有問題?”

玉煙還是搖頭,“不是懷疑!是確信那寶藏有問題。”

沈廷鈞就清冷了眸子,“是了!雖然現在有了鑰匙和地圖,可一直以來,寶藏都隻是一個傳說。他究竟存不存在,確實是個問題。找到了,皆大歡喜。一旦找不到,你擔心皇上會懷疑我私吞不成?”

玉煙道:“有備無患嘛!建議給你了,要不要聽隨你了。”

沈廷鈞就從後麵抱住她,“要聽!當然要聽!不聽媳婦言,吃虧在眼前。”

玉煙就忍不住笑,“你的嘴巴昨夜讓蜜蜂叮了?”

沈廷鈞撇撇嘴,“明明是抹了蜜,卻非要給我來個詛咒。”

玉煙道:“看你這麽乖,那我就再送你一條建議,如果遇到神算魏玄機,離他遠點兒!”

沈廷鈞就詫異的扳過她的身子,“他跟你不是一夥的嗎?”

玉煙抬手摸向他的臉,“沈廷鈞,你知道嗎?真正樹大招風的那個人,不是我,而是你!八年前的皇位之爭,你的舉足輕重,就已經讓很多人盯上你了。”

沈廷鈞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前,“我仔細想過了,正如你當初所說,你的被毀容,被謀殺,甚至被人取代,都的確是因我而起的。”

玉煙就笑了,這頭睡獅終於覺醒了嗎?“我有說過那樣的話嗎?”

沈廷鈞就捏她的腮,“當然有!當初在昭縣謝府,你一口咬定柳煙的死,就是我害的呢!我當時還委屈,這個小女人也太能血口噴人了。”

玉煙道:“這麽說,我當時就噴對了?”

“是!”沈廷鈞道,“話說回來了,那個神算魏玄機有惹到你嗎?在我看來,他一直都是那種超然物外的人。”

玉煙歪著頭道:“你說,我是該誇你看人準呢?還是該取笑你,眼神偏了呢?”

沈廷鈞笑,“至少我看對了你!”

玉煙道:“那我就鄭重的警告你,從此之後你隻可以信賴我一個人。其他的,無論是誰,無論他們想幹什麽,你都必須仔細斟酌一下。”

沈廷鈞認真的看著她,吐了一個字,“好!”

玉煙拍拍他的臉頰,“很乖!趕緊吃飯吧!吃完飯,還要進宮呢!”

“你這個女人!”她這樣的言行還真是讓人又惱又愛啊!但在吃飯之前,他更想幹點兒別的。

將她緊箍在胸前,然後吻了下來。她說過,這叫唇齒相依。而他喜歡這種密不可分的感覺。

飯畢,兩人一起往外走,一起進宮,隻是一個去見皇上,另一個則是去伺候太後。

剛出東院,就見王二前來,衝著二人施禮道:“王爺,王妃,謝家少爺來了!”

沈廷鈞蹙眉,“他不是昨晚已經來過了嗎?怎麽又來了?”

玉煙道:“很顯然,定然是有事啊!你以為他會閑著沒事來找我下棋嗎?”

沈廷鈞撇嘴道:“大考完了,他可不是沒事了嗎?”

玉煙就在他的手上擰了一下,然後率先走向大門口,謝曜果然在那裏徘徊。

謝曜看到玉煙,快步迎了過來。待看待跟在玉煙後麵的沈廷鈞後,又猛的停住了腳步。

玉煙看他臉色不是很好,眉頭緊鎖,更不對沈廷鈞行禮,情知有異,遂問道:“不會是府裏出事了吧?”

謝曜極其不友好的瞪著沈廷鈞,道:“聖旨一大早就下了,皇榜也已經張貼了。”

“這麽快!”玉煙訝異,“皇上有那麽勤勞嗎?昨日大考,今天成績就出來了。看你臉色不對,可是考試出了問題?”

謝曜這才收回視線,無限同情的看向她,“不是我!是平祝王爺!”

“哦!”玉煙看看沈廷鈞,就什麽都明白了。所謂的聖旨,應是為平祝王爺選妃的聖旨。所謂的皇榜,應是將選妃的條件昭告天下。

謝曜的視線再次恨恨的挪向了沈廷鈞,“煙兒,這個男人已經不值得你信任了。所以,祖父讓我接你回家。”

沈廷鈞臉上就掛不住,如同被人狠狠的甩了一耳光,有著火辣辣的疼。“這裏是她的家,你要把她接到哪裏去?”

謝曜道:“你真敢娶個女人回來,這裏就再也不會是她的

家!”

沈廷鈞道:“這裏如果沒有她,也不會再是我的家!”

謝曜道:“你這是在要挾煙兒嗎?”

沈廷鈞苦笑,“不!我隻是在鞭策我自己。”

玉煙歎氣,“沈廷鈞,如果朝中還有什麽人值得你信任,就隻有未來的大理寺卿了。”

沈廷鈞就重重的看了謝曜一眼,然後走向自己的馬,同著韓鬆揚長而去。

謝曜看看沈廷鈞離去的方向,道:“煙兒,我以為你這樣的女子,無論如何也不會與人共侍一夫的。”

玉煙抬腳往湖邊走,“我表現的有那麽明顯嗎?”

謝曜跟過來,道:“我心裏的認定,你就該得到一心一意的對待。”

“相憐相念倍相親,一生一代一雙人,的確是很美的境界啊!”玉煙看向湖麵,“今春少雨,湖裏的水位降了不少呢!”

謝曜道:“煙兒,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回謝家嗎?”

“然後呢?”玉煙歪頭看他,“稱了某些人的意?謝曜,你認識我至今,我是那種不戰而退的人嗎?”

謝曜道:“可眼前的局是皇上布的,你根本就破不了。”

玉煙勾唇一笑,“你如何知道我破不了?”

謝曜眼前一亮,道:“莫非你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玉煙道:“謝曜,你當上大理寺卿後,會先從哪裏下手?”

謝曜看著她好看的側顏,“我一直想問,你為何相信我一介書生,能擔當起一個大理寺?”

玉煙道:“世人都以為你隻是個文弱書生,除了書本,不解世事。但我知道,你用這個身份騙了所有的人。”

“我有嗎?”謝曜裝傻。

玉煙道:“你若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大年夜,就不會出現在俱全樓跟賈鵬程在一起了。”

謝曜歎氣,“煙兒,你可不可以不把人看得這麽透徹?”

玉煙笑笑,道:“你以為我想嗎?有時候好希望自己隻是一個村姑,嫁給一個村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樣的話就不會有這一切的紛紛擾擾了。”

謝曜抿一下唇,“那樣的生活,隻要你真的想,就應該可以實現。你既然能洞察人心,那麽我的心思你可知曉?”

玉煙道:“謝曜,你值得更好的!而我禍害一個沈廷鈞就可以了,不希望再把其他人拉下水了。”

謝曜挑眉,“怎麽能叫禍害?”即便真是禍害,他也會甘之若飴,不是嗎?

玉煙道:“謝曜,桃妃的父親賈銘驊現在何處?”

謝曜道:“你就那麽肯定我知曉?”

玉煙道:“沈廷鈞自去年就徹查官場腐敗,查到最後,卻是再也查不下去。為何?原因定然出在高層!沒有人比老爺子對官場更熟悉,沒有人比你爹對京城之事更了解。而你,耳濡目染之下,加上你天生的敏銳,賈家應是你第一個懷疑的對象。”

謝曜道:“這一層,他平祝王爺會想不到嗎?”

玉煙抬腳,步入湖邊亭,“他當然能想到,但他曆經官場多年,已經慣會看皇上的臉色。賈家,若是皇上現在不想動,他沈廷鈞也就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謝曜若有所思,“所以,你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屬意我為大理寺卿。”

玉煙道:“賈銘驊被罷官之後,就銷聲匿跡了,他是真的置之不理他兒子的死活了嗎?還有,就是我砍掉了賈夫人的一根手指,他們賈家就真的咽得下這口氣嗎?”

謝曜道:“桃妃!他們還在寄希望於桃妃吧?”

玉煙搖搖頭,“桃妃在明處,怕就怕暗處的那些個。賈鵬程造反,皇上再寵桃妃,對於有異心的人也定然不會手軟。問題是,秋後處斬會不會夜長夢多?皇上的天牢真的是牢不可破的嗎?”

謝曜頷首,“不錯!所以,所有的事情都不能隻看表麵。就算是煮熟的鴨子,也難保不會不翼而飛。你放心!賈銘驊的確在我的控製之下,不怕他有異動,就怕他按兵不動。”

玉煙衝著他笑笑,“你真是越來越令我刮目相看了。”

謝曜苦笑,“我總得對得起你辛苦給我討來的那個位子呀!”心裏卻暗下決心,他會讓她更加刮目相看的。

玉煙深吸口氣,“謝曜,那雖是個榮耀的位子,卻也是個危險的位子。所以,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謝曜看她神色瞬間凝重,知道事態定然不簡單。

玉煙道:“無論在我身上發生何事,你都必須保護好你自己。”

“什麽意思?”謝曜變了臉色。

玉煙道:“謝曜,你知道你性情裏最大的優點是什麽嗎?隱忍!如果哪天我不幸被人殺害了,沈廷鈞在暴怒之後要麽變得瘋狂,要麽從此消沉。而你,會是理智的為我報仇的那個。”

通過上一次明鏡湖的假死,他的反應,就可以看出,他雖然年齡小,卻是個

有著超強理智的人。

謝曜道:“也許你看走了眼了呢?到時候,誰瘋誰狂還不一定呢!所以,還是希望那一天永遠都不要來的好。”

玉煙笑,“是啊!我也這麽希望著呢!謝曜,問你一個問題,倘使皇上把長公主元朔月指婚給沈廷鈞,我又該怎麽辦呢?”

謝曜沉默不語,但看他的神情,似乎正在進行著劇烈的思想鬥爭。

玉煙就賊賊的笑了。這算計人其實跟治病差不多,藥到了體內,起效是需要一定時間的。

玉煙看看天,“時候不早了,我還是趕緊進宮去給太後治病吧!再去晚了,不知道什麽樣的罪責就會扣下來。”

“煙兒!”謝曜急急的喊,“最後一個問題,眼下,你想怎麽做?”

“二總管!”玉煙喊聲。

一直守候在不遠處的王二就跑了過來,拱手道:“王妃有什麽吩咐?”

玉煙道:“讓府裏的丫鬟婆子以及家丁,今兒個閑著沒事,都放個假,到大街上走走。每個人賞一輛銀子!”

王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屬下不明白,請王妃明示!”

玉煙道:“很簡單!讓他們滿京城的敗壞我,最好把我的狠毒散播到每一個角落。姚家是我鬥垮的,柳家是我整敗的,柳老夫人是我逼死的,賈夫人的手指是我親自剁掉的,更有甚者,身邊的丫鬟因為長得太漂亮給賣到了花樓。”

“啊?”王二愣愣的張大了嘴巴。他家女主子不會因為受的刺激太大,腦子壞到了吧?以前聽說,有花錢收買人心的。還是第一次聽說,花錢敗壞自己的。

玉煙邪邪的笑,“二總管沒有聽錯!還要把那俱全樓的倒閉也歸咎到我身上,當然還有皇後宮裏大總管那隻曾打過我的手。最主要的,我可是鬼醫啊!如果我想毒死一個人,想讓他活不過三天,他就絕不會見到第四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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