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間宇航住了二十年的老房子之後,叔叔阿姨顯然在等著她。
她一刻也等不了了,迫不及待的說:“叔叔,我來了,走吧,帶我見宇航。”
叔叔若有所思,之後說:“我剛出去找宇航了,他就在二中附近,你自己去一趟吧,我正好家裏有點事,一會要來個客人。”
“二中附近?他在那裏幹什麽?他不會等我去了就已經走了吧?他不會看見我就躲起來吧?”少寧顧慮重重。
“不會,你趕緊去吧,不要拖延時間了。”阿姨眉頭緊鎖皺了起來。
少寧很快打車來到了二中的正門,這可能是這小鎮的一條主街,很整潔,建築也坐落有致美觀整潔。
她不知道宇航來這裏幹什麽,但是她認為那位叔叔不會騙她,所以她眼睛都不舍的眨一下,努力在人群中搜索著。
這個小鎮生活節奏是緩慢的,因為她又看到了聚眾的人群,那人群在二中門口的西邊角落裏,看上去足足有二十多個人,都是成年人,他們時不時齊聲大笑,時不時爭相說話,少寧在這四周觀望之後,也走了過去。
在接近人群的地方,少寧在人頭疏落的縫隙裏竟又一次看到了那個已經與她謀麵三次的瘋子,她匆匆一瞥之後心裏便恍然大悟,原來這些人在逗這個瘋子。難道宇航也在其中?他也會無聊到這個地步?
於是她站在人群的邊上,挨個看過圓邊上的一個個男女,挨個排查著,他們對這個瘋子似乎很感興趣,有的給扔吃剩的西瓜皮,有的撿了礦泉水瓶從路邊發綠發臭的池塘裏就地取材灌上髒水扔給那瘋子。
少寧的心裏很不舒服,她此時倒希望這裏沒有宇航,因為在她的心目中宇航不是個欺負弱者的人,果然,挨個看,看到自己身邊的最後一個人,她確定了,沒有宇航,宇航沒有參與這一卑鄙的行動,她想這種場合如果有他在的話,他反而會替那瘋子打抱不平的。
人群中不少小夥子很快發現了漂亮的少寧,有人打起了口哨,有人幹脆湊過來調戲少寧,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三十多歲的男人,他嬉皮笑臉的走過來扯著少寧說:“這個美女怎麽沒見過,真是漂亮極了,走,跟我玩玩去。”
就在少寧用力甩開他的同時,那瘋子突然發出了困獸一般的狂吼,“不要”。這一喊聲瞬間使欲要離開的少寧雙腿一頓,她這才快速的、認真的扭頭看向那身處圓心裏的瘋子,有一個人衝過去,把那礦泉水瓶擰開強硬的塞到他的嘴上,引來了幸災樂禍的笑聲,接著他咕嘟咕嘟的喝著那瓶汙濁的渾水,手裏還抓著一塊啃出綠皮的西瓜皮。
看著看著,她突然好像失音了一般,好像麻木了一般,既說不出話,也沒有力量,她的大腦已經失去指揮自己行動的能力,木頭一般地站在那裏不動,楞著兩隻眼睛發癡地看著那個第四次謀麵,直到現在才認出來的瘋子。
不,他不是瘋子,他是自己最親愛的宇航,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她的人,是她尋找了好幾日,曾三次擦肩而過卻置之未理的宇航。
少寧震顫的望著宇航,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怎麽會是這樣!怎麽可以是這樣?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把她最親愛的宇航翻天覆地的改變了!
宇航依舊在喝著那又臭又髒的水,也許是太惡心了,他突然猛的咳嗽起來,不過他突然又貪婪的愉悅的眼神看向左手裏抓著的隻有些許紅色的西瓜,當他抬手欲要送到嘴邊的時候,少寧像一道閃電一樣快速的衝過去,把他手裏的西瓜皮打落,西瓜皮在空中旋轉了幾圈之後,從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落了下去,接著她跪了下來緊緊的抱住宇航。
宇航像一個受驚的孩子,任少寧抱著,眼神迷離的看著人群中一雙雙驚訝的眼睛,自己卻沒有表現出一點點興奮。
許久,少寧才抬起頭,看著宇航,骨瘦如材的身軀裹著一身發了臭的爛棉衣,仔細一看正是他們分開時少寧陪他去買的那件棉衣。臉上布滿泥巴,幹裂著把皮膚弄得皺皺的。
她雙手摸著宇航的臉,聲音嘶啞著問:“宇航,你怎麽成這樣了?”
她本以為宇航會深情的抱住她,她以為宇航會激動的向她傾述,她以為宇航會幸福的把她擁在懷裏說我好想你,可宇航卻沒有,他隻是呆呆的友好的看著她。
“宇航,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少寧啊!”少寧眼淚肆意的流著,宇航,難道你不熟悉這張臉這雙淚眼了嗎?
宇航依舊呆滯的看著少寧,突然他笑了一下,露出了一排整齊卻不再潔白的牙齒。
這一笑驚呆了看熱鬧的所有人,他們再也不能沉默下去了,爭著問:“美女,你是他的什麽人?”
少寧也笑了一下,然後對人們說:“我是他的女朋友,請你們不要嘲笑他,不要欺負他,他隻是受了一點刺激,你們知道他正常的時候是什麽樣嗎?他見義勇為一身正義,如果他看到你們對一個精神失常的人有惡意的傾向,比如剛才給他西瓜皮和汙水的行為,他絕對會挺身而出……”
驚歎聲,唏噓聲,議論聲,在少寧耳邊盤旋著,而少寧卻充耳不聞,她摸著宇航的臉對宇航說:“宇航,你忘記了你是一名大四的學生了嗎?你忘記我們的約定了嗎?走,跟我回去,我要把你變成原來的你。”
宇航不說話,少寧用手指梳著他淩亂的頭發,隨著眼淚的流淌嘴裏喃喃的說:“宇航,我愛你,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都愛你。”
眾人驚奇這瘋子居然也會有一個女朋友,對她的柔情乖乖接受。他們中的男人此時竟羨慕死了剛剛被他們耍弄的瘋子,有的人在說:“這天理何在啊,居然瘋子也能贏得這樣的美女的愛慕?”
人群中多了一個身材消瘦的中年人,他看到一如既往漂亮幹淨的少寧抱著別人都捂著鼻子與他擦身而過的宇航,他竟淚流滿麵。因為他不是別人,正是每天暗暗跟著兒子保護兒子的宇航爸爸。
看到宇航幹裂的嘴唇,少寧想給他去買瓶水,買他最愛喝的冰紅茶,她鬆開宇航站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人群中自動讓出了一條路。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極其沙啞卻又極其熟悉的聲音:“你別走。”
這一聲呼喊真的特別的熟悉,雲少寧本能的回頭,想見見到底是哪個熟人在叫住她,她更想看看,為什麽自己的熟人不去幫助宇航,反而成為圍觀群眾,她想據理力爭,她想罵罵這個朋友,她雲少寧的朋友從來沒有這樣卑鄙的人,可是當她回頭看過去的時候,當她看見那個身影的時候,雲少寧驚呆了,心中的惡氣也嚇得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