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辛苦了。”掛了祁涼的視頻電話,男人將椅背轉了過來背對著大屏幕沉眉似是在思考些什麽。正適時,如心推門而入臉上掛著笑容。
“房間裏沒了聲音我想你這裏應該是結束了於是進來看看。”他一伸手將她撈至懷中惹得如心一陣驚呼。
江宥希沒有說話,隻是將下巴擱在她的頸窩處。
“怎麽啦?”似乎感覺到對方不太勁,如心轉過身去反身抱住他,語氣溫柔。
耳邊是沉默,良久,才傳來了一聲淺淺的低歎,接著江宥希終於開口,“我多希望他不在那裏。”
“誰?”如心疑惑道,輕輕拍了拍懷中人的背。
“澹小瑾。”耳邊的聲音悶悶的,聽不出情緒。
“哎?”如心詫異地離開懷中人,一雙祖母綠色的眸子愣愣地瞪著他好像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江宥希看著對方瞬間好像天塌下來一樣關心的表情,臉色也跟著黑了幾分。
“呃……”感覺到對方寒氣的瞬間,如心抖了抖,也意識到自己確實反應太大了,不由嗬嗬地訕笑起來。
撇撇唇,江宥希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澹小瑾現在在羅馬。”
“羅馬!!?”男人話音剛落立刻就傳來如心比之前分貝還高的驚呼聲,挑眉,如心默了。
為什麽,她總覺得他的眼神……呃……很幽怨?
清咳一聲,如心很有危險意識地轉移話題,同時她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肅性,“羅馬不是黑手黨的地盤嗎?美人不會不很危險?”說著,女生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狀況,可能比這還糟。”江宥希咬唇,眉微擰。
“什麽意思?”
原本之前在荷蘭他就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麽,澹台瑾有重要的人站在與冥門完全對立的陣營,而他似乎一直在努力維持著一種零傷亡的微妙平衡。隻是現在情況失控了,而他選擇了另一邊。
也對,那家夥和人精一樣,大概不僅看出了他叫祁涼去的利用他的心思,或許連他會派祁涼去這件事,他也早就預見到了。
自己這樣做,他很失望吧。
“沒什麽,你不需要知道。”抱緊了懷裏的人,額前的發遮住了雙眼看不清表情,隻是,如心似乎從對方的身上就已經感受到了一種莫名深重的悲傷,讓她心疼。
低低歎了一口氣,她還是在他的耳邊軟聲道,“安心,我會陪在你身邊。”
抱著她的力量,再次收緊了一些。
而另一邊,氣氛就沒有這麽溫馨,而是沉重得可怕。
瑞月宸看著手中的數據,俊逸的眉微微皺起。
“你不舒服已經多久了?”
“不知道。”洋娃娃般精致的少女聲音漠然仿佛事不關己。
“小希!”男人的眼中,有責怪,也有心疼。
“身體是你自己的,珍惜一點,好嗎?”更何況,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麽會這樣……
瑞雅希有些怔腫地看著瑞月宸臉上些微的慍色,蒼白的臉頰上露出了一抹笑痕。
“還笑?”男人的眉又擰了幾分。
瑞雅希沒有被他和住,反而撲哧一笑,金色的發隨著主人微顫的身體輕輕搖晃在臉頰兩側,蒼藍的眸雖然無神卻因為笑而完成了月牙,又甜又美。
“呼——”瑞月宸泄氣般地長呼出一口氣,有些挫敗地輕扶額頭。
這丫頭,真是…….
“你身體內的白細胞數量遠超過正常值,你知道嗎?”
“感冒發燒有炎症發應,很正常。”
“是10倍,是正常值的10倍!即使這樣也正常?”
瑞雅希抿唇沒有說話。確實,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最清楚,她早就有預感,自己的身體似乎出問題了。瑞月宸的話完全在她的預料之內。
“自從你離開瑞家,中途你有生過一次病發過一次燒嗎?”
瑞雅希輕輕搖了搖頭。她知道即使她不回答瑞月宸也知道答案,因為她身體的細胞自動修複和免疫功能強大到幾乎可以媲美沒有生命的機械。
機械……?一個古怪的想法突然闖入瑞雅希的腦中,她問道,“哥,你說,再精密,維修再細致的機械,是不是都是有壽命的?”
“什麽意思?”她的比喻讓他油然而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的身體是第一個成功的特例不是嗎?可這個成功的判斷標準是什麽,活下來,還是,活多久?”她話裏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她的身體的使用壽命,要到期了。”
“不會的。你的血,不是仍然可以——”“那個女孩你和我說仍然在複健中沒錯吧。”
“是……”瑞月宸應得有些猶豫。
“可是如果按照理論來看,不應該這樣的不是嗎?我的血,足夠讓她的身體完全恢複到最佳狀態。可是她的肌肉組織卻還是退化後的模樣,哥,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我的血,或許被稀釋了,在我的體內。”瑞雅希平靜地說著自己的猜想,語氣比說“今天天氣真好”還要漠然。
“小希,你不要自己嚇自己。”嘴上這麽說,瑞月宸的心情卻也沉重起來。瑞雅希的猜想其實很合理,因為沒有人知道她被改造之後如此複雜的身體內部的運行機製是否穩定。
瑞雅希沒有在說什麽,她對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也沒什麽真實感,畢竟她早就接受了自己不老不死的設定,如果她,也可以像一個生常人那樣地死去,哪怕是病死。
想到這裏瑞雅希自嘲地笑了笑,原來有時,死亡,也是一種權利。
“小希……”她臉上的笑容看得瑞月宸一陣心疼,分明是他最珍惜的妹妹,他一身醫術,卻從來沒有好好保護過她。
“哥。”手被牽起,瑞月宸怔了怔,就對上她失焦的眸和她臉上的笑容,“哥,我沒事。”
終於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俯下身抱住瑞雅希單薄的身體,緊緊的。
瑞雅希聽到耳邊有他壓抑著的濃重的呼吸聲,抱著她的身體在輕輕顫抖,蒼藍的眸中閃過一絲黯然。哥,在哭嗎……
“對不起……”
世上總是有太多的道歉,不知道,應該該說給誰聽。
意大利,羅馬。
“老大,你打算什麽時候啟程?”打扮得不修邊幅的英俊男人頂著一頭亂蓬蓬的紅發笑嘻嘻地問著桌前神色淡漠的男人。嘖,老大今天心情不佳啊!
“日子是由我決定的?”溫醇的語調中帶著諷刺。
“老大喂,不是小的甩的你啊,你別看著我這樣笑,我怕我會懷孕的!”約翰話說得口無遮攔,卻表情認真。
“吱呀。”房間的門被推開,於是澹台瑾聽到的就是這經典的最後一句。原本還淡漠的容顏有些忍俊不俊地浮現出一絲笑痕,美得刹那間日月無光。
“啊呀呀呀呀!!”一見到來人約翰就誇張地連聲叫了出來,P顛P顛地湊了上去,“大嫂你可來了!老大欲求不滿小的差點晚節不保!”說完還非常入戲地拿起袖子抹眼淚,表情幽怨又委屈。
一句啼笑皆非的“大嫂”瞬間讓房間裏的氣溫冷了幾度,眸光掠過桌前人臉上精彩的表情,澹台瑾挑眉,淡淡一笑,倒是頗有興致地應了一聲。下一秒他就感到帶著銳氣的眸光射向他,澹台瑾目光轉向亞當,視線在空氣中交錯,略帶挑釁的意味。
“大嫂你快去安撫一下老大,小的這就滾了。”空氣中彌漫出一股詭異的火藥味,約翰轉了轉眼珠,立刻決定腳底抹油。澹台瑾看著紅色的腦袋消失在門口,眉間輾過一絲笑意,嘴上比蜜甜,心裏卻算計得比誰都精,有趣的人。
“你是如何找到這樣的人的?”澹台瑾不由問道。
“你對他也開始有興趣了?”亞當的臉上毫無笑意,澹台瑾看著對方陰鷙的臉上,心下了然,也對,他如今,怕是厭惡他得連虛偽的笑臉都不願再給了吧。
“我和你一起去。”並沒有理會亞當的諷刺,澹台瑾垂眸看地沒頭沒腦地蹦出了這麽一句,他知道,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怎麽知道的?”問題剛問完亞當就發現自己的這個問題太蠢了,眼前的這個少年,根本不是可以用常識去理解的人類,他甚至不確定他是不是人類。
“昨天還賭氣沒來我房裏睡,今天就好了?”他的聲音很冷,卻有些僵硬。
“嗯,好了。”澹台瑾回得很幹脆,走近他,“剩下的時間,我會陪著你,直到世界終結。”
他的語氣是一貫的淡然,內容卻煽情又曖昧讓亞當不由驚異地抬頭看他,卻再次撞見了那雙魅人心魄的紫眸中堅定的認真。
他承認,確實有那麽一瞬間,他被迷惑了。
但那隻是瞬間,下一秒,男人的唇角就勾起了一貫溫潤如玉的笑容,“即使是地獄也去?”
紫眸中的瀲灩閃了閃,澹台瑾輕輕點了點頭。
“那就準備好吧,一周後出發。”語罷,亞當收回視線,讓自己的心思重新聚攏到手頭的文案上。
謊言,這個世界隻有謊言。
人的一生不過是在做三件事,騙別人,被人騙,騙自己。
隻有死亡,那才是絕對的真實。
澹台瑾看著眼前人瞬間冷下來的側臉,沒有動作隻是靜靜看著。淡漠的表情背後,不知是在勾勒著怎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