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宥希給蘇正煜到電話的幾個鍾頭前——————

【崔老在病房裏迎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訪客。

“你怎麽來了?”崔老平日裏熠熠有神的雙眸此刻已經變得有些渾濁,整張臉也滄桑憔悴了不少。

“怎麽,我就不能來?”年輕男人笑著走近床邊,麵容精致到妖孽。

“不,隻是……”老人的眼中閃過複雜的光芒,他沒想到,Joker居然會來探視自己,還沒有任何預約,就這麽堂而皇之地走了進來,“那些保安……”

男人看著床上中年男人詫異的目光,眼角挑起笑意,“安心,他們沒事,我隻是來看看你。”

崔老的眼神依然狐疑。與Joker合作這麽多年他深知Joker的手腕,也慶幸這樣的男人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他的敵人。並不是他不信任對方,而是對方的行動確實過於讓人琢磨不定,或者說,Joker本身就是一個謎,他從年輕的時候開始與這個男人初次合作時他就是這副容貌,而如今他已經老去,雙鬢因為歲月的流逝漸漸染霜,可眼前這個男人卻依舊還是當年那副年少青蔥的模樣。不得不說,這樣的人,總會讓人覺得恐懼。

“我隻是想看看你的病情,你畢竟是被冥門波及了。”男人話中帶笑,語氣非常真誠。

“不算波及,”崔老卻輕輕搖了搖頭,“冥門和颸雨集團唇亡齒寒,我們遇到一點麻煩也是應該。”這點他確實也沒有誇張。颸雨集團雖然資金鏈上不需要冥門提供任何支持,但道上人脈關係的疏通還是要靠冥門強大的勢力網,這些年來才能盡管越做越大卻一直太平沒人敢來生惹事端。

“崔老客氣了。”Joker唇邊勾起輕笑,“實不相瞞,我來這裏不隻是探病,還想向崔老你求證一件事。”

崔老看著男人唇邊意味不明的淺笑,已經染霜的濃眉不由微擰,心中飛快揣測著對方話裏的意思,其實他之前就隱約感覺到了,Joker不會無故出現在這種地方。

“Joker先生請說。”他喜歡開門見山的人,這也是他最欣賞Joker的地方。

“嗬,”男人修長的手指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放在崔老麵前,漆黑如夜的眸緊盯著對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沒有放過那雙眼中一閃而過的震驚與強烈的震撼。

“崔老你認不認識這張照片裏的女人?”

“這張照片,你是從哪裏找到的?”中年男人的聲音中仿佛帶著顫抖。

“我不僅找到了照片,我甚至知道這照片裏的人現在在哪裏,隻是你必須告訴我,你認不認識她。”

崔老渾濁的雙眼已經盈-滿了淚水,音調也因為主人情緒的激動稍稍拔高了一些,“認識!我當然認識…….”他怎麽會不認識,雖然這張照片拍得模糊隻照到了照片中人的四分之三側臉,但他絕對不會認錯,這輪廓,這神情,分明是,是婭薇啊……

“她現在在哪裏?她……”聲音裏盡是歉疚,崔老雙手抓住了麵前男人的胳膊憔悴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她很好。”顯然,男人不願意透露太多,但他仍將一隻手放在了崔老粗糙的右手上握住它,邪俊的臉上露出了安撫的笑意再一次重複了一遍自己之前的話,“她很好。”

“是嗎……”手無力地滑落,老人渾濁的眼珠失神地看著前方,在商場叱侘風雲一生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卻在此刻任由淚花浸潤了眼眶。

“好,好,至少在走之前,我知道了她的消息。”崔老喃喃自語,又像是想到什麽一樣眸光瞬間一緊看向身邊的男人,“小歆呢?小歆怎麽樣?”

“她也很好,崔老放心。”崔老的目光直直望進男人漆黑的眸,沉靜又安寧,看不出一絲虛假偽善。

“那,就麻煩你了。”此時的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吧,他隻有相信眼前的男人。

“我會的。”認真地點頭應允,Joker就準備離去,“對了崔老,還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應我。”“Joker先生請講。”

“今天我來見崔老你的事情,希望崔老可以替我保守這個秘密不要讓任何知道。”男人漆黑的眸中浮現出削寒的冷光,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語氣比之前的一句溫軟了一些,“這很重要,直接關係到我要保護的人的安慰,還希望崔老能配合。”

中年男人看著對方逆光而站的身影,鄭重地點了點頭。

離開病房,妖孽的男人走到空無一人的洗手間這才緩緩摘下了臉上精致的人皮麵具,露出了不遜於麵具的俊美麵孔。小心地用小棒取下眼睛上的美瞳,鏡子中映出了男人琥珀色的雙眼。而此刻,那雙眼睛裏正醞釀著一場詭譎的風暴。

江宥希看著鏡中的自己,此刻的他正處於矛盾的中心。經過了崔老的證實,他心中原本隻是停留在猜測層麵的假設已經變成了不可動搖的真實。雖然關於亞當的部分他還不是很確定,但也已經八九不離十。現在黑手黨的動向意喻不明,想要擊敗對方,他的手裏確實有一張王牌,但這牌必須打得有力而且霸道,想要出其不意最好的方法就是盡可能少得去打草驚蛇。那麽如此情況下,就不能再縱著他了……

良久,終於下定決心,江宥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按下了一串號碼,對方意料之中地很快就接了電話,耳邊傳來熟悉的低沉冰冷的男聲,“喂?”】

“現在不走了?”經過早上和中午的耳根清淨,炎歆吃過晚飯將空空的餐盒放到桌上,不經意的眼神飄過眼前的自動移動式冰箱,唇邊的笑容很媚,卻帶著一絲嘲笑。

蘇正煜沒有說話,漆黑的眸沉默著盯著她,一瞬也不瞬。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是不是有語言障礙。”炎歆終於忍不住吐槽。受不了,和這家夥講話這幾天下來雖然她已經找到了溝通的竅門但依然覺得自己實在是憋屈。

“下樓散步。”直接無視掉炎歆的話蘇正煜說得不痛不癢。

“散步?”女生在聽見某兩個字後眉毛就條件反射地擰了起來,既然又強製自己不著痕跡地舒展開,笑得燦爛,“你看玩笑的?”語罷她盯著他,直到確定眼前男人的眸中一片沉寂,完全沒有一絲看玩笑的意思。

“今天早上不是已經——喂你放手——”話隻說到一半,炎歆的手臂就蘇正煜抓住,半扯半拽地往外拖。

自知自己拗不過她,炎歆幹脆放棄了掙紮,與其在這裏和這個變態男人做無謂的糾纏,還不如省點力氣等會兒“散步”!

雖說是散步,但出乎炎歆預料的,蘇正煜並沒有真的像往常一樣帶著她去走那條熟悉的小徑,而是擅自走到了旁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看著對方深沉的表情,炎歆想了想,也走到對方身邊坐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覺得,他今晚似乎不太對勁。

“怎麽,今天興致好出來賞月?”

“嘛,明明沒有星星嘛。”炎歆單手探在額前做出觀望的動作。

回答她的依舊是沉默。

“你突然展開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又或者你想我和你從詩詞歌賦探討到人生哲學?”女生悠悠然地伸了一個懶腰。

“呀,失語了?”終於消遣夠了,她轉頭過看向他,對方卻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漆黑的夜空,幽深得就像他眼睛的顏色。

炎歆有些無趣地擺弄起自己指甲,說到指甲,這還是他給修剪的,雖然那時她一直強調她自己就可以,但是他卻執意要親自來。

放下手,女生輕輕歎了一口氣,這個男人總是專製又悶騷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可無論怎麽說,他確實不是壞人。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念在這些天來他對她還算是無微不至地照顧,看對方今天這個樣子,她突然覺得心裏不太舒服。

“喂——”“我不會放棄的。”“哈?”炎歆剛準備說話,誰知話到嘴邊就被對方打斷丟出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句子。

“我不會放棄。”這次蘇正煜轉過了頭,眸光落在她臉上,那種認真的壓迫感居然讓她有一瞬間想要逃跑。

“你傻了?”她笑著在他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卻不料卻被蘇正煜突然抓住了依然嶙峋的皓腕,她心中一驚,唇邊卻是不以為意的笑容,“做什麽?”

她隻看見他眸中似乎猛然亮起某種光火,在黑暗中燦若星火。

心莫名地跳了一下。

“記住我的這句話。”手上被握住的力量漸漸收緊了些。

她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喉嚨滾了滾,卻沒有說出話來。

“你想讓我記住什麽?”唇角的笑三分嫵媚三分風流,卻四分僵硬。

“我。”聲音低沉清冷,卻正好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心神一漾。

呼吸似乎變得有些困難,她使力甩掉他的手,眉微沉,眸光帶笑笑容卻未達眼底,“你是不是想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貓兒般的杏眸微眯著看著他,她半開玩笑,以此來掩飾自己不正常的心跳。

“是。”

“——!”炎歆本還想著怎麽和對方四兩撥千斤套出話來卻不料蘇正煜出於意料地誠實,很幹脆地點頭承認,這倒一下子讓她語塞了。

“你——”好不容易回過神,炎歆剛想追問些什麽,蘇正煜卻“謔”地站起來,背對著她,月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在她的身上,仰視間,竟有一種莫名的距離感,仿佛他在一瞬間變成了很遙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