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盤算
等?那不是坐以待斃麽?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周媛可不敢心存僥幸,如果被謝家和楊宇查到她的身份,還能不能有下半輩子都是兩說,即便是有,那也是關在籠子裏的鳥,用來達到目的的棋子,再也別想做一個有自由意誌的正常人。
她深恨那種不能自主、要被別人擺布人生的感覺,此生不幸已經體驗過一次,絕沒有興趣再嚐試第二次。
“這幾日你在家歇著,我跟哥哥再出去練練劃船。”周媛在心裏暗自把戰備狀態提升,同時又遺憾自己不能去學遊泳,實在少了一項逃生本領。
周鬆很想勸一勸她,可是還沒開口就被春杏攔住了,她用眼神示意周鬆不要說話,自己開口建議:“要是真的打算走的話,以周鬆和周祿的本領,劃船恐怕太慢了。”
這倒是,周媛對此也有些擔憂,“到時候看時機再決定吧,我是打算先到鎮江,做出南下的假象,然後悄悄向西。這小船無論如何也是難逆流而上的,我當初想要買船,大半也是為了掩人耳目。”不過看現在周祿和周鬆的成果,就怕還沒到鎮江就被人追上。
“可是謝三公子……”周鬆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你真打算就這樣辜負他……”話沒說完,就被春杏一把拉住了。
周媛冷著臉站起身:“一無父母之命,二無媒妁之言,談何辜負?”她本來也想放下一切好好談場戀愛,可是如果事情真的如她料想的那麽嚴重,在性命和剛萌芽的愛情之間,她自然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性命。
事情到此就算是有了定論,周鬆開始閉門不出,春杏在家把細軟收拾了起來,周媛則每日都和周祿一同進出,但凡出行都要劃船。另一方麵,周媛又讓周祿安排二喜悄悄探聽一下小丁那裏的動靜,看看他現在和什麽人在來往。
謝希治當日回去以後,仔細回想了自己與周媛的對話,深悔自己聽了大哥的話,多言試探,怎麽想怎麽覺得愧對周媛,打算第二日早點從吳王府回來,再去好好寬慰周媛。
不料他到吳王府見了裴太妃,竟然也逃不過要談周家。最初的寒暄過後,裴太妃就打趣他,說聽見謝家要為他定親,問他定的是誰。
謝希治隻得說是祖父提起此事,還要等父母回來再商議。
裴太妃就又問他中意什麽樣的小娘子,可要她幫著掌眼看看,也好跟他母親說。
謝希治心中一動,正在猶豫間,楊宇就轉了進來。
楊宇聽說了他們的話題,當下就把他陪周媛去集市上的事當作玩笑說給了裴太妃聽
。裴太妃一聽就來了興趣,追問周家是做什麽的,又說想見周媛。
謝希治對楊宇這麽及時的進來很有些不舒服,當下就找借口推脫了,又說自己還有事,改日再來拜見太妃。裴太妃留不住他,隻得讓楊宇送他出來。
楊宇一路送他到了前院,忽然說有話要跟他談,請他到書房一坐。
謝希治不好直接拒絕,跟著他進了書房。
“上次你到我書房來,還是五年前吧?”楊宇笑眯眯的問。
五年前謝希治剛治好病回到揚州,來拜見太妃的時候,曾到楊宇書房坐過,沒想到他倒還記得清楚。謝希治點了點頭:“王爺有話直說吧。”
楊宇歎了口氣:“你我骨肉至親,何必如此生疏?這些年來你不愛與我們親近,我還隻當你是性情如此,也沒有多想,可現下看來,懷仁你竟似是不屑與我往來一般,可是我什麽地方做的不周,惹惱了你?”
“王爺言重了。”謝希治仍是那一副淡然模樣,“王爺乃是做大事的人,希治生來懶散,不敢攪擾。”
楊宇聽了這一句話,盯著謝希治看了好半晌,才歎道:“你要這麽說,我可得喊一喊冤,這幾年來,我可並沒有要勉強你做什麽事吧?人各有誌,我一向最不願勉強別人,對外人尚且如是,何況是你?便是謝太傅那裏提起你,我也隻有勸他不要強求的,不提別的,李家的事,若不是我傳話請他等一等,隻怕眼下親事都訂下來了。”
這事謝希修跟謝希治說了,可是他總覺得楊宇別有用心,所以對他也並沒有謝意,於是當下就應道:“婚姻大事本就應由父母長輩做主。”意思是他本來就管不了要娶誰,更不承認自己不願娶李家表妹。
楊宇瞠目看了他好一會兒,忽然輕拍桌子苦笑:“你呀,還跟我這裏嘴硬。你與周家十娘的事,現在城裏還有誰人不知?我今日找你,本來就是想勸一勸你,周家門第平平,又是初來乍到,與你們謝家實在不相當,你若想得償所願,恐怕得費一番功夫。”說到這裏停下來喝了一口茶。
他等了半晌,眼見謝希治沒有反應,也不催他繼續說,隻能自己悻悻的接下去:“話又說回來,當初仲和的親事,杜家與謝家的門第也並不相當,可是此事姨丈首肯,仲和自己也願意,太傅再不滿意,最後還不是點頭了?”
“我也不拐彎抹角了,這婚姻大事,說是父母之命,可若是你自己有主意,在長輩麵前說得上話,想自己做主也不是難事。”楊宇看著謝希治,很誠懇的建議,“懷仁,你真的不能再躲下去了。”
謝希治聽到這裏終於有了些反應,“我知道,多謝王爺好意。”這話前些日子杜先生也跟他說了。
楊宇見他肯聽,心裏總算舒服了一些,他伸手從案頭取了一封信遞給謝希治:“昨日剛到的。韓肅在幽州已與岑向貴接戰,他心急求勝,岑向貴以死相拚,兩方都死傷慘重。奚人趁此機會大肆在檀州等地劫掠,韓肅為了拿下幽州,竟不發一兵一卒,任由奚人自由來去。懷仁,國家已到危急關頭,也實在由不得我們再坐視不理了……”
在楊宇和謝希治這對表兄弟終於可以坐下來談一談時事的時刻,城外謝宅裏,謝岷剛見完了自家管家。
這個周家果然不對勁。謝岷手裏舉著剪刀,親自修剪他自己種的秋菊,心裏還琢磨,這花兒到中秋的時候一定就開得很好了,果然再好養的花,也都得有人好好收拾修剪才能開得好呢
。
以前還是太放任三郎這個孩子了。原先隻想著有大郎穩重聽話、二郎驚才絕豔,謝家已經夠了,加上三郎又自小身體病弱,也就沒有在他身上太花心思。誰料這孩子長大了竟不遜於兩個兄長,隻可惜被他母親縱的性子歪了,實在太不聽話。
眼下倒是個好機會。他既看上了周家那個小娘子,那就有法子拿捏他,少年人麽,最是容易被這些□□所迷,等年紀大些,知道功名利祿的好處了,自然就看開了。
周家絕不會是什麽沒落世家,吳王還太年輕,也不懂得世家那些彎彎繞繞,難免看走眼。當然,這也不能怪他,如今還有誰會把《氏族誌》當回事?更不會有人再背宗族譜係,所以隨隨便便出來個人,就敢冒充世家了。
謝岷當日特意給洛陽的老友去了信,讓他們幫忙打聽一下臨汾周家。周家既是當地大族,那麽總是有人會記得宗族譜係的,尋些還在世的老人打聽並不難。
而且謝岷與歐陽明不一樣,他要查的不是有沒有周家這一房人,而是周家是如何發跡的,鼎盛時期有過什麽人物,家裏有什麽出眾事跡,可有什麽與眾不同的傳家之物。額外要查問的一點,就是當地有沒有人吃過周家做的這種點心。
他吃過周家的點心,那不是尋常人家就能做得出的。果然老友回信說,從沒人吃過信裏提到的點心,周家也不過是縣城尋常大族,並無特別出眾事跡,家裏出眾的人物最有名也不過是慶州別駕。
什麽樣的窩養什麽樣的鳥,那樣的人家也許偶爾能養出個才學出眾或絕頂聰明的,可絕不會養出一個精於飲食,連謝希治這樣的饕餮之客都能吸引住的孩子來。
謝岷早年在京師生活過,也常出入宮廷,領過官家的賞賜,因此總覺得那點心跟宮中做法有些相似,隻是比當年他吃過的宮中之物還要精細,因此他心裏不由多了些猜疑。
等到聽管家回報了周鬆的行事特點以後,他又安排了以前在京師就跟著他的長隨去與周鬆接近,果然,那長隨回報說,周鬆此人有些地方頗像宮中內官。
後來長隨幾次三番拉周鬆去教坊,前有身邊眾人挽留,後有青樓女子熱情相邀,周鬆竟然還能不為所動的離去,更讓長隨的猜測堅定了一些。可惜,前日終究還是功虧一簣,沒能脫了周鬆的褲子驗看。
謝岷也不急,來日方長,三郎願意與那小娘子來往就先來往著,男兒少年時風流一些也沒什麽,有他們謝家的門楣在,三郎人品又遠超儕輩,親事上頭有什麽好急的?
先用周家小娘子吊著三郎,讓他乖乖聽話出仕,然後再把周家人的根底摸清楚告訴他。依謝岷看,這周家四人多半是宮裏逃出來的內侍宮女,到時三郎知道真相,若是幡然醒悟,自然會聽話回頭,好好娶一個有助力的賢妻。就算是他一時不能忘情,放不下那小娘子也不要緊,納進來做妾就是了,不是什麽難事。
謝岷越想越放心,回頭又叫了管家來,說既然周鬆稱病不出門,就先別把他們逼的太緊,免得狗急跳牆,出了什麽事倒壞了他的盤算,最後又讓管家給歐陽明下帖子,說他要尋歐陽明來說說話。
要不怎麽說老奸巨猾呢,哦謔謔
謝老頭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大小兒童們,節日快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