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名聲在外

周珂的親事很快就到了,十裏紅妝,黑甲軍開道,這風光可算獨一無二了。

二駙馬柴忌雖然名聲不好,但也頗有一個好皮相,白麵紅唇,玉樹臨風。周珂姿色雖然稍遜,但一身皇家氣度,卻儼然壓住了小白臉的柴忌一頭,雖是女強男弱,也勉強算玉人一對,天作之合。

柴忌的狐朋狗友蠢蠢欲動,想來鬧洞房,但也被規肅唬人的宮中嬤嬤嚇了回去。

雖則這婚禮看起來皆大歡喜,但個中細節,卻讓人不由有些擔憂。

這個時候周瑤反而放了心,安慰起周瑛來,“放心吧,以她的本事,轄製這麽一個小白臉,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周瑛先是鬆了口氣,繼而失笑,“所以現在,咱們的要求已經降到如此之低了?”

兩人不由相視而笑,笑著笑著,又索然無味了起來。

這可是事關人一輩子的終生大事啊,結成夫妻,相扶到老,死生不棄。可現在……

周瑛斟了一杯酒,舉杯道:“別想了,說不定二姐姐能讓姐夫浪子回頭呢,咱們這閑心還是少操一點罷。好歹這是喜宴,咱們也別沉著臉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是來砸場子,搶新娘呢。”

被周瑛這一開解,周瑤也想開了,舉杯笑道:“你說得對,來,咱們幹一杯。”

兩人又喝了幾杯,到底不願久坐,早早離了席。

翌日周瑛醒了酒,就有人來報,徐弘送來的工匠有東西要呈上。

周瑛招來一看,不由大喜。

徐弘送來的工匠果然有些本事,照著周瑛那外行極了的圖紙,試了兩次後,就把周瑛想要的曲轅犁造了出來。至於之後的事不用周瑛親自督促,自有管事拿去莊子上,讓佃戶試用,效果頗佳。

周瑛尋機獻給了皇帝,皇帝見效果好,便將曲轅犁用在了春蠶禮上,有皇帝親自做廣告,這曲轅犁很快被推行了下去。因著這曲轅犁有利於耕種,確屬利民之舉,讓周瑛不但在朝中,也在民間小出了一番風頭。

皇帝要賞周瑛,想她金銀財寶不缺,官職也無可封,遂加賜三縣以為周瑛封地。

周瑛領旨謝恩。

她也不是個吃獨食的,想著工匠是大皇子周璉指派,徐弘送來的,在謝賞時也就提了周璉和徐弘一嘴。他二人的封賞可比周瑛的實在多了,周璉被皇帝調到了戶部,督管征軍糧草。

徐弘自然也跟了去,原是想幫周瑛的忙,不想卻承了她的情。

一時間徐弘哭笑不得,隻好暗歎一聲路漫長而修遠,就全身心投入到公務中去,隻希望早日建功立業,登上高位,一則回報周瑛的人情,二則堪配周瑛的優秀。

而周璉更是親自上門,向周瑛道謝,“此番有賴七妹妹幫我,這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說著,周璉拍手讓人呈上謝禮,地契房契一厚摞,並八個甲士,“七妹妹這番動作,怕會招忌。這八名甲士都父母雙亡,家世清白,身手也還不錯,七妹妹出入帶著,好歹能護著你周全。”

周瑛也是個識貨的,自然能看得出來,這八個甲士身上那種見過血的漠然氣息,不像是普通的護衛,更像是死士。周瑛有些遲疑道:“這是大哥悉心栽培的,我怎麽好奪人所好。”

周璉正從匣子裏挑出身契,遞給周瑛,聞言笑道:“不過是些甲士罷了,就算再得用,又如何跟父皇的青眼相比?再說了,就算這樣,我也還欠你人情的呢,日後若有事,隻管開口就是,千萬別跟我客氣。”

見周璉誠心相贈,周瑛也就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至於尚在原地踏步的二皇子周琰如何應對,周瑛就不知道了。不過,這一位不過數月,也進了刑部,重審舊案,嚴懲貪官汙吏,使京師之風為之一清,手段不可謂不高妙。

這些與周瑛無關,她隻借著曲轅犁的推行勢頭正火,又借機推廣曬鹽之法。

曬鹽法比原先的煎鹽法效率高了不少。因為泰安州是她的湯沐邑,所以曬鹽法在泰安州推行得還算順利,但在其他地方卻不然了。這跟曲轅犁的推行還不一樣,做一把新犁,跟換一整套製鹽的人員設備,所費資財簡直天差地別,而這當中又牽扯著一些利益糾葛……

周瑛也知道這種事無法一蹴而就,隻把曬鹽法獻給皇帝,由著朝廷頭疼去吧。

借著這兩項民生手段,周瑛在士林中名聲大好,趁此機會邀請了好幾位博學鴻儒,到她的書院當夫子。書院有兩所,一曰青竹,一曰薔薇,前者是男子書院,後者是女子書院。周瑛不吝惜花錢,書院隻管往舒適清幽的方向打造,又斥重金買了很多藏書善本,爭取讓書院擁有數一數二的藏書樓。

周瑛也不指著書院賺錢,調低束脩,幾乎免費提供書筆紙磨,甚至開設獎學金,讓窮苦人家的孩子,也能有讀書入學的機會。當然,周瑛是開書院的,不是做慈善的,如果成績不達標,三次之後,即會勸退,永不錄用。

書院開了之後,倒也人潮湧動。

這些人中,有衝著名聲在外的博學鴻儒的,有衝著市麵上已經不再流傳的藏書善本的,有衝著極低廉的束脩的……當然,更多人衝的是出資人周瑛的皇家身份的。

對於這些,周瑛當然心中有數。那些心術不正想要走捷徑的,自然會在一次比一次嚴格的考試中刷下去,若沒被刷下去,那說明還有些本事,對於這種人,周瑛也不介意他們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這邊周瑛的事業也算辦得如火如荼,雖然有人質疑聲討,說她身為女子,不該如此拋頭露麵,但以周瑛的身份,敢在她麵前嚼舌根的,還真沒幾個。

再說了,周瑛的所作所為,都是於國於民的利舉,不管是在朝野士林,還是在平民百姓中,汝陽公主的名聲都極好。當然最根本的是,皇帝站在周瑛這一邊,所以她並不怕一二質疑聲。

等周瑛總算閑下來時,有兩個不知道該不該算意外的消息傳來。

其一,是二公主周珂有喜了,這個不算意外。

二駙馬柴忌雖然是個花花公子,但絕對是個怕爹的,有柴將軍吩咐,又有周珂出自深宮的心機手段,還真把柴忌管住了一年多。二人都年輕著,身體也好,再加上新婚情濃,有喜再正常不過。

其二,是自周珂成了親,就被重點對待的周瑤,也終於抗不住壓力,鬆口要定親了。

周瑤乖乖準備定親,可實在讓周瑛有些意外。

去年周珂快要成親的時候,周瑤對這種被人安排親事的反感,還曆曆在目呢。尤其以周瑤目下無塵的性子,周瑛還真想象不出來周瑤妥協的樣子。

一打聽後,周瑛才知道,周瑤看上的是去年的新科狀元袁君。

公主配狀元啊。

老實說,周瑛的心情實在算不上好。

因著廣為流傳的陳世美,並其他寒門駙馬的故事,讓周瑛實在對這位新科狀元放心不下。

當然了,袁君能考中狀元,一身才華自不必說。袁君寒門出身,家中隻有老父還在,靠著幾畝薄田,供出來這麽一個狀元郎來,還被公主相中,眼見就要飛黃騰達,這實在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對於袁君的名頭,周瑛這一年裏也有所耳聞。

這一位袁君雖然出身貧寒,但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因為盤纏太少,沒錢住客棧,所以借住在寺廟,不料被某位進香的官家內眷碰上,被羞辱是窮酸要飯的,讓他別來玷汙佛門清淨地。

袁君倒沒出口相爭,直接做了一首詩,借花喻人,諷刺其腰肢搖擺,把那種對上諂媚,對下囂張的醜態,刻畫得入木三分。這位內眷回去就“病”了,這樣也沒擋住禦史台彈劾。這位內眷的夫君雖未丟官降職,但也灰頭土臉了好一陣子,倒是讓袁君名聲大噪。

袁君出了名之後,有不服他才華的,有自詡正義的,時不時來約戰,袁君卻一概拒了。

因此有人說袁君才華不過爾爾,那一日的好詩不過是撞了大運,說不定還是抄的,也有人罵他是縮頭烏龜,沒種的孬貨……對這些,袁君一概不理,隻管閉門讀書。而當眾人漸漸忘了袁君的時候,袁君又金榜題名,榮登榜首,以最無可辯駁的方式,隔空打了那些人的臉。

若周瑤並沒相中袁君,對於袁君此人所為,周瑛甚至可以稱之為欣賞。但在袁君有可能成為她姐夫的情況下,那點子欣賞頓時灰飛煙滅,他的所有行為,都顯得可疑起來。

不過,冷靜下來想想,袁君這心高氣傲的性格,或許還真對了周瑤的脾氣。

這次周瑤鬆口定親,或許並不是扛不住了,找個人來搪塞糊弄,而是真的相中了袁君此人。

周瑛忙上門去拜訪,結果去了周瑤的公主府後,這位等閑不愛出門的三公主,竟然不在家。周瑛愣了愣,心中更加擔心,更下定了決心要等,因著常來,周瑛也不客氣,直接吩咐道:“上壺好茶,並幾盤點心來,我今兒個左右無事,正好在府上多消磨一會兒時間。”

宮女一邊斟茶,一邊笑道:“哪用七公主吩咐,您才一進門,我就讓人催點心去了。”

周瑛笑道:“果然是三姐姐的宮女,這樣千伶百俐的。”

宮女又笑著應承了兩句,退了下去。

周瑛直等到茶都淡得喝不出味兒,點心都下去一大半了,周瑤才姍姍回來了。

一見周瑤那輕盈的步伐,微微發亮的雙眼,周瑛心中暗道不好,自己是不是不用再問了,周瑤何隻是相中了袁君啊,這副少女懷春的模樣,恐怕是早就已經陷進去了。

周瑛暗中自責對周瑤疏忽太多,試探著道:“瞧姐姐這高興的樣子,是遇上什麽喜事了?”

周瑤解下披風,笑著睨了周瑛一眼,“得了吧,還跟我裝,不就是上門興師問罪的嗎?”

聽著這熟悉的語氣,周瑛頓時知道,周瑤肯定沒被兒女情愛衝昏頭腦,失去理智。周瑤頓時鬆了口氣,挑眉道:“既知道我是興師問罪的,還不快從實招來?姐姐瞞得我好苦。”

周瑤在宮女的伺候下淨了手,打趣道:“難道不是你在忙著你的大事嗎?我可不敢因著一點小事打擾。”周瑤又煞有介事歎氣道,“若非今日出了這事,恐怕你連我家大門朝哪開都忘了呢。”

兩人打趣了一番,周瑤又抹了香脂,揮退了下人,才道:“你是擔心我的親事吧?”

周瑛點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如此突然?這袁君的品性為人如何,你可拿得準?”

周瑤坐到周瑛身邊,喝了口茶,“也不算突然吧。我跟袁君認識了也有一年多,他做那首讓他名聲大噪的諷喻詩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也因此跟他結識。”

一聽這話,周瑛不由生了疑心,遲疑道:“竟是這麽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