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裝病

皇帝揚聲斥道:“出了什麽事,這麽慌張?”

周璉氣喘籲籲停了下來,見皇帝竟連麵都不露,眼神有點委屈,但還是回道:“回稟父皇,今早巡涇河時,漕運總督張致恒大人失足落水了。”

怎麽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淨趕在一天了,皇帝皺眉,“人救上來沒?”

周璉道:“救上來了。可是,張大人至今未醒……”

皇帝權衡了一下,還是道:“沒醒就多叫幾個太醫過去,朕這裏還有事。你徐母妃生病了,也急等回去看太醫呢。”聽見周璉還欲糾纏,皇帝不耐道,“你先去盯著,朕稍後就到。”

喬榮得了皇帝的眼神,揚聲道:“起駕!”

徐貴妃透過薄紗窗,看著大皇子周璉揚起手,仿佛還要再說什麽,卻被孤零零留在後麵,眼神有些譏誚,“大皇子何時這樣勤快了,把傳話的活都搶了去,想來津阜人傑地靈,大皇子也長進了。”

這話隻差明擺著說大皇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了。

皇帝皺了皺眉,卻不說話。

漕運總督張致恒才是不惑之年,一向身強力壯,沒病沒災的,怎麽會突然失足落了水?

再說大皇子周璉沒被皇帝留在京城監國,而是帶在身邊南巡,確實消沉了一段日子,幾天前才恢複了精神,但也僅止於多聽多看了一些,卻也沒像今天這樣,主動為某件事奔波。

而且仔細想想,周璉恢複精神的日子,也隻比周瑛姐弟倆失蹤早兩三天……

徐貴妃一向懂得揣摩皇帝的心思,見皇帝已經生疑,再多說怕會引起皇帝反彈,於是見好就收。她轉頭看見周玨在周瑛懷裏膩歪,兩個不知悄聲在說什麽,不由皺了一下眉。

幸好馬車很快到了地方,喬榮先下了馬車,確定無閑雜人等,才道:“陛下,可以下車了。”

原本皇帝和徐貴妃還一路上情意濃濃,此時經了大皇子周璉這麽一打岔,興致也減了幾分。不過皇帝到底還給些麵子,調整了心情,笑道:“愛妃,請吧。”

徐貴妃也不再想那些煩心事,臉紅站在皇帝跟前。

徐貴妃雖然生過孩子,但身段早已恢複輕盈。皇帝撩起袍角,一把抱起了徐貴妃,還饒有餘力顛了顛,調笑道:“愛妃這般瘦,外人見了,還以為是朕委屈你,不給你吃飽飯呢。”

聽了這話,徐貴妃不由嗔道:“陛下若嫌瘦,盡管找那豐腴的美人去。”

皇帝假意在徐貴妃身上嗅了嗅,疑惑道:“咦,不年不節,誰吃餃子,打翻了醋壇子啊。”

兩人調笑一番,皇帝才抱著徐貴妃下了馬車。

周瑛撩起簾子,往外看去,見院子裏確實隻站著寥寥三兩隻,還都是他們的心腹,也放了心,領著周玨下了馬車。二人先進徐貴妃屋裏,待了不過片刻,就被攆了回去休息。

周玨被奶娘帶走,周瑛看了一眼正屋緊緊關著的門窗,低頭笑了一聲,回了自己屋子。

素枝等在門內,臉色蠟黃,站都站不太穩,一見到周瑛回來,頓時紅了眼圈,嗓音都在發顫,“謝天謝地,公主可算平安回來了。”

周瑛見了一驚,素枝這個沒丟的,比她這個丟了的還要慘,才幾日不見,人就瘦得跟紙片似的,臉蛋黃黃的,眼下烏青一片,塗了胭脂都掩不掉本身的憔悴。

周瑛忙上前扶道:“怎麽憔悴成這樣,這是受了多少苦,快先坐下。”

素枝跟了周瑛這些年,也知道這位主子心善,不說虛的,坐下道:“是我失職做錯了事,這點懲罰算什麽,哪裏比得上公主受的苦,要是我當日能警醒些,看見不對就抓住公主……”

周瑛攔道:“別多想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現在平平安安回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素枝看出周瑛不想談這幾天發生的事,懂事地住了口,“公主說的是。”

白柳這半天忙進忙出,開了庫房,取了藥材,獨自搭了小火爐,準備煎藥。素枝這時看到了,不由吃了一驚道:“公主還受傷了?”

周瑛笑道:“無妨,就是點皮外傷。”

素枝又忙問道:“傷在哪了,可還嚴重?”

周瑛摸了摸小腹,“就在這下麵點,還發著一點青,其實過兩天估計就散了。太醫非要一驚一乍的,又要外敷,又要內用的,都不夠折騰人的。”

素枝皺眉道:“竟傷在這兒了,這可不能大意。”

周瑛在屏風裏頭換衣裳,無奈笑道:“好啦,都聽你們的還不行嗎?總歸還要裝兩天病,喝上兩三劑藥,給我身上染上點藥味兒,也正好相宜。”

素枝扶著椅子,一點點挪過去,給周瑛遞衣裳,“還要裝病嗎?什麽時候見外客?”

周瑛換上舊日穿的衣裳,把長發從衣領裏勾出來,係好衣帶,“嗯,再裝個兩三天。從明天起開始好轉,就說擔心母妃的病,一急反倒好了些。也正好不用特意放出風聲說能見外客,母妃再次生病,肯定有不少人來探病,到時候在那兒見外人,倒是自然一些。”

素枝點頭,“這樣也便宜。”

周瑛一回頭,見素枝這副虛弱的樣子,歎口氣道:“你先回去歇著吧,這兩日總歸也沒有事做,等你養好了再上來就是。你這受得外傷,也不用怕傳人,我回頭給說說,你也別挪出去了,外頭哪是個讓人養傷的地方。”

素枝辭道:“外頭也挺好的,公主初回來,還不知多少眼睛正盯著呢,別為我額外生事了。”

周瑛卻笑了,“不妨事,這兩天新鮮事多著呢,怕是沒人顧得上關注咱們。”

這話說了一半,周瑛話語一頓,若有所思道:“也未必,若真有人與眾不同,不瞅著病了卻更得寵的母妃,卻悄悄打聽我的底細,必是心懷鬼胎,嫌疑甚大了。”

素枝疑惑道:“什麽嫌疑?”

周瑛並沒解釋什麽,隻道:“沒事,你去耳房歇著吧,正好看看誰會跟你打聽消息。”

素枝應下不提。

果如周瑛所料,自那日之後,每個人都在交頭接耳,說徐貴妃跟皇帝出去玩,卻不小心生了病,被皇帝心急如焚地送回來,甚至情急之下,皇帝還親自把昏迷的徐貴妃抱進屋。

盡管當時清了場,但每個人說的時候都信誓旦旦,好像親眼看見了一樣。

不過,歸根結底,是徐貴妃再複盛寵,來探病的人絡繹不絕,門檻都磨薄了一層。

周瑛夾在裏頭,一點都不引人注意。

倒是周瑤沒去湊那個熱灶,露個臉就準備撤了,一眼瞧見周瑛,驚喜睜大眼,走過來拉住周瑛的手,上下打量道:“可算病好了,你再不好,我都要去街上給你請大神了。”

周瑛不由笑了。

這位三姐姐可是個聰明人,未必猜不到周瑛多日不見人,中間有些蹊蹺,但周瑤這樣打趣掠過,倒讓周瑛不由鬆口氣,跟周瑤相處,是再省心不過的了。

周瑛笑道:“讓你這麽一說,我倒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就該等等,也好見識一番何為請大神。”

周瑤撐不住笑了,“這樣伶牙俐齒的,顯見是好全了。”

因著徐貴妃還稱病著,兩人說笑也不敢太大聲,到底不盡興,周瑛忍住笑,邀請道:“母妃這裏正忙著,怕是顧不上咱們,不如到我屋裏坐坐?”

周瑤當然點頭。

兩人跟一旁伺候茶水的宮女說了一聲,就相攜準備出門,才出門走了兩步,就聽見身後簾子再次被人掀了起來,有人說道:“七妹妹這是病好了嗎?”

周瑛一聽這聲音,不由皺了下眉,又是周環。

周瑤捏了捏周瑛的手,讓她注意些。周瑛會意,展開一個溫柔的微笑,回過頭道:“六姐姐好,我病才好了些,多謝六姐姐記掛。”

說話間周環已經趕了上來,含笑道:“我一知道七妹妹生病,就擔心得不得了,日日吃齋念佛,在菩薩跟前禱告。幸好菩薩保佑,七妹妹總算好起來了。”

周瑛聽了,不由心中失笑,幾日沒見,周環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見長啊。

幸好周瑛沒真生病,不然難道她的病不是禦醫看好的,而是周環佛前禱告的功勞了?

周瑛可不肯接周環的話,讓她順杆子爬,隻麵帶微笑點個頭,“六姐姐也來給母妃請安嗎?”

周環見周瑛不肯上當,也隻可惜一下,就續道:“是啊,順便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地方。”

周瑛笑道:“六姐姐好生周到。”

見周瑛一副敬而遠之,不欲多留的樣子,周環看了周瑛一眼,意有所指道,“我聽說,七妹妹跟前的兩個宮女伺候得不得力,才使七妹妹生了病,也因此被徐母妃遷怒,賞了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