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死相挾
事實果如周瑛所料。
在皇帝沒來之前,魏嬪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怎麽都不肯讓太醫看傷。等到皇帝終於急匆匆過來了,太醫們看了傷口,又吵了半天,終於定下藥方。等藥膏拿過來,魏嬪頸間勒的紅痕已經消得差不多了,不仔細瞅根本看不出來。尤其魏嬪雖然虛弱得極了,但僅說的幾句話,都在不著痕跡賣可憐,總結下來一句話:請皇帝憐惜則個,不要把她唯一的女兒也帶走。
皇帝果然生疑,一詐之下,魏嬪登時心虛招了。皇帝生平最恨被人欺騙,怒極反笑,“先前你若當真有那份狠心,痛快去死,小五年幼喪母,朕內疚之下,定會把小五留在宮中。”
魏嬪哭求的話頓時斷了,驚恐望向皇帝。
皇帝取下腰間佩劍,擲在地上,佩劍滾到魏嬪裙邊,他語氣森然,“現在也不算遲。”
魏嬪顫抖著手,伸向那把金鞘鑲明珠的佩劍,她手指剛觸到劍鞘,渾身猛地一顫,像是過了電一樣立即收回手,哭道:“皇上饒命,妾身並非有意欺瞞皇上,實是五公主太小……”
皇帝諷刺道:“罷了,人都惜命,也是人之常情。”
魏嬪正要再求,皇帝已經不耐煩聽了,“這屋差點死人,不吉利,魏貴人搬到偏殿去罷。”
此番魏嬪,不,魏貴人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因為魏貴人一招爛棋,皇帝遷怒於周玫,即日把她送出了宮。至於公主府是否改建好,能不能住人,就不得而知了。也因事出倉促,周瑛試圖跟周玫套話一事,徹底沒了指望。
內書房少了周玫,頓時安靜不少。
就連周環都安安分分上著課,畢竟沒了周玫給她當槍使,她隻能偃旗息鼓。
不過,這卻不代表周環日子過得憋屈了。首先,周玫一走,沒人再對她吆五喝六,像下人一樣使喚。其次,永壽宮沒了主位,魏嬪變成了魏貴人,跟周環生母田貴人品階一樣,自然再不能仗勢欺負她母女二人。所以,周環的談吐日見大方自信,也就不難理解了。
周瑛這一番辛苦,倒是成全了周環,尤其她很可能才是罪魁禍首,真是不可謂不鬧心。
不過,再怎麽樣周瑛都不能主動找茬,畢竟無憑無據的,周環又一貫會裝相,而且皇帝心情不太美妙,整個宮裏氣氛都不好。周瑛隻能靜下心,以圖後日。
這種沉悶的氣氛一直持續數月,直到徐貴妃臨盆要生了,宮裏才鮮活起來。
整個明熹宮都陷入一種忙碌卻亢奮的狀態中。
周瑛站在廊下,正對著產房,聽著徐貴妃悶悶的喊痛聲,看著皇帝急得滿頭是汗,踱來踱去,幾乎把石板地麵都磨薄一層,還不時隔著窗戶,安慰徐貴妃。
她不由感慨,徐貴妃能得皇帝這般對待,也不枉她一片真心了。
這念頭一出,周瑛愣了一愣,不由失笑。不提宮裏十來個皇子皇女,就是站在此地的周瑛自己,都已經證明皇帝對徐貴妃的背叛了,她竟然還感動至此,真是被古人帶歪了。
素枝搬來一個圓凳,“公主,先坐下歇歇腳吧,且還有得等呢。”
周瑛搖頭,悄聲道:“父皇還站著,沒我坐著的道理。”她回過神,開始祈禱徐貴妃生個男孩。
這一等直接等了一白天,直到暮色西沉,各處都掌起了燈,直照得整個明熹宮燈火輝煌。終於到了二更時刻,周瑛強撐著眼皮,才聽到一陣微弱的嬰兒哭聲。
周瑛精神一震。
就見一個嬤嬤抱著一個大紅繈褓,喜氣洋洋出了門,道喜道:“恭喜皇上,喜得貴子。”
皇帝喜出望外,高興直喊,“朕有兒子了!”
原本兩眼發亮湊上來看寶寶的周瑛,不由抽了抽嘴角。合著從大皇子往下,整整五個皇子都不算他兒子啊。這也太拉仇恨了。周瑛心中記下,準備回頭提醒徐貴妃,讓她約束口舌。
周瑛踮起腳尖,看向繈褓中的寶寶。
寶寶剛生出來,整個腦袋脖子都是紅通通的,眼睛還沒睜開,單從眼窩看,這寶寶眼睛必不會小,再加上鼻子小小,嘴巴小小,五官這樣秀氣,可以看出長大後相貌肯定不差。
皇帝親自抱起寶寶,姿勢小心翼翼的,跟捧著塊嫩豆腐似的,生怕打了摔了。
周瑛新鮮地瞅來瞅去,興奮道:“父皇你瞧,弟弟的耳朵長得像父皇,嘴巴像母妃。”
皇帝難得沒形象,傻爸爸一樣嘿嘿直樂,還不忘反駁,“耳朵就算了,嘴巴長得明明像我,鼻子也像,臉型更像……瞧這頭發黑亮的,不愧是我的種。”
周瑛抿嘴一笑,也不反駁。
正說話間,荔枝掀開簾子出來,稟告道:“產房已經收拾好了,陛下請進。”
皇帝把寶寶遞回到嬤嬤手裏,急忙往屋裏走去。
盡管屋裏已經是收拾好了的狀態,血盆、髒汙的毛巾衣服褥子都不見了,屋裏還點驅味的燃香,但隱隱的血腥氣還是縈繞在鼻端,周瑛適應了一下,才又抬腳往屋裏走。
徐貴妃床前擺著一架屏風,這是宮裏的老規矩,但皇帝揮手道:“撤了屏風,擋著費事。”
皇帝下令,很快宮女抬走了屏風。
屏風一去,隻見徐貴妃虛弱躺在床上,披散著頭發,嘴唇發白,眼睛卻鋥亮,“孩子呢?”
嬤嬤忙上前,把繈褓放在徐貴妃邊上。徐貴妃頓時柔和笑了,看不夠一樣,把寶寶看了一遍又一遍,幸福地歎道:“皇上,咱們皇兒可真漂亮……”
皇帝再讚同不過,沉吟道:“皇兒序齒第六,賜名為玨,封晉王,賜封地晉城。”
一出生就封王,這榮寵可不一般。要知道,就連貴為皇後嫡子的周璉,現在都隻是個光頭皇子。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