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時地利

更衣完時候還早,周瑛又不想下去應酬,索性揮散宮女,自己待在甲板上,倚著欄杆,搖搖扇子,看看風景。正自出神間,身後傳來刻意放輕了的腳步聲。不像宮女那種訓練有序的輕手輕腳,倒像是一向養尊處優慣了的人,突發奇想要惡作劇,雖然踮著腳尖,但到底遮不住行藏。

周瑛心中失笑,隻當是周瑤也來躲懶。

周瑛存心想要捉弄回去,故意裝出一副全然無知的樣子一動不動,等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都近到能聽到對方刻意壓低的呼吸聲,她才猛地一回頭,“哈哈,可被我抓到了吧!”

然後眼前之人並非是周瑤,而是周玫。

隻見周玫一雙眼睜得溜圓,嘴巴微張,手半抬在空中,整個人像是僵住了的雕像一樣,臉上一副餘驚未消,又驚又怕的模樣,倒是讓周瑛意外之餘,有點小小的內疚。

周瑛難得主動寒暄道:“下麵散了嗎?五姐姐怎麽也上來了?”

周玫差點被周瑛撞破,色厲內荏嚷道:“這兒又不是你的,怎麽你能來,我就不能來了嗎?”

怎麽周玫跟吃了炮仗一樣,莫不是剛才有人給她氣受了?按說下麵沒誰這麽不懂人情世故啊。周瑛心中詫異,但她跟周玫關係又不好,沒義務慣著周玫這臭毛病。

周瑛冷聲道:“我不過白說一句,你跟誰受氣,自找誰算賬去。隻會跟我甩臉子,很威風嗎?”

原本周玫還有點心虛,一見周瑛這拉足了仇恨,還半點不自知的無辜模樣,登時火兒上來了,陰陽怪調說道:“我就算再威風,又哪裏比得過七妹妹你?”

聽了這話,周瑛這才恍然,原來還是剛才出風頭惹的禍。

周瑛不欲跟周玫糾纏,隻道:“剛才出風頭的又不止我一人,不提皇兄們那邊,就咱們姐妹中間,前有三姐姐的詞驚才絕豔,後有六姐姐的古箏打動人心,五姐姐單揪著我是為何?”

一開始周瑛也沒察覺,說完這話,倒生出幾分疑惑。

要是周玫真被她剛才的風頭刺激到,怎麽她上樓前沒發作?這半天她不在場,周玫又不是個長性的,早該轉移注意了才對,怎麽反倒怒火更甚,還衝上樓找茬來了?

周瑛左思右想,肯定是下麵又發生了什麽事,才引得周玫如此反常。她打定主意,回頭問問周瑤。

另一邊周玫當然不會告訴周瑛,她是柿子專檢軟的捏,胡攪蠻纏道:“把別人揪進來做什麽,要不是你處心積慮攪混了宴會,敗了大家的興,我何至於跟你一般見識?”

這強盜邏輯,也是沒誰能比了。

周瑛連待都不想跟她多待一會兒,想要走人,“到底是敗了誰的興,你我心知肚明。”

這話直接戳穿了周玫的冠冕堂皇,她臊紅了臉卻不肯承認,一把拽住周瑛的袖子,嚷嚷道:“你給我站住,你這話什麽意思?明明是你的不對,你少來混淆視聽……”

周瑛被周玫嚷得耳朵都在嗡嗡響,她試圖拽回袖子未果,氣急諷笑道:“你有這功夫胡攪蠻纏,還不如費些心思學一門所長,省得下次再有宴,你又來說酸話眼紅人。”

誠然這話裏有三分勸告,氣急敗壞的周玫可聽不出來,反而更加火冒三丈,“誰說酸話了?我母妃那麽得寵,我天天能跟父皇見麵撒嬌,我用得著羨慕你一個沒娘的可憐蟲?”

這種話周瑛可不能裝沒聽見,她瞬間冷下臉,“我生母是沒了,但五姐姐別忘了,我的名字還記在明熹宮下呢。五姐姐且認真想想,你當真要說我是沒娘的可憐蟲嗎?”

像是一桶冰水兜頭澆下,周玫心生後怕,咬牙道:“是我說錯了話,請七妹妹見諒。”

周瑛抬抬手,示意自己的袖子。

周玫忍著羞惱放開,周瑛實在不欲多費唇舌,彎腰拿起欄杆上的扇子,準備走人。

周玫見她一句話都不肯多說,一副不屑與之為伍的高傲樣子,登時新仇舊恨襲上心來。周環的話在周玫耳邊響起,喝醉了酒,失足落水……

若不做些什麽,豈不枉對這天時地利。

周玫眼中閃爍著瘋狂的惡意,跨前一步,狠狠推向周瑛的後背。

甲板上的欄杆原本就是觀賞性的,雕龍畫壁,精美非常,卻隻到人膝蓋高。周瑛正彎腰取扇子,被猛地一推,頓時失了平衡,向前踉蹌一步,就朝外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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