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底難題
皇帝心虛不敢接話,忙低頭喝茶。
徐貴妃又問道:“我喝藥前,陛下說都已經查清楚,現在能說幕後真凶到底是誰了嗎?”
“是和嬪。”一聽和妃降級成和嬪,徐貴妃就知道皇帝肯定是拿到實據了,若不然皇帝也不肯輕易動心頭肉,然後就想,和嬪竟然隻降了幾級,就算謀害皇嗣的懲罰?
徐貴妃眼神中不免帶了幾分不滿。
這樁事上皇帝也不隱瞞,一口氣道:“和嬪懷胎兩月,朕已下旨,讓她禁足三年。”
徐貴妃諷笑,“她這胎懷得倒巧。”不等皇帝倒胃口的和稀泥,徐貴妃又把皇帝丟到一邊,問周瑛道,“這麽說,你是從和嬪那兒沾上瞿麥氣味的?”
周瑛心頭一跳,之前倒是忘了對這件事的口徑。
這一回皇帝倒是先反應過來,麵不改色,當麵扯謊道:“是從和嬪那兒沾上的。”他甚至在瞬息之間還找了佐證,“小七見天去秀玉宮請安,正是那時候沾的。”
徐貴妃不置可否,反而一副賢良溫柔道:“既然事已了了,也就罷了。今日陛下為我的事忙了一天,現在時候不早,陛下也請早些回去休息吧,再有兩個時辰就要早朝了。”
一見徐貴妃沒追究,皇帝又是慶幸,又是內疚,徐貴妃的話再沒有不依的,“都聽你的,你若是累了就再睡一會兒,朕先回去了。”
周瑛才要跟著皇帝一塊離開,卻聽徐貴妃道:“小七留下。”
周瑛一驚,皇帝也停了腳步,緊張回頭看。
卻聽徐貴妃歎道:“不管怎樣,小七到底跟了我半年。這一次她匆忙走了,我若一點表示沒有,外人還不知道要怎麽編排她呢。她到底還小,哪兒禁得住那樣積毀銷骨。”
聞見徐貴妃不計前嫌,明知周瑛是幫凶,還如此為她著想,皇帝隻覺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失之光明磊落,忙道:“是朕考慮得不周到,小七,聽你母妃的話。”
等皇帝走了,徐貴妃問了櫻桃和荔枝一些話,得了答案,就揮手令其退下。
屋中隻剩下母女二人時,徐貴妃才開了口,語氣像哄小孩子,“小七,看在母妃這半年對你還算盡心的份上,別跟你父皇一起瞞著母妃,好不好?”
“母妃這是何意?”周瑛心頭一跳,哪兒露餡了嗎。
徐貴妃靠在引枕上,也不相逼,隻問道:“你去請安,秀玉宮每常讓你在哪等候?”
周瑛心道不好,吞吞吐吐道:“在小花廳。”
徐貴妃意味深長重複道:“是啊,小花廳。通南向北,人來人往。一天下來,小花廳就沒有閑下來的時候。和嬪就算再蠢笨,也不會眾目睽睽下栽贓下藥。小七,你說對不對?”
周瑛從頭到尾都沒準備瞞徐貴妃。
不管是直言相告,還是借他人之口,周瑛早晚都要把真相告訴徐貴妃。畢竟徐貴妃生完孩子,還會重掌宮權,跟一個手握重權,還深得帝寵的女人作對,周瑛還沒那麽作死。
但是主動交代,和被逼問出來可不一樣。
也是周瑛粗心,沒事前考慮周全。皇帝也是嘴快,沒容周瑛有反應的餘地。偏偏徐貴妃竟能心細至此,竟從一點細節中就推論出真相。
這時候再裝傻,可就得罪人了。
周瑛一臉局促地絞著手指,不安道:“母妃怎麽會猜到……”
徐貴妃看著帳子上的金鉤,右手輕輕撫摸著肚子,語氣像是感歎,又像是嘲諷,“你父皇眼中擱著家國天下,這些小事哪會放在心上。”
表麵上仿佛在說皇帝心懷天下,不羈於小事,但在宮裏聞音辨意,總要繞一個彎子才勉強算可。這話明顯在說皇帝情商不行,連個謊都撒不好。
這種話徐貴妃能說得,周瑛卻聽不得。
幸好徐貴妃不需要周瑛附和,回了神問道:“你父皇出的主意,讓你出頭?”不待周瑛回答,徐貴妃就自己否了,“不像,他一來沒這個腦子,二來也還沒那麽無恥。”
周瑛隻好招了,“母妃英明。”
徐貴妃畢竟是皇帝的枕邊人,依著徐貴妃的心機手段,早晚從皇帝嘴裏套出真相來。再加上整樁事裏周瑛一點沒牽扯,可謂問心無愧,所以也就不費心添減。
至於陳太醫怎麽查出寢具含有瞿麥氣味,皇帝又怎麽穿針引線,把廖貴人宮中瞿麥香丸的氣味傳給了徐貴妃,而廖貴人又怎麽傻不拉幾,掉進和嬪一手挖好的坑裏,成為人家衝鋒陷陣的馬前卒……周瑛爭取不帶一絲感情偏向,一一說了出來。
讓周瑛意外的是,徐貴妃聽了之後,竟然就心平氣和想了會兒,既沒摔桌子,也沒罵娘,更沒問幾位主使的下場,反而問起周瑛,“這樁事是個人都不願沾渾水,你為何頂下來?”
周瑛倒是早有準備,“我見父皇在處置完此事後,不但內疚,還仿佛有些灰心。若是父皇自責太過,以後都不登明熹宮的大門怎麽辦?我當時一急,就出了這個餿主意。”
“你倒是好眼力。”徐貴妃竟然笑了,“若放任不管,你父皇或許還真就縮著不敢上門了。”
“我還是太急了,其實有母妃在,哪兒用得著我班門弄斧。” 周瑛像隻小狗一樣耷拉著耳朵,垂下頭,小臉上滿是沮喪。“瞧我這主意出的,四麵漏風,還得父皇描補,偏我兩個都是半瓶子不滿,母妃隻一眼就瞧出不妥了。”
周瑛這一番自我貶低,倒是起了點作用,起碼徐貴妃笑得沒那麽嚇人了。
徐貴妃笑道:“你才多大,以後有你曆練的機會。憑你這天分,母妃一定讓你青出於藍。”
盡管徐貴妃才和氣了一句,就又夾了根軟釘子給周瑛碰,但周瑛卻心中一鬆。徐貴妃顯然隻當周瑛是想另攀高枝,拍皇帝的馬屁,才幹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周瑛隻做出一副被戳穿了心事的羞臊模樣。
徐貴妃到底不是尖酸刻薄的人,隻隱晦地諷刺一句,就停了嘴,“既然這事跟你無關,也就稱不上責罰不責罰的。你就搬回明熹宮吧,別跟你父皇瞎折騰。”
聽到徐貴妃張口就否了她的真正目的,周瑛眼皮子一跳,“母妃,這恐怕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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