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事臨頭

“什麽!”周瑛萬想不到是徐貴妃出事,來不及分析利害關係,急匆匆一壁走,一壁吩咐,“你去跟莊夫子告假,說我有事……罷了,姐姐跟我回宮,另派個人告假。”

“是,公主。”素枝喚來守門的小宮女,如是吩咐一番,小跑幾步綴上周瑛。

“究竟怎麽回事,煩姐姐跟我細說清楚。”周瑛緊皺眉心。

“隻知道娘娘早上還好,跟陛下一道用了膳。送走陛下後,娘娘突然起了興致,去後花園賞花。沒過多久,明熹宮就傳了太醫,緊接著陛下去了,太醫令去了,連同十來個專精婦兒病症的太醫也都去了。再後來,就沒消息傳出來了。”素枝低聲道。

“後花園。”周瑛輕輕咬住下唇,“若我沒記錯,花園這兩天隻開了山茶花。”

“是啊,昨兒公主還摘了幾枝山茶花,獻給了娘娘,娘娘高興得親手插好瓶,擺在月窗前的琉璃案上,還賞了公主一匹軟絳羅……”素枝聲音越來越低,“娘娘不會是……”

“若真是那幾枝山茶花壞事,那我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周瑛白了臉。

兩人不再說話,隻悶頭趕路,不一會兒就來到明熹宮。

此時明熹宮的宮門前不但有禦林軍駐守,守門的也換成兩個陌生太監。這是皇帝封了明熹宮嗎?事態這麽嚴重?周瑛和素枝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出相似的驚懼。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皇帝震怒,別管是新近崛起的公主,還是兩頭賣好的宮女,都難逃池魚之禍。

這種時候由不得周瑛後退,不管是論情分,還是論孝道,周瑛都不能明哲保身縮回乾西四所去。更何況這件事牽扯到她,若她不在場,被胡亂安上罪名都無從辯解。

周瑛給素枝遞了個眼色,素枝會意,上前一步,淺淺一福,對著為首的禦林軍道:“這位是我家七公主,正要回宮探望貴妃娘娘,還請大人行個方便。”

這位禦林軍四十如許,鷹鉤鼻,目光利如鷹隼,看鎧甲佩刀異於餘者,至少是統領級別。對於貌美宮女的軟語求肯,中年將領不為所動,“陛下下令封宮,外人無召不得進出。”

素枝分辯道:“我家公主可不是外人,就住在明熹宮的西配殿。”

中年將領一絲眉梢都不動。

素枝急了,上前一步懇求道:“大人若不信,隻管去派人打聽,誰不知道貴妃娘娘把七公主記在名下,寵愛非常。”

中年將領被纏得不耐煩,“別說隻是……”

一隻手突然從後麵伸過來,按在中年將領的肩上,語調輕快,“出了什麽事,這麽熱鬧。”

那位中年將領語氣中的不肖,再遲鈍的人都能聽出來,這人來得倒巧。

周瑛仰頭望去。

來人是一個娃娃臉的禦林軍將領,臉蛋嘟嘟著,眼仁黑而亮,一笑就是兩個可愛的月牙,光看臉的話,儼然是個可親調皮的鄰家少年。偏偏一身銀甲白袍,身長八尺,猿背蜂腰,那通身氣勢比經年老將還要勝上三分,讓人望之心驚。

更何況,就憑著中年將領一臉桀驁,娃娃臉將領一個暗示,就能讓他令行禁止,周瑛就知道自己和素枝恐怕都認錯了人。

果然,就聽娃娃臉將領自報家門,“在下丁唐,忝領禦林軍右衛,這位殿下是?”

周瑛不好再讓素枝應對,上前見禮,“我家中行七,見過丁統領。”

對著個頭都沒他腰高的七公主周瑛,丁唐倒是沒因她年紀小就怠慢,煞有介事拱了拱手,“原來是七公主殿下,失敬失敬。”丁唐又善解人意道:“殿下在此,是想要回明熹宮?”

中年將領站在丁唐半步之後,雖然沒說話,但存在感十足。周瑛猶豫地瞥了中年將領一眼,孩子氣地咬了下嘴,稚聲道:“我知道父皇有旨,但母妃出了事,我身為人女,斷不能坐視不理。還請丁統領行個方便,若有差錯,我一力承擔後果,絕不會牽連大人。”

丁唐笑眯眯,“殿下何須此言,明熹宮原就是殿下的家,進出自己家哪還需要別人同意?”

周瑛萬想不到丁唐這麽好說話,愣了一下,才忙斂衽一禮,“多謝丁統領。”

丁唐擺擺手,下令讓禦林軍讓至兩邊。

眼看主仆二人就要消失在宮門裏,中年將領再忍不住,湊上前耳語道:“統領,這不合規矩。”

丁唐搖一搖手指,“不要枉做惡人。”

中年統領再問,丁唐卻不再解釋,背著手,一晃又沒影兒了。中年統領無奈回頭,正望見又有一群華服麗人結伴遙遙而來,不由黑了臉。

另一邊周瑛直到繞過照壁,還沒被禦林軍反悔叫住,終於偷偷鬆口氣。

周瑛走向明熹宮正殿,一直走到殿門口,才看到一個熟人,正是徐貴妃的掌事宮女櫻桃。因櫻桃十分受徐貴妃器重,比一二般的美人嬪禦都有體麵,從來半點粗活都不沾,這會兒卻淪落到站門打簾的地步,周瑛不由暗自心驚。

不遠處還有陌生宮女守著,周瑛不敢多說,隻小聲喚了一聲,“櫻桃姐姐……”

櫻桃眼圈頓時紅了,忙垂頭拭了淚,又因被這一聲喚起往日情分,悄聲告誡,“陛下大怒,除了我和荔枝,其他人都被鎖走了,公主千萬小心些。”

周瑛會意點頭,領了這一份心意。

繞過屏風就是正殿,連著左右側殿的門口各有太監值守。

右側殿是書房,雖隔著厚重的簾子,還是隱約有討論聲傳來,周瑛凝神去聽,隱隱聽到“田七”“當歸”“陰虛脾弱”之類的詞,想必是太醫們在斟酌藥方。

左側殿是寢臥,有皇帝的貼身太監喬榮親自守著,顯然皇帝在裏麵。

雖然跟皇帝的身邊人不好太親近,但好歹也算混個臉熟。喬榮見到周瑛也不意外,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入內請示。不一會兒,喬榮帶回來一個好消息,“公主請吧。”

周瑛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屋中是熟悉的雕閣擺設,卻仿佛平白黯淡下來,撲鼻就是一股中藥味,光是聞一聞,都覺得舌根泛苦,牙根發麻。皇帝坐在床頭,握著徐貴妃的手,低低絮語著什麽。

周瑛先向二人行禮,保持著深福的姿勢,直到腿顫得快站不住了,才被皇帝叫起。

自住入明熹宮,周瑛還沒這麽被下過臉。不過,一沒下跪,二沒磕頭,這一點慢待周瑛沒放在心上,也就不覺得委屈折辱。可皇帝此舉是在遷怒,還是已經給她定了罪……

作者有話要說:歡迎妹紙們冒泡,哪怕捉個蟲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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