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重回禁顏
那是一場如何的夢境呢?實在是難以言說,大片大片的雪花洋洋灑灑地從天空中傾倒而下,好似被扯壞的棉絮,不到半夜整個院子裏都被積雪所覆蓋。複製本地址瀏覽%77%77%77%2E%62%69%71%69%2E%6D%65
年久失修的門窗裂開了大大縫隙,呼嘯夾雜著雪花的風如冰冷的井水一般灌進來。玉暖太冷了,長這麽大第一次覺得這麽冷。
無孔不入,深入骨髓。
她使勁地蜷縮在潮濕的塌上,聽說這個塌子上前不久剛死了一個太妃,久臥在病床上無人照顧,吃喝拉撒全在這床上,褥子便潮濕的如何都晾曬不幹。她進來的時候,芸嬤嬤整理了一大包衣服,她力氣小,帶的不多。可一到禁顏宮就被那些看守的嬤嬤們搶走了大半,捧著她珍愛的金線繡花夾襖,直直稱讚貴人的東西就是好用。
她搶不過,打不過更是爭不過。隻能委屈地落淚。
夢裏的畫麵飛快地旋轉,如被風吹亂的雪花一般。再睜眼的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他玉樹臨風地站在逆光的門前,忽然急匆匆地上前來。脫下了自己的絳色狐裘裘衣,急急忙忙裹緊了她瘦弱顫抖的身子。
“會好起來的,不要害怕……”一聲聲的呼喚,溫柔細膩地嗬護著垂死的她。
他的懷抱很溫暖,香味在鼻翼縈繞。很快她就睡著了,夢裏好想回到了夢陽閣,軟軟的床,劈啪燃燒的火爐還有芸嬤嬤熬的稻米粥……
玉暖猛然之間睜開了眼睛,從床榻上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臉上的薄汗濡濕了頭發,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盡顯憔悴。
自己做夢了。
玉暖環顧了一下四周,依舊是破敗的門窗,發黴的床鋪,還有身上粗製濫造的粗帛布。回想那日趙吟死後,自己暈倒在他的身邊,等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又回到禁顏宮了。
禁顏宮看守的宋棄過來送飯時說:“是皇上下旨的。”
宋棄的臉上有些惋惜,眸子複雜地看著玉暖。想說什麽,又覺得與自己身份不符,便什麽都不說,轉身走了。
好再是進來過一次了,她已經沒有第一次那麽嬌氣了。
這一次不知道要住多久,玉暖到對麵的院子,也就是賢妃住過的地方將她的被褥搬到了自己的屋子,趁著秋日的陽光還好,曬幹了發黴潮濕的褥子。又拿出了一些早前存在陶罐裏的一些菜種子,灑在了院子裏。恰好發現原來賢妃早前也種了,不過自她走後就無人打點,已經荒廢了。
扒出來一些能吃到的,將其餘的都扒出來扔在了一邊。做完這些後,她隻覺得的渾身疲憊,脊背上的薄汗已經起了一層。時日久了不敢粗活,果然有些不適應。她暗暗地嘲笑這樣的自己,太過矯情了。
藍逸瑾坐在龍辰殿的寶座上,手裏拿著奏章,眸子一瞬不瞬地望著上麵。可過了半天還是不見翻閱,宋慶擔憂地望了一眼皇上,這樣已經有好幾日了。從那日將玉暖打入禁顏宮後,藍逸瑾就再也沒有笑過,身邊伺候的人都戰戰兢兢。
好幾次,藍沁要來找他。藍逸瑾都是避而不見,一時之間宮內人人都在害怕。
程菡萏靠在貴妃榻上,身邊的羅慕在小心翼翼地剝葡萄,又小心翼翼地送入她的口中。程菡萏輕輕一吐就講葡萄籽隨意吐在了地上。
“真是大快人心啊!”忽然她兀自笑了起來,輕輕地說了一句。
對她而言,確實是大快她心。皇後忽然之間薨逝,玉暖被關入禁顏宮,唯一比自己份位高的安貴人還在禁足,後宮大小事情都要問了她才行的……這一次希望她永遠不要出來,想到這,程菡萏的臉上的揚起了譏諷冷漠的笑容。
羅慕見到這般的神色,手下微微一抖,竟然將葡萄蹭到了程菡萏的唇角,惹得她忽然站起來大喊道:“眼瞎了麽!?”
羅慕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喊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滾下去!”冷冷地說完,便不再理睬她了。
羅慕急匆匆地下去了,出了門才舒緩了一口氣。主子這些年來性子愈發的古怪,實在難伺候的厲害,有時候心裏都在想,為什麽讓自己遇到這般的主子,無奈地歎息了一聲,拐彎朝著自己的住處走去了。
才推開門進去,忽然自己被一隻手死死地捂住了嘴。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一隻手捂住了嘴拖到了屋內。
外麵一片安靜,微微的喧鬧好似從未在這個院子裏響起過。
木梁大公主,大允正宮皇後薨逝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大允和木梁。在木梁深宮,躺在自己殿閣內的舒牧已經白發蒼蒼,行將就木了。消息傳來的時候,他將剛剛喝進去的一口湯藥吐了出來,弄濕了蘇婉的衣衫。
“大王不要激動,不要激動!”蘇婉語氣溫柔,輕輕地勸道,將前來傳消息的舒玄微微瞥了一眼。
可舒玄絲毫不在意蘇婉的神色,繼續說道:“父王,妹妹身子明明康健,早前也從未聽她在家書中說染病的事情,忽然就薨逝了,不得不讓人生疑。兒臣懇求父王下旨,讓兒臣前往為妹妹吊喪,順便調查此事的真想。”
“下去吧,什麽都不要說了。你安安穩穩呆在宮裏哪裏都不要去。”舒牧緩過力氣來,無力地擺擺手讓的舒玄下去。
舒玄還想說什麽,卻被蘇婉冷冷回道:“大王子還是先下去吧,大王身子不適,吃了藥還要休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舒玄無奈,隻能轉身下去了。可是心裏是一千一萬個不舒坦,冷冷地瞥了一眼蘇婉,便下去了。
蘇婉輕輕地撫了撫舒牧的脊背,為他順氣。好不容易才好了,蘇婉端起了藥來要繼續喂他,可是舒牧卻擺擺手示意不想吃了。
“我的女兒死在了大允,我早就預料得到。”舒牧的語氣帶著淡淡的悲涼和宿命感,他已經很老了,當年的英雄豪氣已經隨著生命漸漸地耗盡,如今隻是如一般的老人,蒼老而憔悴。
蘇婉咬咬唇,不知如何該說。隻能將藥放在一邊,輕聲勸慰:“大王什麽都不要想了,生死有命。”
舒牧好似沒聽見這話,繼續喃喃道:“……她自小爭強好勝,自然是要費盡心思殺了你的小女兒玉暖,那玉暖是大允皇帝的心頭肉,她爭不過……”
說到玉暖,蘇婉的心忽然微微顫抖了一下。前幾日傳來消息說玉溫去世了,玉溫玉溫……她的大女兒,乖巧懂事,鮮少讓自己操心,一直都將注意力放在玉暖的身上,卻錯過了許多許多,知道這消息的那天晚上,她一人嚶嚶哭泣了半夜。
“讓你想起傷心事了……這都是孽緣,都是報應啊!”舒牧臉上的表情哭笑不得,但能看出來他的神色憔悴而難過。
“大王好好休息吧,身子好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蘇婉收斂了自己悲傷的情緒,緩緩扶著舒牧躺在床上,將被子小心地蓋在了她身上。
做好這一切,蘇婉打算出去,卻被舒牧抓住了手。
“婉兒,你很我麽?”冷不丁地問出了這麽一句,舒牧渾濁深陷在眸子深深地看著玉暖。
“大王說的什麽話,不恨。”她笑笑,輕輕地坐在床邊。溫柔,輕緩。
舒牧笑了笑,“出去吧,寡人想要休息一下了。”
蘇婉站起來,行禮出去了,並且囑咐門口的宮女隨時注意。
出了大殿,蘇婉望著一望無垠的碧藍天空,心空落落的。舒牧的身子已經一日不如一日了,撐不下去多少時候了。他若是撒手而去,自己怎麽辦呢?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知道……
玉溫離世後,王府之中隻有一個真正的王妃了,就是舒雅。以前想了一千遍一萬遍,若彥庭的身邊隻有自己一人該多好,可真正到了現在,舒雅忽然發現彥庭的心裏根本就沒有自己。
從玉溫葬禮之後,他就鬱鬱寡歡,買醉澆愁,過的好不頹廢。多少次了,她想去求求彥庭,想讓他去宮裏求求皇上,求求玉暖,讓皇上改變心意,不要讓明玉和親到戎狄。戎狄在南疆,潮濕荒蠻,明玉是自己嬌寵長大的,也就這麽一個女兒,嫁到那麽遙遠的地方,這一輩子恐怕再也見不到了!讓自己這個做娘親的如何舍得!
都不再年輕了,舒雅望著鏡子裏的自己,已經二十出頭了。多年的深閨,竟讓她的眼角滲出了細密的皺紋,她的心都在微微地顫抖。遠離了草原的遼闊原野,碧藍碧藍的天空,牛羊馬兒,換來的是這高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後悔在她的心底如滴入水中的墨一般,緩緩暈染開來。
“母親……”不知什麽時候進來的明玉,見到舒雅如此,緊張地問。
轉身看到女兒站在身邊,皺著眉。一張精致美麗的臉頰,與自己年幼的時候那麽相似,或許也和玉暖年幼的時候相似吧,所以即使對自己冷漠淡然,可對明玉還是一如既往的寵愛。這也讓自己很是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