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玉溫少昀
十月的朔陽一直都是淫雨霏霏,這一年,十三歲的玉溫帶著七歲的玉暖坐在搖晃顛簸偶的馬車裏。
玉溫已經很疲累了,可還是端坐在馬車裏。玉溫躺在她的懷裏睡得香甜。那時候的玉暖性子活潑,和脫韁的小野馬一般,實在是難得的將她拘在這馬車上三四天了。好在就快到了。
隨行的芸嬤嬤也在馬車裏,看著玉溫實在辛苦。
“大小姐,讓我照看二小姐睡一會,您也睡一睡吧。”
玉溫低頭見玉暖睡得香甜,心裏一暖,輕聲說:“沒事,也快到了,這一路她也實在是辛苦了。”
“好吧,大小姐若是想睡了,就和我說。”芸嬤嬤見狀心裏也實在是安慰,大小姐能讓如此照顧著二小姐,夫人若是知道泉下有知該是多開心。
馬車繼續行進,朔陽在大允京都的東南方向,若是快馬加鞭走,大概需要兩日,但是馬車慢騰騰就要七八日了。
“嗚……阿姊什麽時候到?”玉暖伸了懶腰,揉了揉眼睛問。
玉溫掀開車簾子,望著窗外。“還有半日就該到了,你也不要睡了,起來與阿姊說說話。”
玉溫笑,捧著玉暖的臉頰,為她揉捏了一下。玉暖一邊扒拉下阿姊的手,一邊咯咯地笑著去撓她的咯吱窩。
馬車頓時更加搖晃,芸嬤嬤看著姊妹倆玩鬧的開心。臉上唇邊一直帶著柔暖的笑容。她的心裏也是熱乎的,已經一年未曾見到老東西了,可是不知道他如今可好……
馬車還未到朔陽城,遠遠就看到一排威風凜凜的馬隊,帶頭的是身材魁梧的李叔。他坐在高頭大馬上,近四十歲了。可看起來英姿颯爽絲毫不輸於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玉暖最是崇拜李叔,急急地讓車夫將車停下來,然後跳下去衝著馬兒跑去。
在京都,尤其是宮內,真是少見這樣的馬隊!她畢竟身體裏留著玉仲大將軍的血,便成了如今蠻野的性子。
馬隊上坐著的人整齊地下了馬車。
他們半跪在地上,齊聲高喊:“大小姐!二小姐!”
聲音太大,混合著被激揚起的烈烈灰塵,讓玉暖渾身的血液都在激烈燃燒。一下子就撲到了李叔的懷抱裏去。
“李叔!暖兒可想死你了!”
彼時的李庚,留著一小撮胡子。一雙隨身的眸子飽含荊州滾烈的風霜,在戰場退下來回到朔陽才不過是五年,渾身的軍氣讓人遠遠看了就心生敬畏。
但玉暖不,對她來說。她喜歡他,總能待自己見識各種各樣不尋常的物什,那些都是在京都皇宮的高牆內看不到的。
此時,玉暖撲到了李庚的懷內。李庚一個不穩當差一點朝後仰身倒在了地上,幸好一旁的尤虎扶住了,他朝著玉暖咧嘴露出牙齒笑了起來。
玉暖也笑笑,從李庚的身上下來。
“二小姐又長高了。”語氣略帶激動,李庚比劃著玉暖,說道。
“那今年暖兒可以騎馬麽?”玉暖扯著他衣服的下擺撒嬌著問。
李庚猶豫了一下,不忍這樣俏麗可愛的容顏上有絲毫失望,“去年從塞外買的汗血馬,今年剛剛下來一個小崽子,如今長得也不高大,二小姐到時候去騎著試試。”
李庚也不跪著了,站起來將玉暖舉起來過了頭。放在了肩膀上。
眾人唰唰地都站了起來。
“李叔這樣慣著她,總有一日要無法無天了!”玉溫心情也是極其好,站在一旁柔聲笑著說。
“沒事,二小姐跟了將軍的脾氣,不會變得驕縱的!”李庚拍著胸口說。
玉暖坐在李庚的肩頭,轉身望著來時的方向,一片蔥蔥鬱鬱的林子,再看前方,便是灰蒙蒙的天空下一座古舊的城樓。
玉溫坐在馬車上,跟在一眾人身後。夕陽像是掙紮一般,露出了一些紅暈,但很快就散去了。她靠在馬車內,心咚咚跳著。
掀開車簾子望著跟在最後麵的一個穿著深藍色錦袍的少年,暗沉的夜色開始籠罩開來,將他的身影剪裁成了一個俊美的側麵。玉溫從簾子的縫隙裏將這人的影子深深地印了下來。
“小姐在看什麽?”芸嬤嬤好奇地問。
玉溫連忙將車簾子放下來,正襟危坐道:“隻是隨便看看。”
她這樣子倒讓芸嬤嬤捂著嘴笑了笑,再過幾月小姐就十三歲了,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恐怕是看上了跟在最後麵的少昀了吧。少昀十三歲跟在將軍的身邊,他十七歲的時候將軍在荊州戰死,算算年紀今年剛好二十有二,與小姐來說確實合適。
等回去了,私底下和老東西商量一下為小姐說個媒,想到這裏芸嬤嬤心情愈發好了。從下馬車一直麵帶笑意。
馬車緩緩地走,前麵走著的李庚率先領唱起了軍營裏唱的歌曲,聲音時而低沉,時而高亢,語調淒涼。
“誰入壯懷八千裏,揚祖先榮光耳……大風起兮旌旗揚,激戰血疆域……”一聲聲好似將人帶入了狂野荒涼的戰場裏。
玉暖激動地也用稚嫩的聲音和唱起來,不過因為有了這個稚嫩柔弱的聲音,倒是讓人聽著多了一絲暖意。
一行人歡快地到了玉府,門前庭院早已經打掃的幹幹淨淨,為的就是迎接這宅子的兩個小主人,自從將軍與夫人離世之後,兩位小姐被接入了皇宮內。這宅子就被一群玉仲將軍身邊的老臣看著。
許多事情,漸漸地歸塵歸土,說起來便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淒涼場麵了。
前麵的人率先進了院子,少昀走在後麵。還未跟上去就被芸嬤嬤給叫住了。
“少昀,你等會兒!”
那少年回頭,玉溫下了馬車正好對上了一雙清涼淡澈的眸子,臉上的肌膚是小麥色,是在戰場的烈日暴曬下才也有的顏色。
這一望過去,玉溫的心猛地一滯。急忙低頭。
“嬤嬤有何吩咐?”還算是知禮數,抱拳問。
“我要去廚房看看,你帶著小姐去後院的閣樓住處。”芸嬤嬤促狹地笑了笑。
“嬤嬤!”玉溫臉紅,急急地叫了一聲。
但是芸嬤嬤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轉身就朝著廚房走去了。
前麵的人都走了,後麵的馬夫要將馬車趕到後麵去,隻剩下了玉溫和少昀,有些微的尷尬在兩人之間醞釀。
少昀摸摸頭走在最前麵,不知說什麽。可瞧得出他對玉溫有些微的敬畏,就像是對將軍的敬畏一般,這份敬畏順承到了兩位小姐的身上。
這一年整個秋季,玉溫和玉暖都留在了朔陽,若不是皇上皇後一道道的聖旨催促,恐怕玉暖瘋玩的都想留在朔陽過年了,可惜京都的皇上皇後是決然不允許的。
當初玉仲戰死後,按理說兩位小姐應該回到朔陽由留在朔陽的玉家宗親撫養長大,可是太後卻因著與蘇婉交好的關係將兩姊妹留在宮內。
在外人看來這是對將門遺孤的鍾愛,可身在朔陽的一眾玉仲的老將卻不這麽認為。他們當初都是手握重權的大將,可玉仲死後不到三年的時間,他們被明裏暗裏削減公爵,到如今也便成了玉府的看門人。
這群人若是想造反,依照如今大允的情況,攻入京都都是隨隨便便的事情,畢竟這個國家這些年來積貧積弱,詬病實在太多。
可兩位小姐在皇宮內便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臨別的前一晚,玉溫坐在書桌前翻書,可是卻心煩意亂。玉暖抓緊最後的時間,托著李庚去了朔陽城外的馬場去騎馬,芸嬤嬤去了廚房拾掇晚上的飯菜。
正在心煩意亂的時候,門忽然被推開了。一轉身便看到了少昀那雙緊張不舍的臉。進門來將門關好,急急忙忙地到玉溫的身邊將她摟緊在懷裏。
“你什麽時候再來?”開口這一句,讓兩人本該甜蜜的氣氛攪亂得瞬間緊張了起來。
玉溫不知道怎麽說,按理說隻有每年十月份回來祭祖時才能來。一直都要在京都。
“許是要下一年的這時候了。”語氣悵惘,玉溫靠在少昀堅實的肩膀上。
少昀心裏難受得緊,“過了年你也就十三歲了,我到京都去求皇後娘娘,讓她為咱們指婚好不好?”
這一點少昀是有自信的,若是將軍在,他與大小姐兩情相悅,這門親事肯定會同意。可如今小姐住在宮裏,婚事必然是要被皇後控製。想到這裏,他有些不由自主地鬆開了玉溫。
“我去求太後,如今我也沒什麽後台背景,但凡是京都裏的貴家少爺都要找門當戶對的,所以沒什麽好擔心的。”玉溫輕笑,也算是對自己處境的微微嘲諷。
她進宮的時候已經知道人情世故了,所以對待宮內的人都淡淡疏離,帶著恭敬卻也有冷漠。玉暖則不然,一股腦地仗著太後的寵愛,橫衝直撞,開始還斥責,可如今瞧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玉暖這般,對她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得到了玉溫的肯定回答,少昀的心裏落下了一個石頭。抱著玉溫,湊到她的耳邊道:“我這一聲決不負你。”
“我也是。”玉溫將小小的臉頰埋在了少昀厚重的肩膀上,輕聲回答。比奇提示:如何快速搜自己要找的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