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鬥不如養條狗
春寒料峭,雖然外麵陽光明媚,可室內依然要放上兩個火盆才能感覺到溫暖。周武帝解開了桑榆的心結,這才發現她還穿著單薄的褻衣依偎在自己懷中。
“蓋上,小心凍著。”他扯開錦被將桑榆包了個嚴實,在她露出的小臉上親了親,見她眉宇間還夾雜著一絲憂慮,瑟然開口,“等會兒我給你一卷空白聖旨,若哪一天我負了你和孩子,你盡可以在上麵填寫聖諭,然後帶著它去千佛山投靠太後,我絕不阻攔。”
孟桑榆臉色微變,抬頭看向他錯愕開口,“你就那麽放心?不怕我拿到聖旨後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這種話從天性多疑的古邵澤嘴裏吐出,當真叫人難以置信。
“我信你。”周武帝刮了刮她的鼻頭,微笑道。僅憑一張聖旨就能顛覆大周,這皇位他趁早不用坐了。敢如此行事,一是對桑榆的信任,二也是對自己能力的自信。
孟桑榆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確認他所言非虛,悶聲道,“謝謝你。”這份心意太沉重了,但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她無法拒絕。
“謝什麽?你不會有用到的那一天。”周武帝箍緊她瘦弱的肩膀,篤定開口。
兩人靜靜相擁了一會兒,氣氛溫柔繾眷。男人將手探入錦被撫摸女人平坦的小腹,這才感受到了為人父的喜悅,垂頭在女人柔嫩的唇瓣上啃咬一口,低笑道,“我們要有孩子了,真好!”收住笑,過了一會兒,他想起來,又俯身在女人唇上啄吻,如此反複,沒完沒了。
孟桑榆默默承受著他雨點般的親吻,見他眉目舒朗,唇角上揚,歡喜的像個孩子一樣,也禁不住微笑。男人的感情純粹而直白,沒有一絲一毫的遮掩,正如他所說,這個孩子的到來凝聚了他全部的期待。
心裏有些觸動,孟桑榆從被窩中探出雙手,摟住男人的脖頸,主動含住他的下唇允吸。男人眼底劃過一抹驚喜,迫不及待的迎合她的熱情,室內溫度節節攀升。
“娘娘,該喝藥了。”馮嬤嬤放心不下,見醫女送了藥來,忙借口入殿查看。
兩人依依不舍的分開,濡濕的雙唇扯出一根曖昧的銀線。周武帝啞然失笑,將掛在桑榆嘴角的銀線細細舔去,這才看向表情困窘的馮嬤嬤,溫聲道,“端上來吧。”
接過藥碗,在手裏試了試溫度,他喂到桑榆嘴邊,不厭其煩的囑咐,“太醫說你胎像有些不穩,但隻要喝幾天藥就無礙。宮務繁重,你暫且交給別人。有哪裏不舒服立刻派人來通知我,不管何時何地,知道嗎?”
孟桑榆小口小口喝藥,俏臉皺成一團,連連點頭,樣子既乖巧又可愛。周武帝心中愛得不行,用帕子給她擦幹嘴角,又喂了一顆蜜餞,在她苦中帶甜的唇瓣上輕輕啃咬一口,又意猶未盡的舔了舔。
馮嬤嬤垂頭接過藥碗,不敢亂看,風一樣卷出寢殿,和匆匆進來的常喜差點撞到一起。
“什麽事?”周武帝扶著桑榆躺下,正準備解開外袍陪她小睡片刻,看見麵色凝重的常喜,手裏的動作頓住了。
“回皇上,八百裏加急,湘北王起兵謀反了。”常喜語速極快的稟報道。
“派人急召內閣大臣進宮議事。”周武帝扣好衣襟的盤扣,見桑榆支起上半身,麵露憂慮,忙上前將她按回被窩,親親她額頭道,“不用擔心,孟家軍剛踏平耶律皇廷,正是士氣最盛的時候,其凜然戰意銳不可當。湘北王自以為是乘人之虛,實則卻是以卵擊石,此一役勝敗早有定數。”
“父親又要出征了?”孟桑榆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自覺拽緊他衣袖。
“嗯。放心,我會派人保護他。”未免桑榆憂思過重,周武帝柔聲安撫道。
知道事情緊急,孟桑榆點頭,放開他衣袖。等人走遠,馮嬤嬤立刻掀開珠簾,表情很是激動,“娘娘,您猜奴婢打聽到了什麽?”跟在她身後的銀翠和碧水滿臉緋紅。
“湘北王謀反了?”孟桑榆半坐起身,挑眉問道。
“啊?”聽聞這個消息,馮嬤嬤愣了愣,又很快將之拋諸腦後,燦笑道,“不是這個。聽說皇上方才遣散了所有秀女,今次大選作廢了。這可都是因為娘娘啊!皇上對娘娘真是情比金堅!”
馮嬤嬤語氣極為自豪,銀翠和碧水忙不迭附和。
情比金堅?孟桑榆搖頭,心裏卻再不能對男人的所作所為嗤之以鼻。不管以前如何,男人現在對她當真是無微不至,小心周到,挑不出一絲半點的錯處來。但這感情來得太過莫名其妙,到底叫她無法完全放心。
就在這時,禦書房一名管事太監捧著一個托盤在殿外求見。馮嬤嬤出去,接了托盤,看見其上放置的一封書信和一卷聖旨,表情十分疑惑。
孟桑榆取過書信拆開,見是自己寫給太後那封,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男人現在是不會放她走的。又攤開聖旨,看見左下角早已蓋好的禦印,放心的笑了。既然有了退路,為了孩子,她就勇敢嚐試一回吧。有幸福的機會,為何要眼睜睜的錯過?
“呀,這聖旨既蓋好了印,卻怎麽是空白的?”馮嬤嬤瞟了一眼,驚叫起來。若這東西落入有心人手裏,不知要翻出多大的風浪!
“好生收起來,若哪一天皇上有負於我,這就是我和孩子的退路。”孟桑榆將聖旨卷起,語氣平淡。
“娘娘,這可是個燙手山芋啊!”碧水憂慮開口。
“他既敢給,我就敢拿。沒事,收起來吧。”孟桑榆不以為意的擺手。她也知道這東西不好拿,但有了它,心裏到底踏實很多,便暫且收著吧。
馮嬤嬤三人不敢怠慢,忙取來匣子將聖旨裝好,心中暗暗咋舌:連退路都交到主子手裏,皇上當真是用心良苦了!這份心意,莫說帝王,就是平民夫妻亦不多見啊!
馮嬤嬤一張老臉都笑開了花,似想到什麽,又立即收了笑,憤然開口,“娘娘,您昏倒以後皇上做主撂了二小姐牌子。賢妃轉臉就安了個‘德言容功微有瑕疵’的汙名到二小姐頭上。好在皇上將所有秀女都遣散,才沒顯出二小姐的事兒來,否則不知有多少人要看孟家笑話。”
再怎麽不和,孟家人也不能叫外人欺辱了去。孟桑榆問明情況後臉色極為陰沉。她看得出,賢妃的心理狀態很有問題,那就是一隻瘋狗,隨時想著咬人一口,將自己的不幸轉嫁到別人身上。
瘋狗就要狠狠的打,打到它害怕,打到它看見你就轉身逃竄為止。
孟桑榆冷笑,耷拉著繡鞋走到梳妝台前,從鏡匣中抽出一根繡帕,在胭脂盒裏擦了擦,血紅的汙跡被純白的底色襯托的觸目驚心,叫人看了頓生不祥之感。
“用匣子裝了送到絳紫宮去,賢妃看了自然會明白我的意思。”她打了個哈欠,懶懶的躺回被窩補眠。
銀翠接過繡帕往絳紫宮去了。
絳紫宮裏一陣乒呤乓啷的脆響,碎裂的瓷片到處飛濺,一眾宮人跪在牆角,死死埋著頭,不敢朝殿中瘋狂打砸的女人投去一眼。女人眸色血紅,鬢發散亂,口裏不停咒罵,惡毒至極的言辭令人不寒而栗,本來十分嬌俏的臉蛋此刻猙獰似鬼。
“娘娘,碧霄宮銀翠殿外求見。”因求見的是皇貴妃的大宮女,守門的太監不敢怠慢,硬著頭皮前來通報。
“不見!叫她滾!”賢妃血紅的眼珠幾欲脫出眼眶。沈慧茹死了,她最恨的人就是孟桑榆。憑什麽她可以躲過一劫?憑什麽她可以獨霸皇上?而今她不但懷孕了,皇上還為她遣散秀女?!她好恨!恨不能將她剝皮拆骨,吞吃入腹!
太監應諾,客客氣氣的送走銀翠,轉身捧了個匣子進來,戰戰兢兢的跪下,“回娘娘,這是皇貴妃娘娘送您的禮物。”
“什麽玩意兒!”賢妃揮手將匣子打翻,一條繡帕飄出來,落在地麵,其上沾染的血紅汙跡深深刺痛了她的眼。她心髒狂跳,慢慢彎下腰去,用顫抖的手將繡帕撿起,展開凝望。髒了的繡帕——不潔!孟桑榆竟然知道!
賢妃搖搖晃晃的往後栽倒,那太監眼明手快,忙起身接住,將她安置到軟榻上。賢妃捂住胸口蜷縮成一團,額頭冒了一層冷汗。最致命的秘密被孟桑榆知曉,可笑她還肆無忌憚的挑釁對方,這分明是在找死!
仿佛被一隻大手掐住了咽喉,她覺得呼吸不能。
“娘娘,您怎麽了娘娘?奴才這就去找太醫。”太監拔腿就往外跑,一群宮女圍上來查看情況,好一陣手忙腳亂。自冷宮事件後,賢妃的心腹全被暗衛殺了個幹淨,餘下的宮人遠不如老人盡心。
“不要!”賢妃驚恐的喊道,“不要去!本宮躺躺就好!”她邊說邊扯開被褥,將自己緊緊包裹,蜷縮的身體還在瑟瑟發抖。隻要一想到孟桑榆知曉她最不堪的秘密,她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般無所遁形。她不敢了,再也不敢出現在孟桑榆麵前。
從這天起,賢妃一病不起,纏綿病榻好幾月才堪堪轉好,自此絕跡於深宮。
翌日早朝,湘北王起兵謀反的消息被帝王公之於眾,並派遣孟國公前去平亂。國禍當頭,本欲拿大選說事的朝臣們消停了,誰在這個關頭勸諫皇上甄選秀女,誰就是實打實的沒眼色,到最後還可能落下個奸佞的名聲。
大軍開撥後第二日,帝王頒下聖旨,晉封皇貴妃為皇後,著禮部即刻籌備封後大典,群臣紛紛跪地恭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