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無星無月。
灰蒙蒙的村子無聲無息，像是張嘴的巨獸，等待獵物入口。
而池棠，自覺就是獵物。
“你到底怎麽了？”蘇明軒有些不耐。
他和池棠各拿著一隻手電，從下往上看，看不清他的神色。
池棠又退了兩步。
不對。
前幾天蘇國棟夫妻就來學校找過她，說奶奶病了。
既然當時就知道奶奶身體不好，為什麽今天才回來？
而且蘇明軒的表情，好像對此並不知情。
“你不說蘇國棟他們先回來了嗎？”
“他們人在哪裏？”
操場上隻有蘇明軒的一輛車，沒有別的車。
蘇明軒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但是對池棠的稱呼父母的語氣很不高興。
“怎麽說爸媽也養你19年，你就這樣直接喊他們的名字像話嗎？”
“還有，爸媽他們三天前就回來了，車不在有什麽奇怪？”
中途司機把車開走了，這能有什麽問題。
什麽問題？
問題大了。
既然蘇國棟夫妻三天前就回來了，為什麽打電話到家裏，隻有奶奶的聲音？
池棠一動不動，緊握手裏的防身手電，上次出事後專門買的。
手電自帶破窗錘，有弱光，強光，爆閃功能。
對著人眼爆閃，能讓人短暫失明一段時間。
可用太陽能充電，還能發出高昂的警報喇叭。
且防水。
還合法。
“不是要去看奶奶嗎？”
“快點跟上。”
蘇明軒催促著池棠，自己繼續往前走。
走了幾步見池棠還是沒跟上，頓了頓又停下來。
轉過頭，臉色冷冷的。
“你到底在想什麽？”
“奶奶生病了，爸爸媽媽先回來看不是很正常嗎？”
“你這個樣子，跟誰要害你一樣。”
池棠沒想到蘇明軒會回頭。
奶奶生病，她當然要去看。
可今晚確實有些詭異，她一個人去太冒險，正琢磨著要不要打電話叫兩個警察來看看。
但還沒想好借口。
蘇明軒見池棠一直站著不動，就要動手來拉她，被池棠甩開。
差點摔一跤的蘇明軒：？
是錯覺嗎，感覺小棠力氣好大。
“你是不是還在生爸爸媽媽的氣？”
“林家那邊已經選了新的聯姻對象，我跟爸媽說了，不會再勉強你。”
之前他覺得池棠嫁進林家是為她好，那是因為，他以為池棠的家裏很窮。
比起回鄉下過苦日子，當然是嫁進林家享福更好。
但是後來，他聽說池棠給災區捐了5000萬。
蘇家的賬目，蘇明軒是清楚的，這些錢不是蘇家的。
不是蘇家，那就是池家的。
既然池家能拿出5000萬，說明也不是很窮的家庭。
小棠不嫁進林家也是好事。
但這些，他不會告訴池棠。
也不會為之前的事道歉。
他做事從不須要向任何人解釋。
“別耍小孩子脾氣了，跟我去看奶奶。”
這樣軟的語氣，於他已經是最溫柔的。
蘇明軒認為，這次池棠怎麽都不會違逆他了。
“不。”
“你先去，我一會就來。”
池棠拿出手機，卻發現這裏根本沒什麽信號。
“蘇大少爺，蘇小姐，你們怎麽不上去啊？”
正在這時，村長提著一盞燈出現。
“快去看看你們奶奶吧，她隻剩一口氣了！”
“眼巴巴地等著你們呢！”
村長聲音焦急，旁邊還跟著個村民。
池棠喊他伍伯伯，以前經常給人算命，小時候還經常帶糖給池棠吃。
兩個熟人的出現，打破黑夜的詭異。
聽到奶奶情況極差，池棠這會也顧不得許多，隻來得及把定位發給高律師，就跟蘇明軒兩人快速往山上走。
山路並不遠，十幾分鍾就到了。
走到一半的時候，能看見蘇家的院子還亮著燈。
似乎有不少人影在晃動。
原來，村子裏的人都在蘇家嗎？
池棠略微放心。
繼續跟著記憶裏的路走，村長在前麵帶路。
進了蘇家院子，果然這裏集聚了村裏好多熟麵孔。
“明軒，小棠，你們回來了。”
蘇母迎出來。
“快來看看你們奶奶吧。”
“我和你爸爸就下個山的功夫，你奶奶就摔了！”
所以老人家摔倒的時候，家裏一個人都沒有。
“有什麽重要的事，不能找人辦非得你們兩人一起去辦？把奶奶一個人留在家裏。”
蘇明軒不滿母親的態度。
蘇母沒有多解釋，隻顧著低頭擦眼淚。
池棠不知道她是真擦還是假擦，繞過人群，朝裏屋走去。
“奶奶！”
蘇奶奶一身黑衣裳，躺在**，滿臉褶子。
蘇國棟站在床邊，一臉悲傷。
蘇奶奶強撐著坐起來，頭發都弄亂了。
“小軒，小棠，你們怎麽這麽晚來了？”
她在問兩個孩子。
手卻一直抓著池棠。
“好孩子，奶奶不中用，讓你們擔心了。”
說兩句話，好像耗盡了蘇奶奶最後的力氣。
她鬆開池棠的手，倒回**。
眼睛直直望著池棠，前劇烈起伏，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有經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早已經油盡燈枯。
與死神，隻差喉嚨裏的那口氣。
“奶奶！”
池棠再也繃不住，抱著奶奶的手哭。
村民們不忍看，都退出了屋子。
這個時候，蘇國棟突然給人跪了下來。
“伍大師，求您救救我母親吧？”
“我本打算今年接她進城裏享福，她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求你發發善心，哪怕讓她再多活3年都行啊！”
伍大海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隻是個算命的，不能逆天改命……”
池棠這會正難受，聽到這裏覺得諷刺。
都這個時候了，蘇國棟還在演孝子，早幹什麽去了！
蘇奶奶一直看著池棠，眼裏似乎在乞求什麽。
嘴巴蠕動，卻不出一點聲音。
哭著哭著，卻發現奶奶的手，根本沒有絲毫溫度。
她以為這是人之將死正常現象。
直到她看見袖口的泥巴。
“奶奶。”
她拉起奶奶的手，看見手臂後麵更多的泥巴。
沒等她問，那邊伍大海拿出一個玲瓏盒子。
裏麵裝著青色、黃色、黑色三顆石頭。
“既然你們這麽虔誠，我就姑且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