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3年。

清晨。

一夜好睡的陳宇,起床後,換上一套白色練功服,來到樓下的草坪上,開始緩緩演練八卦掌。

身上的傷處距離痊愈還有些日子,這樣的傷體隨便一動,就很疼,但他覺得自己身上淤青處處,多活動活動,有助於活血化瘀,所以,就咬牙堅持著一招一式地演練八卦掌。

隨著身體漸漸活動開來,身上的疼痛也漸漸變得沒那麽令他難以忍受了。

也因此,他演練八卦掌的速度漸漸加快。

曆經諸多時空的他,腦中關於修煉八卦掌的“記憶”,已經疊加一次又一次,連帶著他對八卦掌的領悟,也在一次又一次地加深。

眼下這具身體不夠強健,大概是因為這些年有些疏於鍛煉,以及流連美色的緣故。

他想多練練,把這具身體的素質也提升上去。

相比做生意掙錢,他還是更喜歡練功夫。

清晨的晨曦下,草坪上正在演練掌法的陳宇,遠遠看去,舉手投足之間,似乎蘊含著一股莫名的韻味。

二樓的某扇窗戶後麵,湯虹潔眼神略帶疑惑地看著樓下草坪上正在演練湯家八卦掌的陳宇。

她感覺今天他的掌法造詣,好像比以前提升了一大截。

這讓她覺得不科學。

近幾年她很少看見陳宇練掌法,偶爾演練的時候,他的八卦掌有幾分火候,她一眼就能看清。

可是此時此刻,她居高臨下看他練功,忽然感覺他的掌法造詣似乎在她湯虹潔之上了。

這怎麽可能?

功夫又不是佛法,難道還能頓悟不成?

她就從來不相信現實中的功夫能靠頓悟進步多少,她更相信功夫是日積月累,一點點練上身的。

“難道是我的錯覺?”

她疑惑自語。

……

樓下,身為管家的薑繡,剛剛正在樓下大廳指揮女傭們打發衛生,此時她無意間走到門口透氣,不經意間瞥見不遠處的草坪上,正在演練八卦掌的陳宇。

她眼神微微閃了閃。

當年陳宇教她弟弟薑榮光等人八卦掌的時候,她也跟著學了幾年,此時再見陳宇演練八卦掌,她不由被勾起當年的一些記憶。

這門掌法,這些年來,她私下無聊的時候,也會練練。

十幾年練下來,她能感受到這門功夫對她自身的改變。

身材方麵潛移默化的改變且不說,隻說這麽多年功夫練下來,她內心卻是漸漸變得堅毅。

膽氣也遠遠大於尋常女子。

比如她平日裏看見一兩個身強力壯的大漢,她心裏就一點都不發怵,因為她自信自己如果出手,出其不意之下,一兩個大漢,不會是她的對手。

連帶著,她平時管理手下那些女傭、員工的時候,態度也變得很硬,隻因她不怕這些人背後對她打擊報複。

薑繡站在大門前靜靜地看了一會草坪上演練掌法的陳宇,她腦中也不知想了些什麽。

忽然回過神來,對不遠處的一名女傭招招手。

等那女傭賠著笑臉,小跑過來時,薑繡低聲吩咐:“去給我拿一條擦汗的毛巾過來。”

“是,繡姐!”

女傭答應一聲,連忙小跑著去拿毛巾,片刻後,拿來一條白毛巾雙手遞到薑繡麵前。

“忙你的去吧!”

薑繡接過毛巾,丟下這句話,就徑直向草坪上練功的陳宇走去。

剛開始步子很大,漸漸的,則緩下腳步,最終在距離陳宇四五米遠的地方,捧著一條白毛巾,靜靜地等著。

正在練功的陳宇瞥見了她,卻沒有立即收手,而是繼續將一套掌法全部練完,這才緩緩收功肅立。

吐出腹中一口濁氣之後,他才轉臉看向已經等了有幾分鍾的薑繡。

在他的感覺中,似乎昨天薑繡還是他的新婚妻子。

可一次時空變幻之後,薑繡就變成了他的管家。

過去種種,宛如春夢了無痕。

見他目光看過來,薑繡微微猶豫,便微露笑容,不疾不徐地捧著白毛巾走過來,還有近兩米遠的時候,就說:“宇哥,擦個汗吧!要不然風一吹,容易傷風感冒。”

話音落下,她正好走到陳宇麵前,手中捧著的白毛巾正好在陳宇伸手可及的距離。

陳宇眼神複雜地笑了笑,伸手接過毛巾,所以地擦了擦額頭和脖子上的汗珠。

這個季節的魔都還是很炎熱的,即便是清晨,氣溫也不低。

“宇哥,你身上的傷不要緊吧?”

薑繡看著他,輕聲問。

這一刻,陳宇看著她,腦中忽然記起昨晚湯虹潔給他擦跌打酒的時候,跟他說的那些夢。

湯虹潔說的那些夢,太像是之前他和湯虹潔是夫妻時候的生活了。

當時,他就懷疑是隻有湯虹潔能夢到別的時空的事?還是其他人也能夢到?

也許可以試探一下薑繡。

看看她是否也做過類似的夢。

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陳宇微微笑了下,隨口道:“不要緊,都隻是皮肉傷而已,謝謝你的關心。”

薑繡回他一個微笑,隨即輕聲說:“今天早餐我讓人準備了一些山楂麥芽湯,聽說這湯可以活血化瘀,宇哥你一會兒多喝點吧!應該能對你身體恢複有些好處。”

陳宇微微點頭,“好,你有心了。”

頓了頓,他忽然問:“哎,對了,阿繡,你這些年夢到過我嗎?”

“啊?”

薑繡一怔,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怎麽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難道他聽說了什麽?

誰啊?

誰說的?

難道我有說夢話的習慣?正好被哪個碎嘴的多嘴說了出去?

措手不及的薑繡臉蛋肉眼可見地爬上兩朵紅暈,眼神有些慌亂地轉到一邊,下意識矢口否認,“沒、沒有呀!宇、宇哥,你別聽別人瞎嚼舌根!沒、沒有的事!真的。”

陳宇把她剛剛的表情、眼神,以及語氣變化,都看在眼裏,聽在耳中,薑繡剛剛的第一反應太慌亂了。

因此,她即便立即開口否認,陳宇還是不信她說的話。

看來她和湯虹潔一樣,也能夢到別的時空的事。

而且,應該也夢到了我。

這一刻,他心裏複雜難言。

他以前真沒料到時空變幻之後,之前時空發生的事,竟然會人夢到。

曾經真實發生的事,都變成一些人的夢境。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湯虹潔和薑繡能夢到之前時空的事,能夢到他陳宇,他心裏有點喜悅。

因為這意味著她們沒有完全忘了曾經和他在一起的生活。

更多的卻是悵然若失。

因為她們必然都以為那隻是一個個夢而已,不會以為那都是別的時空發生的真人真事。

“宇哥,我、我還有工作要做,就、就先走了。”

心慌意亂的薑繡匆匆道別,轉身就腳步匆匆地離開。

陳宇沒有喊住她,他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目光若有所思。

這一刻,他想到既然薑繡和湯虹潔都經常夢到他,那她們想必會認為她們是深愛著我的。

這樣的話,我要是想拿下她們,難度應該都不大。

他還想到另一個可能。

既然薑繡和湯虹潔都能夢見別的時空的事,那岑柔、蔣雯雯、孫曉雙等人呢?

岑柔會夢到她是我的助手,僅僅隻是助手嗎?

蔣雯雯……會夢到她曾經喂我吃頭孢嗎?

孫曉雙呢?

她會夢到她曾經和她妹妹孫曉月一起和我大被同眠嗎?

等等。

他甚至還聯想到——薑榮光呢?最近這幾個時空,薑榮光都對我畢恭畢敬,他一直對我抱有敬畏,是不是他也夢到過曾被我活生生親手打死?

腦中紛亂的念頭一個接著一個。

一會兒覺得從此可以永遠擁有薑繡和湯虹潔。

一會兒又覺得像蔣雯雯這樣,和他有過很不愉快經曆的,無論男女,以後都要盡量疏遠,不能輕易信任。

因為他們隨時都可能因為夢到曾經發生的不愉快事情,而影響到他們對他陳宇的感情。

就連薑榮光,也要有所防備。

不能完全信任。

……

匆匆回到別墅大廳的薑繡,仍然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很快,手心直冒汗。

此時,她目光緩緩掃過大廳裏正在打掃衛生的女傭們,眉頭微蹙,心裏想著:到底是誰聽見了我說的夢話?然後又在外麵亂說的?誰?到底是誰?不想混了嗎?敢在背後傳我的秘密?是不是我平時對她們太和善了,讓她們覺得我軟弱可欺?

想到這個可能,薑繡臉色一板,隨手在身旁的鞋櫃表麵摸了一下,然後將指尖湊到自己眼前看了看,冷哼一聲,道:“看看你們做的什麽衛生?這鞋櫃上還有這麽多灰塵,平時老板和夫人沒來這裏住也就算了,現在老板和夫人都住在這裏,你們幹活還敢這麽敷衍,行!工作敷衍是吧?這個月的獎金全都給我扣了!這個月你們誰也別想拿獎金!我說的!哼!”

平時見到她都心裏直打鼓的幾名女傭,頓時嚇得個個噤若寒蟬,誰也不敢作聲。

但她們這副樣子,看在薑繡眼裏,心裏卻更氣。

暗道:裝!繼續裝!平時我還真被你們這副可憐的小模樣給欺騙了,要不是今天無意間發現你們當中有人背後亂嚼我的舌根,我還真不知道你們演技這麽出色。

哼!你們休想再用這副可憐模樣麻痹我!

薑繡冷眼掃過這些人,感覺自己已經看穿了這些女傭,再也不會上當,憋著一口火氣轉身離開。

……

午飯時,和陳宇一起吃飯的岑柔在吃完、擦嘴時,目光看向陳宇,“宇哥,我今天上午接到下麵的匯報,咱們在老家的藥廠總部,出了點小問題,需要我趕過去處理一下,你現在身上傷還沒好利索,所以你就繼續留在這裏休養吧,我把事情處理完,很快就會回來陪你,你看行嗎?”

陳宇微微皺眉,“藥廠總部?出了什麽事?”

岑柔笑笑,“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你失蹤的這幾天,集團曹副董有點不安份,好像是覺得你回不來了,想趁機攬權,估計是想把藥廠變成他的囊中之物吧!

之前你沒回來,那邊的人看不清形勢,也就不敢把他的小動作報告給我,現在你回來了,局勢明朗,那邊就有人爭先恐後地跟我報告曹副董最近的所作所為,我去一趟,殺雞儆猴,以儆效尤,你不用擔心!既然你安全回來了,姓曹的,就不敢反抗。”

曹副董?

聽到這個稱呼,陳宇腦中便浮現出與之相關的記憶。

——曹學兵,生命躍遷醫藥公司的副董事長之一。

是生命躍遷醫藥公司第二大持股公司派遣過來的代表。

是的!

這個時空他名下的生命躍遷醫藥公司,是一個股份製上市公司。

簡單說,這公司不是他一個人私產。

在國內這種大環境下,當他組建的這家醫藥公司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他想一個人吃獨食,不給其他任何利益集團染指的機會,幾乎是不可能的。

官方也無法坐視這麽大一家醫藥企業,完全屬於私人產業。

所以幾年前,“陳宇”跟許有聞長談一番之後,作了讓步,讓出公司49的股份,給其它公司分享。

“他”自己隻保留51%的控股權。

當然,股份讓出去這麽多,“他”也有收獲。

一方麵,公司的發展資金迅速壯大。

另一方麵,入股的那些公司背後的力量,也能被“他”所用。

最重要的是——官方對“他”的支持力度,直線上升。

同樣,他名下的另一家公司——超時空手機集團,幾年前,也不得不接受其它公司的入股。

並建立董事會。

平時這兩家公司的控製權,一直牢牢掌握在“陳宇”手中。

其它董事、副董事長什麽的,就像以前一句網絡名言說的那樣:朕一日不死,爾等皆是皇子!

他陳宇隻要平安無事,那些人都動搖不了他的地位,也拿不走他的公司。

但最近他被人綁架,能安全回來的希望似乎不大。

因此,就有人想趁這個機會,拿下生命躍遷醫藥公司的大權。

曹學兵……

陳宇腦中閃過此人以前在自己麵前,恭恭敬敬的樣子。

以前還真沒看出來此人有這樣的野心。

當即他對岑柔說:“你這次過去,告訴曹學兵背後的公司,就說是我說的,讓他們自己動手,把姓曹的送進去吃牢飯,罪名、罪證,讓他們公司自己去找,否則,下次公司增資擴股就沒他們的份了,就這麽跟他們說!”

岑柔聞言,輕笑,“不用這麽麻煩!跟我匯報這事的人,已經幫我們提前收集好曹學兵的罪證,我過去就是送他進監獄的!至於曹學兵背後的公司……回頭我會逼他們交出三分之一的股份,給別的公司,曹學兵要懲罰,他背後的公司也不能放過。”

陳宇有點意外岑柔的鐵腕手段。

但既然岑柔有這個把握和信心,那他也沒什麽意見。

“嗯,也行!那就這麽辦吧!”

飯後,岑柔就在湯虹潔等人的陪同下,離開這座莊園。

還要繼續養傷的陳宇,便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他來到3樓書房看書。

看了一會,又想起要不要給薑繡調整工作崗位的事。

他的心理有點矛盾。

私心裏,他希望薑繡繼續在這裏做管家,這樣的話,他以後就能天天看見她。

但理智又告訴他——也許薑繡並不喜歡做管家,也許給她換一個別的崗位,她會更自由更開心。

沉吟好幾分鍾,他才拿起手機打給薑繡,讓她來他書房一趟。

大約十分鍾後,書房門被敲響。

“進來!”

陳宇說著,放下手中的書本。

一身黑色管家製服的薑繡快步走進書房,來到他的書桌前,雙手交疊在小腹部位,微微低著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經曆了早上的事,她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宇哥,請問您有什麽吩咐?”

“坐!”

陳宇伸手示意她麵前的椅子。

薑繡微微搖頭,“宇哥您有什麽吩咐,直說就好,我站著就行。”

陳宇:“……”

她竟然不願在他麵前坐下。

他也懶得在這個問題上,跟她多費口舌。

便問:“阿繡,你喜歡目前這份管家的工作嗎?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幫你換一個工作,你喜歡做什麽,可以跟我說說。”

薑繡低著頭,好一會兒都沒有作聲。

要不是看見她眼睛還睜著,陳宇都要懷疑她是不是站著睡著了。

“阿繡?”

他忍不住喚她一聲。

薑繡依然低著頭,終於開口了,但聲音似乎幹澀了不少,“宇哥你想怎麽安排,我都服從,我沒有意見。”

真沒有意見?

真沒意見的話,你聲音怎麽變了?

陳宇皺起眉頭,疑惑地看著她,因為他感覺她似乎不想失去目前這份管家的工作。

難道她很喜歡做管家?

“阿繡,你喜歡做管家?”

他遲疑著問。

薑繡默然以對。

在陳宇看來她這是默認。

他有點理解不了,她為什麽會喜歡做管家?

難道做一個自由自在,有自己業餘時間的上班族不好嗎?

“行吧!既然你喜歡現在這份工作,那你就繼續做吧!你別誤會,我隻是想給你安排一份更舒服的工作,既然你不想要,那我肯定尊重你的意見。”

薑繡微微躬身致意,低聲道:“謝謝宇哥!”

陳宇:“……”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還是不夠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