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一怔,隨即才反應過來薑繡也以為他得了絕症,時間不多了。

他微微失笑,走到她麵前,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笑問:“如果我早點告訴你,你就答應我的求婚嗎?”

薑繡咬著嘴唇,看著他,看著看著,她的眼眶就紅了,突然撲進他懷裏,抬手一下又一下地捶打他肩膀。

聲音帶著哭腔,“你個混蛋!陳宇你就是個混蛋,你知道嗎?你為什麽快死了,才來找我?為什麽呀?你為什麽不早點來?你為什麽不早點來?”

陳宇摟著她的身軀,聽著她在他耳邊的泣不成聲的斥罵,感受著她一下又一下捶打他的肩頭,他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他就知道薑繡心裏是有他的。

這一刻,他覺得上天待自己不薄,讓自己在這茫茫人海中,有這麽一個女人喜歡著他,惦記著他,會為他的安危而流淚。

原時空的他,就沒有這樣一個女人。

那時候查出肺癌晚期的他,甚至都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也是因此,他那天晚上才出於寂寞,給微信裏的自己賬號發信息。

他右手輕撫薑繡的秀發,輕聲在她耳邊說:“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沒生病,健康著呢!”

眼淚、鼻涕都哭下來了的薑繡聞言,哭聲頓止,然後緩緩往後退了一點,皺眉看著他的眼睛,懷疑地問:“真、真的?”

陳宇微笑點頭。

薑繡雙眼微眯,“你發誓?”

陳宇點頭,輕笑道:“我發誓!我真沒生病。”

薑繡咬著嘴唇,忽然把他往外一推,惱怒道:“你沒病,你剛才不早說?”

說著,她連忙轉身去床頭櫃那兒找紙巾,擦拭臉上的眼淚和鼻涕。

這一刻,她又氣又惱,當然,心裏也鬆了口氣。

陳宇來到她身後,輕輕擁著她的身子,薑繡扭身想甩開他,卻沒他力氣大,甩不開。

這讓她更惱怒了,扭頭瞪他,“你還不放開?別抱我!”

陳宇卻笑著將她抱得更緊,下巴也擱在她肩頭,輕聲說:“阿繡,我們結婚吧!你心裏還有我,你剛才已經暴露了,就別口是心非了好嗎?”

薑繡還是瞪著他,隻是臉頰悄悄紅了。

“你想得美!你想結婚就結婚呀?什麽都是你說了算嗎?”

陳宇突然親她一口,“那誰說了算?”

薑繡臉頰更紅了,羞惱地伸手去掐他腰間的皮肉,“我說了算!”

陳宇輕笑著,又伸頭去親她,薑繡左閃右躲,但,躲著躲著,最終兩人還是吻在了一起。

房間裏的溫度似乎在上升,陳宇開始脫自己身上衣服,隨手就扔在旁邊的沙發上。

……

兩天後,薑繡坐上來接陳宇的直升機,離開她待了數年的山城,前往徽州府老家。

陳宇跟她商量好了,回老家徽州府結婚。

他覺得自己欠她一個婚禮。

雖說他和薑繡是夫妻的那個時空中,“他”和薑繡辦過婚禮,但那些都是他腦中的“記憶”,他意識降臨到那個時空的時候,就已經是她的丈夫。

其實,真要細說,他不僅沒有親曆與薑繡的婚禮,也沒有親曆與湯虹潔、蔣雯雯等人的婚禮。

準確點說,他這輩子活到38歲,他參加過不少次別人的婚禮,卻從未出席過自己的婚禮。

他……沒結過婚。

所以,和薑繡並肩坐在直升機機艙中,他一直牽著她的手,嘴角也始終噙著笑意。

對即將開始的婚禮,他很期待。

盡管他知道隻要自己離開這個時空,這一切都會消失不見,薑繡可能也不會再記得這場婚禮。

但他還是期待著。

因為於他而言,他的餘生可能要在一次又一次時空變幻中度過,這樣的人生,能讓他珍惜的,大概也隻有每個時空中的經曆了。

既然不能追求天長地久,那便追求曾經擁有吧!

其實,仔細想想,誰在這個世上擁有的一切,不是曾經擁有?

誰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當天中午,陳宇帶著薑繡回到老家陳家壩。

把薑繡介紹給他爸媽,以及奶奶。

並告訴他們,他和薑繡準備結婚。

這個消息,把他爸媽樂壞了,奶奶也很開心,對薑繡都很熱情。

要是論門當戶對,以陳宇如今的身家,薑繡肯定配不上他,但對陳光照、黃素英夫妻倆來說,一直不想結婚的兒子,終於願意結婚了,這本身就已經是一大喜訊。

至於女方是誰?和他們陳家是不是門當戶對?

他們夫妻倆倒是無所謂,反正放眼全國,他們兒子陳宇不管娶誰,對方都不可能比他們陳家更有錢。

奶奶今天難得地沒有糊塗,她拉著薑繡的手,仰著臉盯著薑繡的臉,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滿意。

口中不住讚歎:“俊!俊!這姑娘真俊呀,配得上我家小宇,配得上我家小宇呀!”

把薑繡誇得很不好意思,臉皮發紅。

而老太太誇完,就從手腕上使勁取下一隻祖母綠的玉手鐲,一取下來就往薑繡手腕上套。

“這是奶奶送給你的,這手鐲雖然不是我們家的傳家寶,但卻是小宇以前送給奶奶的,奶奶很喜歡,今天就當傳家寶送給你,我給你戴上呀,看看好不好看。”

聽她這麽說,薑繡哪好意思要?

連忙婉拒。

但沒用,老太太固執地要把這隻手鐲送給她,而陳宇等人也沒阻止,都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

對他們來說,這隻手鐲值多少錢無所謂,隻要老太太和薑繡高興就行。

當天下午,陳宇和薑繡去了薑繡老家薑灣村。

陳宇是按照當地的禮節,去她家正式提親的。

對此,薑繡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進村的時候,臉頰染著紅暈,低著頭不好意思看人,但村裏卻不時有人跟她打招呼,她隻好忍著羞澀回應。

一路上,村裏男女老少,但凡看見她帶陳宇回村,這些人就好奇地上下打量陳宇。

陳宇,他們不陌生。

以前,“陳宇”就幾乎每年都來薑灣村,教薑榮光等人八卦掌,次數多了,“他”就在薑灣村混了個臉熟。

後來,隨著他隔三差五出現在新聞上,全國不認識他的人,已經越來越少。

等他成為華人首富以後,認識他這張臉的人就更多了,可以說是家喻戶曉。

但也正是因為他太有名,幾乎每個國人都知道他是華人首富,所以,今天看見他和薑繡手牽著手走進薑灣村,薑灣村的村民們就很詫異。

陳宇和薑繡經過的地方,不時能聽見村民們的竊竊私語。

“真的假的?他真要跟阿繡結婚?”

“阿繡這下牛了,下半輩子都不用幹活了。”

“我說阿繡怎麽這麽多年都不結婚呢,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榮光那小子有福了!本來就是陳宇徒弟,現在又變成陳宇的小舅子,榮光這下想不發達都難了吧?”

“嘿,你們沒看最近的新聞嗎?陳宇好像已經解散他的團隊,他以後就不是亞洲股神了……”

……

類似的私語聲,陳宇和薑繡多少都聽見一些。

但他倆都充耳不聞,隻是相視一笑。

於他們而言,別人怎麽看他們的婚姻,並不重要。

到了他們這個年齡,很多事都看開了。

古人雲過: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而他倆如今都是奔四的年紀了,可以對照“四十不惑”這四個字。

何謂“四十不惑”?

說白了,就是見的和經曆的人和事多了,已經知道自己這輩子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知道自己明確的目標,不再為自己的人生感到疑惑和迷茫。

這也是為什麽中年人,往往會給人一種“很鹹魚”、“很佛係”的感覺。

其實不是中年人真的與世無爭了。

隻是因為心裏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所以,對其他人和事,都無所謂了。

薑繡的爸媽對陳宇也不陌生。

但,今天看著陳宇牽著他們女兒薑繡的手,上他們家門,他們還是很詫異,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

夫妻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雖然最近早就聽人說有新聞報道——他們女兒薑繡被首富陳宇求婚。

但聽人說是一回事,真正見到女兒把陳宇牽回家,卻是另一回事。

薑繡父母麵對陳宇,很不自在。

既想擺準嶽父、嶽母的架子,又總是因為陳宇“華人首富”的身份,而不自覺地對陳宇很客氣,說話都陪著幾分小心。

村裏想來薑繡家湊熱鬧的村民,一開始懾於門外守著的十幾個保鏢,而遲疑著不敢接近。

但隨著有個別膽大的婦女抱著孩子進了薑繡家,而沒被那些保鏢阻攔,其他想來湊熱鬧的人,膽子也就肥了,一個個三三兩兩地嚐試著走進薑繡家裏。

很快他們就發現,那些膀大腰圓的保鏢看著嚇人,實際卻都跟木頭似的,根本不攔他們。

當然,他們也沒天真地以為這些保鏢真的跟木頭似的。

薑繡家裏熱鬧了。

沒多久就演變成殺豬宰羊。

薑繡家沒豬?沒事!村長表示他爹養了一頭大黑豬,可以宰。

薑繡家沒羊?

也沒事!

有羊的人家當即表示,自己家的羊最近吃得太多了,正好想宰掉一頭,省點草料。

薑繡家的桌椅板凳可能不夠坐?

這也叫事?

鄰居們紛紛表示,自家的桌椅隨便搬。

好嘛!

今天陳宇來薑繡家提親,本來是薑繡一家的喜事,這下頓時就變成整個薑灣村的喜事了。

你要說村民們天性就是這麽淳樸?這麽熱情好客?

那從小在農村長大的陳宇,會第一個不信。

誰不知道誰啊?

他印象裏的村民雖然文化水平不高,可一個個都精著呢!

但凡看見有好事,能沾光,這些村民馬上就會變得很熱情好客,否則,就會退得遠遠的,連照麵都不跟你照麵。

但你要說這些村民有多少壞心思?

那又不盡然。

他們隻是本能地趨利避害。

但,外麵世界的人心卻很複雜。

這不,就在陳宇來薑繡家提親的時候,南方某著名媒體就發文向陳宇開炮了。

“警惕資金外流,別讓陳宇跑了!”

在這個大標題下,這篇新聞中,詳細曆數了陳宇的發家史,然後下結論——陳宇在國內股票市場賺了上千億資金。

隨後又說陳宇雖然早就去征戰國外股市,但他發家的資金,全是在國內賺的。

不僅如此,他去征戰國外股市的資金,當年就是從國內轉移出去的,當時便已經是一大筆資金外流。

如今,陳宇又將大筆資金撤出股市,拿去高價購買其它國家的藥品專利和配方,有借機轉移國內資產去海外的嫌疑。

總之,這篇新聞的主題就一個——陳宇在以籌措資金購買大量藥品專利和配方為名,在行轉移資產之實。

……

隨著這篇文章正式發表在媒體上,並很快就被許多媒體轉載之後,互聯網上,攻擊陳宇的聲音,便迅速增多。

沒人相信陳宇這樣的資本家,購買大量藥品專利和配方,是為了造福大家。

相比之下,大家更願意相信他在轉移國內的資產。

隨著網上的風潮越演越烈,岑柔給陳宇打電話了。

當時陳宇正在和薑灣村熱情的村民們喝酒,聽見手機響聲,掏出來看了一眼,就直接掛斷了。

他相信岑柔懂他的意思,如果暫時沒什麽緊急事情,她會遲一些再打過來。

如果有緊要事情,她很快還會再打過來。

結果……

他手機還沒塞回褲兜,手機鈴聲就又響了。

陳宇低頭看見來電顯示依然是“岑柔”,他眉頭便皺了皺。

意識到可能是出什麽事了,否則岑柔不會連著給他打電話。

他沒有猶豫,當即便跟周圍向他敬酒的村民們告了個罪,然後退出人群,拿著手機去了薑繡家相對要清靜不少的屋後。

“小柔,什麽事這麽急著找我?”

電話接通,陳宇低聲詢問。

岑柔當即便將網上今天下午剛剛掀起的風潮,跟他大致說了一遍。

說完,她問:“宇哥,我的直覺告訴我,情況不對,有人可能想搞咱們,看來有些人是迫不及待了,一見我舅舅下台,就急著要對咱們出手了。

鑒於現在的情況,我建議宇哥你趕緊出境,先出去避避風頭,國內的事,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這麽快嗎?

真當我是一塊大肥肉,想怎麽吃就怎麽吃了?

陳宇沉吟片刻,呼了口心裏的悶氣,沉聲吩咐:“小柔,別慌!天塌不下來,別人這才剛舉起拳頭,咱們不能馬上就嚇得夾著尾巴逃跑,我暫時也不會出境。”

頓了頓,又說:“這樣,你想辦法打聽一下,這次到底是什麽人,或者說是哪些人,在對咱們出手,都給我拿個小本本記下來,回頭都匯報給我!”

電話那頭,岑柔啞然幾秒,才低聲問:“宇哥,你認真的?現在我舅舅栽了,咱們身後已經沒人撐腰,你還怎麽跟那些人鬥?你有勝算嗎?”

陳宇微微失笑。

眼下這個時空,他或許是沒勝算了。

但,下個時空呢?

下下個時空呢?

誰會提防20年前的我?

等我把你搜集來的名單,發送給20年前的我,什麽仇報不了?

“這些不用你管,小柔!你隻需要做好我讓你做的事情,其它,都交給我!”

也許是他的語氣太篤定,也許是岑柔已經習慣了服從他的命令。

總之,片刻後,手機裏傳來岑柔的聲音,“好,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身後忽然傳來薑繡關心的詢問。

陳宇轉身回頭,看見她在不遠處蹙眉看著他,眼裏有關心之色。

可能是她剛剛看見他忽然離開酒席,好奇他這裏出了什麽事,所以特意跟過來詢問。

陳宇看著她,心裏有點複雜。

他是真的想在這個時空,和她多過幾年平靜日子。

可眼下的情況,卻正在往著糟糕的方向不斷傾斜。

就像一句老話說:樹欲靜而風不止,總有刁民想害朕。

目前還不清楚身份的對手,已經吹響對付他的號角。

他心裏有預感,自己能留在這個時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笑了笑,走到薑繡麵前,抬手幫她拂開一縷掛到她眼睛旁邊的發絲,輕聲說:“沒事,一點工作上的小事而已,岑柔能解決,她剛剛打電話過來,隻是跟我要授權而已,我已經授權讓她全權去處理了,放心吧!我現在開的可是一條大船,任憑風高浪急,你老公我也能穩坐釣魚台。”

“真的?”

薑繡將信將疑地斜睨著他。

陳宇含笑點頭。

薑繡忽然白他一眼,“你是誰老公?咱們婚禮還沒辦呢!別瞎說!”

說著,她嘴角揚起一抹笑意,轉身回屋。

陳宇被她逗笑。

但他的眼神卻藏著幾分擔憂。

他此時不擔憂別的,就怕自己許諾給薑繡的婚禮,不能正常辦完,那些對手會給他足夠的時間辦完這個婚禮嗎?

他不知道。

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還是抓緊時間把婚禮辦了吧!

這既是薑繡的心願,也是他自己的心願。

活了大半輩子,他頭一次親自結婚,他怎甘心半途而廢?

他還沒親自做過新郎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