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三章 死屍客店

黎明前的黑暗,牛家莊安詳地沉睡,山村的夜晚格外清冷,村外山坡上靠著山道,有兩間簡陋的房舍,北頭挑著一盞小小白罩燈籠,裏邊的燭火很小,閃閃爍爍,散發著微弱的白光,在輕輕地山風吹拂下搖搖晃晃,燈籠下的門敞開著,黑洞洞的,那木門被風吹著,不時“吱呀”一聲,點綴著靜謐的夜。

“叮——”

“咣——”

傳來隱隱鑼響,近了才看清,一個清瘦的中年漢子,趕了兩具僵屍嗒嗒地趕過來,兩具僵屍上身筆直,黑袍罩著,兩隻胳臂卻直直地伸開來,象兩個木棍,後邊那屍的兩隻胳臂搭著前邊那屍體的肩膀,用了草繩連接。那幹癟蒼白的手指卻露了出來,在月光下泛著慘白的光,隨著僵屍的活動一戳一戳。

中年漢子相貌奇醜,右邊嘴角向上扯,使得臉部分成了兩個,一胖一瘦,說話因此有點含糊,嘟囔著趕屍咒,斜著身子前行。

不大會,便來到房舍前,象到家一樣熟悉地將僵屍領進北邊房舍,原來這房舍正是設置好的“死屍客店”。難怪他們來到這裏象到家一般親切。

那僵屍轉彎磨角很是聽話,客店大門沒有門檻,所以可以直接趨進,那漢子看僵屍進來,趕緊扯開第一個僵屍額頭上的符咒,那僵屍晃悠了一下,停住,後邊那個也跟著停下。漢子將後邊那僵屍的符咒也扯掉,然後抱起來一個一個放在房子裏邊,放好,這才籲了口氣。

關好門,他起身到房外看看,月牙西斜,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天明了。

他舒展舒展身體,來到南邊那房子前,用手拍門,低沉著聲音叫道:“二爺,我來了,快開門!”

裏邊正是牛二,此時已經習慣性地醒來,隻是還沒起床,聽見拍門聲,知道是師侄來旺來了,便起來開門。

“旺兒,這麽巧,我才剛到五天,你也趕回來一趟啊。快進來,外邊冷。”牛二趕緊往裏讓。

房間不大,兩張床,裏邊睡的正是那疤瘌棍,年輕人懶,醒了也不起,打了個滾招呼下來旺便不言語,閉目養神。

這兩間房舍是牛二蓋的,一間做了“死屍客店”,偶爾接待個南來北往的同行,若是自己在,便安排趕屍人飯食,若是自己出門,便放好鍋灶,再放些米麵,讓趕屍人自己做了吃。

來旺想這趟不錯,正好牛二在家。

兩人進來,牛二便出門到外邊耳房生火收拾飯食,菜是現成的,都是昨兒夜裏買好的熟食。

來旺也不幫忙,累的躺在牛二床上休息。

房裏也沒開燈,隻有那清冷的月光輕輕地往裏照了點,正躺下,斜眼望屋角裏一晃,忽然看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偎在那裏,一抖一抖地抽泣。

來旺很納悶,難不成牛二兩個混蛋糟蹋良家婦女不成,一骨碌爬起來,就想走進去看。

“吱呀!”一聲門響,來旺心裏一驚。

“旺兒,你幹嗎呢。”牛二進屋。

來旺回頭看是牛二,低聲問:“二爺,這女人是誰啊,怎地在這裏哭泣。”

“什麽女人,你說的什麽啊!”牛二疑惑地問。

來旺往牆角裏指著,“這不是嗎。”回頭一看,牆角清冷清冷地,什麽也沒有。

來旺納悶地說:“我親眼看見個女人在這裏哭泣來著,怎麽沒了。”

來旺很為自己的眼神慚愧,這麽多年走夜路,也沒出過什麽差錯啊。

“你累的眼花了吧。”牛二口裏說著,心裏也有點毛毛的,他又想起和疤瘌棍一起請荷花的那夜發生的事。

“難道真讓那荷花纏上了不成,我再加幾道厲害的符咒護上。”心裏想著,自己一人到廚房裏,悄悄地畫了最厲害的鍾馗符咒,又噴吐了鮮血,往房角裏悄悄貼上。

不大會,牛二安排好飯菜,招呼來旺和疤瘌棍起來吃飯,三人象一家人似的,很是親近。

來旺也不謙讓,扒拉扒拉就吃,先墊墊肚子,他那歪嘴吃米飯老是往外掉米粒子,反正幹這行的都是醜角的活,也沒人活的那麽精細。

不大會,來旺拍拍肚子,三人斟酒來喝。

“旺哥,你這趟請了兩個,發了,今年收成不錯啊。”疤瘌棍笑著說。

“去,別提了,我這費死勁請了兩個來,還沒你們那一個錢多,你小子背了那小娘子,快活吧,請年輕女喜神可是幾年也遇不見一個。”來旺含混不清地和疤瘌棍說笑。

“旺兒,你這趟還順利吧。”牛二沉穩地問。

“還好,這趟雖然是個苦差使,我卻發現了一處買賣,今兒已經是二月二了,我們也該歇了,正好看看這買賣。”來旺故作神秘地說。

“什麽買賣,快說,我疤爺正手癢癢,老請喜神又累又不賺錢。”疤瘌棍性急地叫。

“就你這急毛撅腚的輕狂樣,能成什麽事,少在這裏胡唚!”牛二訓斥疤瘌棍。

疤瘌棍隻好悻悻地對來旺笑笑,夾了一塊豬頭肉嚼起來。

“二爺,我這趟走的是燕子山,在高處走的時候看那地兒風水不凡,回到‘死屍客店’安頓了喜神我就去了,爬到燕子山的山頂,往裏看,開始看著就是一團山頭,仔細觀瞧,那群山懷裏有一溜山脈,起伏不定,大氣非常,正是書裏那著名的‘風雛’地勢,尤其晚上看,那那月光正照在那鳳頭處的山頭,特別明亮。”來旺來了精神,仔細敘說。

疤瘌棍也聽的出神,牛二沉吟著,插話道:“你說的這地方,我來來回回走個十多次了,咋沒發現啥,聽你這麽說,我倒有點奇了。你師祖孫老仙給我說過,這個地方先前有個苗人古國,這個古國當年受過周武王的分封,到了黃金大起義那陣,讓諸葛亮給滅了。不會與這個地界有關係吧。”

“還是二爺有學問,我是看著裏邊風水好,感覺該有大買賣,卻是說不上什麽來曆,隻是瞎才,聽你這一說,還許真有貨,裏邊,二爺看我們這閑下來是不是探探。”來旺聽了越**緒高昂。

“是啊是啊,我很想去摸兩把了!”疤瘌棍又急道。

“就你這德行,真有大買賣也得把你埋了去。那是好摸的嗎,九死一生啊,咱們請喜神這是苦累活,去倒個小鬥那也隻是發點小財,練練本事,真要象來旺說的這麽邪乎的大鬥,沒真本事那就是陪葬的料。”牛二訓斥。

“我幹這行三十年,你們那師祖孫老仙,可是咱黑衣派長老,怎麽樣,一輩子沒輕易起過大鬥,臨升天還囑咐我不可輕易倒大鬥,偶而倒個小鬥也得宋朝以前的,有個閑錢快活一輩子就行了,不可過於奢望貪財,這是祖先留下的規矩,知道嗎。”當著兩個小輩,牛二感覺自己很是權威,訓斥起來也很有力。

“這事不急,慢慢來,先去那燕子山搭個窩棚,咱們邊進山采藥邊摸摸情況。地了,旺兒跑完這個活兒記著把你師父留個你的陰宅大全拿來。你師父走的早,他若在,咱們爺幾個也有個主心骨,他對那陰宅風水之學比我研究的透徹。”牛二接著說。

“二爺長於符篆,法術,你們兩人各有所長啊,這趟我拿來,你老好好研究研究,也傳授傳授我們。”來旺恭維道。

“這話不假,他在風水學上很得我師父的真傳,我現在很是後悔,不該偏廢,如今想用了再來學,卻沒好老師教了,隻能自己摸索了。”牛二說。

這邊村裏雞叫連天,天光微微放亮,三人酒足飯飽,各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