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爹和那些幹兒子

“阿涵,你出去那麽久幹什麽?”秦臻見陳涵推門進來,勉強打起精神問。

這時他半躺在病床上,精致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眉目間還殘留著一抹不安穩的驚懼與痛苦,自然流露一種病弱可憐的情態。

安德烈陪坐在一邊,眼睛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距離事發已經過了三個小時。陳涵想起當時的危急依然心有餘悸。

當時淩瑞安像發了瘋一樣對著秦臻的臉潑硫酸,還好秦臻反應快,及時舉起手臂擋住。因為天氣漸冷,而且事先作了偽裝,秦臻穿著的都是頗為厚實的長袖衣服,有效地擋住了皮膚和硫酸的直接接觸。但即使這樣,秦臻的衣服袖子已經融成一團,右手的燙傷麵積高達40%,左手也有大約10%的燙傷,可見強酸的濃度有多高。如果直接接觸皮膚,恐怕秦臻的手就直接廢了。經過急救處理後,傷勢已經控製住,不過留下的傷疤必須動植皮手術去除。

另一個麻煩就是,淩瑞安被製服了依然對秦臻咒罵不休,高聲叫著秦臻是被人包/養的兔兒爺。可以想象明天的娛樂版頭條會是什麽。這件事必須處理得小心謹慎,不然恐怕會對秦臻造成不少負麵影響。

其實陳涵有一點傾向於和安德烈套套近乎。以他對秦臻的在意程度,可以稍加利用。畢竟在陳涵看來,安德烈有點兒人傻錢多。

不過他知道秦臻一定不會允許的。他對安德烈避而惶恐不及。而且這個時候,秦臻心裏最期盼的事,恐怕隻有鄭冽會來看看他。遇上這種可怕的事,很明顯秦臻很渴望自己喜愛的人能陪著他,給他一個可以盡情露出脆弱一麵的懷抱。

但陳涵對鄭冽會不會來一點也不樂觀。像鄭少這種有錢少爺,最煩已經分手的情人回過頭糾纏不清,不是嗎?

但看著秦臻害怕得連閉上眼休息都不安寧,又強撐著不肯在賴著不走的安德烈麵前示弱露怯,陳涵又於心不忍。

所以他忍不住瞞著秦臻悄悄給鄭冽打了一個電話,希望可以用秦臻生命垂危的假消息激起鄭冽的惻隱之心。他跟著秦臻這麽多年,演技練得不錯,鄭冽應該會相信他的說辭。隻要鄭冽來了,他就算拖也要把他拖進秦臻的病房裏讓他們見一次麵。

如果連秦臻快死了鄭冽都不來,那麽秦臻真的可以死心了。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挽回鄭冽的一絲一毫。

“隻是打個電話。”陳涵若無其事說。

“打給誰?”秦臻沒話找話,對安德烈灼熱的目光無動於衷。

陳涵看出秦臻的心思,配合地繼續說:“給鄭少。”

秦臻的注意力立刻全部集中在陳涵身上。

陳涵看著他這個樣子,心裏微微歎息:“我告訴他你受傷的消息……他,可能會來看你……”最後一句含含糊糊。

秦臻以為他隻是不想說出真相讓他難過。畢竟鄭冽會來看他的可能性很低。當初鄭冽出車禍,他因為心緒不寧強撐著沒有回去看他,甚至連關心的電話都不打一通,這個舉動傷到了鄭冽的心。後來更是鬧出淩瑞安的事來令鄭冽怒不可遏最終心灰意冷和他分手……現在易地以處,鄭冽又怎麽會來看他?

陳涵打電話給鄭冽,估計鄭冽是毫不猶豫拒絕或者直接掛斷電話吧?

“他不會來的,我知道。”秦臻深吸一口氣,臉帶苦澀之色,“你不用白費工夫。”

陳涵突然有些心虛。剛才他騙鄭冽的時候沒有多想,但如果鄭冽來了,發現秦臻的傷勢沒有那麽嚴重,會不會覺得秦臻在騙他,進一步加深對秦臻的不喜?

想到這裏,他不禁說:“阿臻,對不起!我騙鄭少說你傷勢危殆,要他過來見你最後一麵……”他越說越小聲,倏地意識到這個主意有多蠢!

“你說什麽?”秦臻猛地拔高聲線,氣得整個人都囉嗦起來,“你怎麽能這樣騙他?你怎麽能……”用這種子虛烏有的事把鄭冽騙來看他一眼又有什麽意義?鄭冽隻會更加無法原諒他!

陳涵見秦臻急得岔氣,滿臉抱歉,手忙腳亂地掏手機:“對不起,阿臻!我、我馬上打電話向鄭少認錯……”

“不用了,我都聽到了。”病房的門突然打開,鄭冽冷著一張臉站在那裏,把房裏的人都嚇了一跳。

傅錚跟著他身後,看向陳涵的目光帶著不讚同。

“幹爹,你聽我解釋!”秦臻急了,抱著包了厚厚紗布繃帶的手臂,慘白著臉要下床。

“不需要。”鄭冽扔下一句,直接轉身就走。傅錚看了秦臻一眼,默默跟上鄭冽。

“幹爹!”秦臻不顧身上的傷勢,一個勁地追出去!

“你瘋了!”一直默不作聲的安德烈眼疾手快從後麵抱著他,“你身上有傷!”

“好痛!”秦臻大叫,全身**起來,“你放手!你弄痛我!”

陳涵被這些變故打懵了,聽到秦臻喊痛,想也不想直覺對安德烈喝道:“你放手!”

安德烈也以為自己動作過於粗魯傷到秦臻,不自覺鬆開手,後退一步。

“叫醫生!”秦臻痛苦地抱著手臂對陳涵說。

“嗯!嗯……”陳涵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立刻衝出去,連病房裏有急救按鈴都忘了。

安德烈卻記得。他疑惑地看向門口,下一秒,愕然地發現秦臻的身影跌跌撞撞衝出病房!

“幹爹!”秦臻看到鄭冽和傅錚的時候,電梯門正要關上。他不管不顧向著漸漸合上的門衝過去!

鄭冽一愣,看著穿著病號服,雙臂包成厚厚一團的秦臻臉色蒼白、滿頭大汗地追過來,一身的狼狽,動作卻虛弱又執拗,一時竟忘了反應。

倒是傅錚見電梯門快要夾到秦臻,飛快地按住打開門的按鈕,令電梯門重新打開。

秦臻撲入鄭冽懷裏,身後的電梯門才緩緩關上。

為了不讓秦臻受到媒體的騷擾,秦臻接受治療的樓層設在特殊區裏。鄭冽是這家醫院的VIP客戶才得以用訪客的身份進入。所以偌大的電梯裏隻有鄭冽、秦臻和傅錚三人。

鄭冽推開秦臻。

秦臻畢竟是受著傷的人,憑著一股意誌追出來已經是強弩之末,被鄭冽輕輕一推,身體立刻不受控製地往地上軟倒。

傅錚連忙扶住他:“鄭少,你幹什麽呢?他是病人!”

鄭冽的唇抿成一條直線,不說話。

“謝謝,我沒事。”傷口上打了麻痹藥,因為藥效未過,秦臻並不覺得痛,但受著傷的身體還是感到強烈的不適。他勉強對傅錚點頭致謝,撐著一口氣站直,看著鄭冽:“幹爹,我為陳涵騙你的事道歉。但是這真的不是我的意思……”

“無所謂。”鄭冽生硬地說,“我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上當受騙是我蠢,與你無關。”

“幹爹!”也許是受驚過度或者受了傷的原因,秦臻這時已經沒了之前那股寧願鄭冽討厭他恨他但必須記住他的狠勁。親耳聽到鄭冽和他撇清關係,他覺得很難過。

鄭冽撇開臉。

“我錯了……幹爹,你不要不理我……”秦臻低聲說,“你還肯來看我……我、我很高興……”他氣陳涵用那麽惡劣的謊言騙鄭冽,但他更怕鄭冽真的連他快死了都不肯再來見他一麵。還好最壞的結果沒有出現。秦臻對挽回鄭冽的信心增加了一點點。

他話裏的喜悅真摯深切,鄭冽聽得心裏微微一動。然後他馬上對自己惱怒起來!

“以後不會了。”他冷漠說。

“幹爹……我不會放棄的……”秦臻深深地看著他,沒有掩飾眼裏的情意。

鄭冽整個人都煩躁起來。

不會放棄?情意?哈!

“你最好放棄。我不會再浪費時間在你身上!因為……”鄭冽突然一把拉過傅錚,一手握住他的後腦勺,俯身吻住他的唇!

傅錚的眼瞪得圓溜溜的!

秦臻心口劇烈一痛,像一支木樁一樣,怔怔地看著鄭冽和傅錚旁若無人地親吻……

“因為我有新情人了,不再需要你。”鄭冽冷酷地說,拉著暈乎乎的傅錚走出剛好打開的電梯。

秦臻隻覺眼前一黑,按著頭暈了過去。

旁邊的驚呼聲和身後的**讓鄭冽知道秦臻可能發生不對勁,但他硬著心腸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鄭、鄭少……他暈倒了……”傅錚扭頭往後看,結結巴巴地比劃。

“閉嘴!”鄭冽喝道,“再說話就吻你!”他煩得口不擇言起來。

傅錚立刻捂住嘴,驚恐地看著他,不過徹底老實下來了。

上了車,鄭冽一拳打在布加迪的方向盤上,覺得心裏有一股鬱氣無法發泄。

“……你就這樣丟下他不管嗎?”布加迪隻有兩個座位,傅錚努力縮得離鄭冽遠遠的,小小聲問。

“你懂什麽?閉嘴!”鄭冽凶他。

他已經25歲了,好不好?傅錚哭喪著臉,委屈地撇撇嘴:“你無緣無故吻我,我還不能說句話嗎?”

“少娘娘腔!又不會少一塊肉!”鄭冽嫌棄地說,“你以為你很好吻嗎?呆得像塊木頭一樣,連秦……”他猛地住嘴,懊惱地又一拳打在方向盤上。

“……你明明還喜歡他,他也喜歡你……為什麽你非要把事情搞成這樣?”傅錚或者單純點,但絕不是傻。鄭冽和秦臻之間的張力,他看得清清楚楚。他很納悶為什麽鄭冽非要把關係鬧僵,說那麽決絕的話傷害那個長得很漂亮的人。

那個叫陳涵的人騙鄭冽,又不是那個人騙鄭冽。其實傅錚看著秦臻拖著一身傷執著地追出來向鄭冽道歉,心裏非常震撼。

鄭冽對著傅錚露出諷刺的笑容:“天真的家夥!你知道他是什麽身份嗎?他之前是我包/養的情人,但他居然背著我有了其他的情人。明明已經分手了,又回過頭處處針對我和我過不去,剛才又說什麽不會放棄的屁話!他身上的傷還是他的好情人弄的!你以為他是什麽好鳥?”

傅錚沉默了一下,娃娃臉上閃過一抹疑惑不解:“但即使他不是什麽好……人,你也在意著他啊……而且你是他幹爹,養不教父之過,他不好,你也有責任。”

鄭冽頓了頓,哼了一聲:“你什麽都不懂……”

傅錚很不服氣:“誰說我不懂?你們就是在鬧別扭!”他才不相信那個又漂亮又執著的人對鄭冽是假的!

“……閉嘴!再說話就捏死你!”

“嘿!你太不講道理了!”

“閉嘴!再說話就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