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漢江南下,過武昌府,在這裏小憩一夜,第二天便順長江直向嶽州府。
終於在八月二十六趕到洞庭湖,稍作整理,李若水便和丫頭直奔怒蛟島南端的山居。
黃昏時分,李若水和丫頭來到深藏的山穀外。
隻見斜坡盡處,一座孤零零地簡陋小屋,初升的明月讓大地蒙上了一層清冷的銀輝。
疏影橫斜的溪流旁,一點昏黃的油燈火焰在微風中搖曳著。
穿過長滿花樹的小徑,李若水來到籬門前,正要推門,一個淡然地聲音自內傳出道:“可是李兄來了,還不進來!”
李若水一愣,浪翻雲的聲音如此平和,恐怕浪翻雲籍著紀惜惜的死,終於突破先天至境,踏入無上天道的境界,離破碎虛空隻有一步之遙。
你不得不承認浪翻雲在武學上是一個絕頂天才,僅次於百年前的無上宗師令東來和大俠傳鷹。以浪翻雲的年齡和他無師自通的武學潛質,都不得不說浪翻雲得天之寵愛。
李若水心頭有股酸酸的感覺,浪翻雲還是走到這一步了,看來覆雨翻雲的大戲要開場了。
李若水推開籬門,緩緩步入屋內。
隻見屋內還是一台一椅一席和一個酒壺,隻是地上雜亂地堆滿了一堆斷竹,其中一些被破了開來,削成一條一條長若六尺許的扁竹窄條。
浪翻雲以前從不離身的“覆雨劍”,這時也離開了劍鞘,和鞘殼隨意地橫放在地上。看來浪翻雲就是以他名震天下的“覆雨劍”削出了這些扁竹條,又隨手放下地。
浪翻雲站在門內,隨口道:“李兄快進來,郎某還有少許雜事要做,請稍等。”
然後浪翻雲毫不客氣地伸了個懶腰,跌坐地上,繼續剛編織了小半個的竹籮,細心地繼續織籮大業,頭也不抬地說道:“要趕在睡前弄好它,明天還要用它裝石夾龍眼,請坐。”
李若水看著浪翻雲雪白纖細的手指隨意的揮動著“覆雨劍”編織著竹籮,終於明白,浪翻雲已經悟通武道上最可怕的對手---無形無影的命運。
浪翻雲終於打破自身的最後一個障礙,開始向無上天道進軍,進而打破天地的局限,掌握自己的命運。
可怕,李若水現在就是這個感覺。太可怕了,李若水無語了,浪翻雲的才識智慧,李若水本來已經看得夠高了,沒想到李若水還是低估了浪翻雲。
古往今來,像浪翻雲這個年齡取得這樣成就的,恐怕十個手指可以數的過來。而浪翻雲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專情,對生命的專情,你無法想象他對生命的熱愛,從這一點上來說,不管是後來的厲若海,還是龐斑都要稍遜一籌。
浪翻雲終於踏上了成神之路,並且會一直走下去,可我的路又在何方呢?李若水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看來人和人是有差距的,和這些絕頂大神相比起來,自己隻能算是還不太蠢。
浪翻雲看似無謂淡然的模樣,似乎紀惜惜還沒死,又或許是這個世界從來沒出現過紀惜惜一般。
隻是李若水從浪翻雲雙目上化不開的深沉哀色中知道,浪翻雲是多麽的悲傷,多麽地深愛著紀惜惜。這是一種無言的傷痛,或許浪翻雲終於明白喧嘩中的孤獨了,這不是有沒有人在你身旁的問題,而是從骨頭縫中的感受著孤獨。一種隻有自己親身才能感受到的孤獨。
李若水看著如此神態的浪翻雲,知道浪翻雲已經先行一步進入那個絢爛的境界,隻有在最平淡處才會有最精彩。
忽然間,困擾李若水多時的問題不見了,他感到塵世間的一切都不值一曬。
什麽思慮都是那麽的可笑,隻有此刻最燦爛的生命才是最應該把握地。管它什麽從何處來,去何處去。它自有來的地方,也會有去的目的地,何必自惹煩惱。隻有把握此刻綻放的生命,才能追尋到道的蹤跡。它本來就在那裏,你又何必到處尋找。就像油盡燈滅,本該如此,你又何必四處尋找。
李若水似乎突然間進入了浪翻雲現在的境界,他想起了前世的種種,那個世界的一切就像電影一般閃過。而這一世的一切,是如此的清晰,似乎自己又經曆過一遍。
不管發生什麽,生命的輪盤一直向前流逝著。不管是歡樂也好,悲傷也罷;新生命出生,還是又一個生命結束,它隻是自顧自的向前走著,直到一切都雲消煙散。
生命仿佛一次短暫的旅程,不管是帝王將相,還是芸芸眾生,還不都是一個過客,曆盡人世的酸甜苦辣,陰晴圓缺,到最後還不都是化為一抔黃土。
刹那間,李若水在生與死的怒濤中操舟,風襲浪打,岌岌可危,一不小心就會舟翻人亡。可隱隱約約中有一道光亮一直指引著李若水,就像航海的羅盤,總在最危險時劃過,才不至於人神俱滅。
好久,似乎是一世,又似乎是一刹那,李若水醒來了。隻是李若是麵上的表情精彩極了,似苦似樂。好久,李若水一怔,頓時恢複平靜,隻是雙眼多了些許不同的神樣。
浪翻雲抬頭看向李若水,微微一笑道:“恭喜李兄武功大進。”
李若水退後一步,拱手一揖,正容道:“小弟他日有成,必拜今日浪兄所賜。李某在拜過紀姊以後,便不再打擾浪兄了。”
隨後李若水和丫頭拜祭過紀惜惜後,就離開了怒蛟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