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此去東山探端倪
?君澤確信自己遇見過這妖氣,然而幾時遇見的呢?狐族,妖氣,黑色……
是了!那日茶館裏遇見的玄衣人。手中妖氣與那玄衣人的幾乎一致,隻是較之多了股邪氣。君澤將手心黑霧收入衣袖,心中有了打算。
看來,不得不去一趟東山了。
君澤與土地交待了事宜,正抬腳欲走,忽的想起了什麽似的,收了回來。並指捏了個訣,一隻白色信鴿翩翩而出,朝著歸雲穀飛去。他抿唇淺淺一笑,化風而去。
穀雨一邊照看著那小狐狸,一邊捧著書卷,卻無法靜下心閱覽。忽聽得窗外鳥羽撲扇的聲音,回頭一看,窗沿上正停了隻白鴿,他認得那是君澤的信鴿。當即扔下書,解下信紙。
紙上簡簡單單六個字:
“有事外出,勿念。”
讀信之人唇角忍不住勾起,眸中盡是近乎溢出的笑意。
呿……誰念了。
心情大好。重拾起書卷,竟過目不忘了。
東山之穀,玄狐族長天珩正在書房內焦躁地徘徊。這焦躁的來由說起來惱人。
昨日不容易得了空,滿心歡喜地去找祭司促膝一談。結果半句未出口,祭司雙目倏瞠,用一種極其憂慮的眼神盯著他,道:“本座觀族長麵色,似有烏雲籠罩,此……不祥之兆。”天珩喉嚨一梗,心道你接著便該說我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了?不過族中上下皆知祭司善預言,自然不能如此打趣他,便道:“祭司請詳述。”
祭司撫了撫如雪銀發,閉上眼眸,神思在天珩周身遊動。天珩看他一動不動,時而蹙眉,心不禁往上提了提。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天珩等得快要會周公去了,祭司終於睜開了眼。卻不直言,長嗟一聲,才緩緩道:“明日此時,將有一人來尋族長。此人修為深厚不可估量,定非常人常妖,且……來者不善。族長好生備之。”
於是今日天珩便在房中備之了。修為深厚,來者不善,如何想都是躲不掉的一次劫難呐。
估摸著時辰快到了,天珩握了握腰間武器,故作冷靜地坐下,端起茶來慢慢啜。果不多時,守門仆童前來通報:外有一青年求見。
天珩麵色微沉,道:“讓他進來。”
仆童麵露難色,支吾道:“他……他已在院內坐下,我們攔他不住,還說……讓族長去見他。”
天珩一愣,心想來人怎的還挺自傲。不,不對,也可能本身就是位高權重之人。心下計較了一番,揮手道聲知道了,讓仆童下去,自己也起身隨之出了門。
院內石桌旁果真坐著個人,背對著天珩,墨發如瀑,用月白的發帶鬆鬆束著,一身水藍衣衫纖塵不染,整一個仙氣騰騰的背影。聽見步履聲,此人轉過頭來,輕笑道:“許久不見。”
天珩見得此人容貌,懸著的一顆心霎時放下,同時兩腿禁不住一軟,險些站不住,堪堪陪了個笑:“帝君,原來是您。”君澤不甚在意,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天珩坐定,命仆童沏了茶,才憶起祭司之言,頗為迷惑,怎說帝君是來者不善呢?便拱手問道:“不知帝君來為何事?”
君澤執掌東土,可說是天珩的頂頭上司,不說忙碌無暇,也不大可能有這份閑情來找他聊天,想必是正經事情。
君澤抿了口茶水,直言道:“恩,確是有事需找你查證一下。”頓了頓,問道,“族中近來可有人離開?”
天珩怔了怔,細想了一下,方道:“近來倒是沒有。不過……一年前,曾有人放言不滿居眾神之下,要自起一族,不受約束,並偕同另幾人離開了族群。派人尋了許久,卻再無那幾人蹤跡,也隻能作罷。”
君澤轉了轉杯子,正欲問其中是否有那玄衣人,兀的想起未曾問那人姓名,隻得將口中問話咽了回去。這次是他疏忽了。
天珩見君澤不語,有些慌神,慎然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君澤歎了口氣,道:“怕正是那幾人,惹出事端了。”遂將白狐族之事一一道來。
天珩聽罷,心中悔痛難當,竟騰地一聲單膝跪下,道:“天珩管教不嚴,愧對帝君。”君澤俯身扶起,搖了搖頭,道:“嗬,怎會是你的過錯。我此番來,不過是尋些線索,好早日將事情了了。你可認得出走的那幾人麵孔?”
天珩點頭,君澤搖了搖手中折扇:“這便好。你且隨我去一趟天庭,指認一下。”
天珩一愣,咦了一聲:“帝君已經捉到他們了?”
君澤輕笑一聲:“那倒沒有,不過快了。”卻不詳說,留一懸念在心中直撓。
天珩不再追問,隻靜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慨歎。如此仙者,虛懷若穀,溫潤如玉,自己能為其下屬,何其有幸啊。
天庭,賦明宮內。
一汪清潭旁,簇擁著三隻腦袋,六隻眼一瞬不瞬盯著水麵。順著看去,水麵上卻不是波光,而是如走馬燈般穿梭不息的景象。
此前,君澤領著天珩上了天庭,直奔賦明宮來。此處住的乃是通曉世間一切生靈靈息尤其是仙靈氣息的司靈天君。說白了就是能感知三界所有生靈所生所在。君澤來此,便是找司靈借一樣東西。
“司靈,可否借你玄天鏡一用?”
司靈天君啞然,心道還說什麽可否,你都借了六七回了。此鏡平素少有用處,也非特別珍貴之物,便應下了,領著他二人來到後院小潭邊。
天珩尚為妖,現下是第一回來天庭,忍不住四下張望,卻沒見到什麽鏡子。
司靈了然一笑,運氣渡至潭中,平靜的潭水泛起波瀾,水流漸急,竟形成了一道漩渦。漩渦越轉越快,最後已分不清水波,眼前一花,一麵正圓明鏡當中擺開。
“這便是玄天鏡。”玄天鏡用處有二,一是可觀世間各處景象,二是以手中痕跡為索,尋得相關人事。“青華帝君此前為了找言昭君轉世,可是借了不少次……”司靈悄悄向天珩解釋,遭來君澤一道白眼:“你怎恁地多嘴。”
天珩少見君澤這般模樣,忍不住暗笑。說來那言昭他是見過一回的,是帝君唯一的弟子。當時隻覺是個極為靈慧脫俗的仙君,怎的犯了什麽事竟下了凡間?
君澤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旋即從袖中取出那團黑霧。
“妖氣?”敏銳如司靈,立刻辨識出了此物。
“不錯。今次來,便是要找到這妖氣主人的所在。”
司靈接過黑霧來,嗅了嗅,輕蹙眉頭,回身將其度入玄天鏡內。鏡麵騰起嫋嫋白霧,化出朦朧的人影來。待畫麵清晰,天珩倒吸了口氣,聲音有些沮喪:“不錯,是他們。”
君澤輕輕按上他的肩,以示安慰。轉頭問司靈:“可知曉這幾人現在何處?”
司靈闔眼,掐了掐指,神色愈漸複雜。片刻後睜眼,低聲回道:“此處……不甚妙啊。”君澤皺眉:“怎的?”司靈道:“乃是人界襄州王府。”
襄州王府——?!
如此,這群妖孽不僅禍亂他族,還要借王府之勢去行些營私之事麽?
本想速速了結此事,不料越深入,牽扯出的內情越是錯綜複雜。
“帝君準備如何處置他們?”君澤沉思著,冷不丁被天珩打斷。
“眼下還不知他們究竟犯了多少事,不便定斷。現下又牽涉王府,不可不謹慎處之。”手中折扇拍拍天珩的肩,“他們尚認得出你,你且回去罷,此事我來處理便可。”
天珩無法,歎了口氣,應了。
君澤正欲隨天珩一道離去,被司靈揮手攔下。
“帝君,你許久不曾回來,此刻凡間也漸入夜了,不如就此歇下,明日再去吧。”司靈道著一邊眯了眼笑。君澤被她笑得慎得慌,參不出有什麽陰謀,也不知她用意為何,想來歇一晚也是沒什麽關係的,便點點頭。
其實司靈也無甚陰謀,不過是纏著君澤與她講了凡間遇上的趣事罷了。君澤不是很樂意,他覺得皆是些瑣碎無趣的小事,說來乏味。司靈睨他一眼,道那是你這個人乏味。君澤啞然。
彼處歸雲穀裏,穀雨遲遲不見小狐狸醒來,隻好摸索著給它喂了些水。入了夜,怕凍了它,思來想去,撓著頭發掙紮了好半天,索性直接將它摟在懷中睡了。闔上眼的時候忽然想到,當年師父撿了自己回來時,是否也是這般為難過。腦中抑製不住地遐想,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夜無夢。
次日醒來時,心情頗好,越感到被衾裏舒適不已,不由緊了緊懷中溫軟的物什。果真溫軟……恩?等等?穀雨捏了捏,驚覺手感不對,兀的睜開眼。
“嗚啊——!”穀雨大叫一聲,跌下床去,連腰上撞出了傷都渾然不知。
隻一臉驚恐地盯著床榻。
一顆腦袋怯怯地從被中探出來,關切地看著他。
哪裏還有什麽小白狐狸,在他懷裏躺了一夜的,竟是……竟是一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