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裝飾品,還真是離不了這位三公子了。至於他願不原意摻一腳進來,可就是龐玉清的事情了。要是張恬能願意幫忙,倒節約了多少成本呢。
秋蝶邁著蓮步款款進了屋,給兩位少奶奶曲膝行了禮,就在素妗搬來的棉杌上坐了。
衛臨瀟接過她遞過來的書單一看,便笑了,老三真是閑人好興,要的這幾本書,從詩至畫,從書法至樂譜,再到話本雜誌,一樣不少的,衛臨瀟淺笑道:“我們三公子倒是個有閑情的。”邊說,邊讓素妗出門叫了幼楠來,對著書單,把他要的那幾本書找了出來。
一本《古詩源》,一本《筆意讚》,一本《畫圖見聞誌》,一本《禪真後史》,一本《八緞錦》,一本《伯牙琴》,共六本書,用錦帕包好,遞給了秋蝶。
龐玉清見她雖然玩笑著,卻眼如點漆,端的是笑的風清月明,也不知道是讚賞還是調侃了,可張家幾個公子的,張恬生的最好,性子既不象大爺那般肅嚴,又不象老二張掖那般端慎,更不象四公子張複那般溫文,最是知情知性活潑有趣的,雖聰明卻不外露,合府上下,除了老爺,誰不喜歡他?因此倒順著衛臨瀟的話問起秋蝶:
“三公子這會兒可在你們院子裏?”
秋蝶接了書,見兩位奶奶俱在,心想著她們大概是有問要說,不便久留,便告辭回院,聽大少奶奶問她,笑著回道:“在呢,一天沒出過院後角的那處屋子裏,也不知道今兒開始又在雕什麽東西,隻尚午的時候差人送了飯食過去,就把人打法了回來,說是不叫人去打擾。我們公子一直就是那麽個性子,興致來了,誰都不能去理的。”
衛臨瀟聽了,問的正對了她的心思,就對秋蝶笑道:“再不理別人,難道我和大嫂去他也不理不成?我上回去你們院裏,就想去他那放著雕刻品的屋子裏看看的,今天我和大嫂剛好無事,正想去園子裏轉轉,可現在天氣又熱,我看去三公子那兒散散心倒剛好。”邊說,邊看著龐玉清,“大嫂,你覺得呢?”
龐玉清一聽,已知道衛臨瀟打的什麽主意,心下很快盤算了一下,讓張恬參與的好處,她倒不怕他不應。張恬沒有進項,他玩性重,平常少不得要買這買那的,總去老夫人那裏討也不是個事,再者張恬為人,幾個兄弟裏最是純明的,十分值得信任,她身為女子,又不能隨便出門,府裏的事還忙不過來呢,如果有了張恬出門打理,大事她來把關,倒是個好選擇。衛臨瀟既然如此說,想來是不打算插手這個生意了,好處盡給她。這樣一想,心情大好。
便笑道:“這主意不錯,我也好久不去老三院裏了,剛好去看看他都在忙什麽。”
秋蝶聽了,哪敢推辭,忙應道:“那敢情好,兩位少奶奶能移駕我們天工院,那是我們盼也盼不來的,我這就領兩位少奶奶一起去吧。”
龐玉清卻端坐著沒動,閑閑端起茶盅,輕吖了一口,問秋蝶:“四公子常和老三玩在一處,今天沒往你們那邊去?”
秋蝶忙笑道:“四公子近些日子忙著用功呢,哪裏顧得上找三公子玩的。”
龐玉清聽了這話,方下了床塌,衛臨瀟見狀,也就跟著起身,兩個略整了一下衣衫,就帶著青羅和幼楠,一起去了天工院。
龐玉清和衛臨瀟在前,秋蝶三人在後跟著,衛臨瀟便加快了些步子,後麵的幼楠見狀,心知二少奶奶大概是什麽話要和大少奶奶說,就故意落了幾步,拿話和秋蝶與青羅說了起來。衛臨瀟見隔了幾步,這才輕聲對龐玉清道:“我們去看看三弟那處房間裏都收了些什麽好東西,大嫂要是滿意,不妨拉著三弟入夥,可比我有用的多,我除了鋪子,倒幫不上什麽忙的。”
她不參與這事的意思已說的十分清楚,龐玉清就笑道:“剛提到三弟,我就想到了,還真是想一處去了。”
“那說服三弟的事情,就全靠大嫂了,也別說那鋪子是我的,你隻說租的便是。”
這是什麽意思?她隻拿租金?
“那可不成,若是不爭錢我也不說了,若是有利,總是大家分的。”
“大嫂,”衛臨瀟攜了龐主清的手,“租個鋪子才多少錢?我實話跟你說,我陪嫁不少,你也知道的,不缺個鋪子的租金,我就把你鋪子給你白使又怎麽了?當然我也不是白送你,你是府裏的當家奶奶,見識為人,哪樣不比我強的?我雖說生在侯府,可要說起才幹來,和大嫂怎麽比?我別的要求沒有,大嫂以後多提攜些我,就是我的福氣了,再則,以後一家子一起過日子,我要大嫂提點我,幫我的日子多著呢。我幫大嫂些,也是應該的,要是大嫂辭了,倒顯得我們多生分的。”
龐玉清心中一驚,若往大裏說,衛臨瀟實是沒有什麽求到她的地方,衛侯家在大蕭國是什麽地位她不清楚?可往小裏說,這後院的事情,衛臨瀟如此與她示好,不是沒有道理的。可拿人手短,她卻不想就此陷入衛臨瀟給她挖的坑裏。又一想,衛臨瀟這樣聰明的人,不至於會使這麽明顯低劣的收攏人心的手段來,一時倒吃不準她的意思了。
就有些沉吟起來。
衛臨瀟心中自然有數,便笑道:“大嫂不要見怪,我實不是拿著點銀子就充大頭,叫大嫂笑話我顯擺,我進府這些日子,大嫂是怎麽對我的,妹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心中清清楚楚,我也不是無求於大嫂,我們都是大家大院裏活了這麽多年的人,看著千尊萬貴的,可哪個沒有些難處?大嫂也不必擔心哪一日我求大嫂些辦不到的事情,就隻一點,遇著妹妹做的不妥的事情,大嫂能提點些就行。再則,那幾間鋪子又算個什麽?難道大嫂自己就租不起買不起了?不過是我點心意罷了。”
言下之意,是絕不會就此日後去開口求她龐玉清什麽,且這最後幾句又捧了龐玉清,聽得她既放了心,又舒服不少,一想也是,衛臨瀟在衛府,那趙國夫人待她再不錯,畢竟不是自己肚裏出來的,有些事未必會教她。再則也聽說她未嫁時在侯府,一向單院獨過,連府裏人都甚少來往的,畢竟於後院鬥爭不熟,再聰明,沒人教過,沒有經曆過,一個深閨裏嬌養的千金小姐,到底底氣不足,這樣行事,也能理解。
這樣一想,便笑道:“那我就承了你這人情了。”
衛臨瀟見她答應,方鬆了口氣。
有了這麽件事情,兩人算是有了些默契和實實在在的交情了。都說男人四鐵,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贓。前兩者說的是需要時間相處的感情,後兩者則是一起經曆的秘密。她和龐玉清想要感情,一是這種後院裏一旦涉及利益,什麽感情也會變得沒感情,二是她也沒有那個時間去培養,就算有,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如今有了這麽件事情,這秘密和人情,她與龐玉清卻都有了。
“大嫂不怪我莽撞就行。”
明明是給了龐玉清天大的人情,卻還說的似是她欠了龐玉清似的。如此會做人說話。龐玉清不禁笑望著她,衛臨瀟也笑吟吟的。
倆人便默契的相視一笑。
轉眼就到了天工院,這一路行來,雖垂柳如煙,又是清風徐拂,兩人到底出了些薄汗。院裏的秋荷忙把兩人迎進了正廳裏,給兩個沏了湃好的涼茶,等她們一坐定,就要去請三公子:“兩位少奶奶稍坐,三公子在後麵的儲物間裏呢,奴婢這就給兩位少奶奶請來去。”
龐玉清忙放下茶盅道:“不用,二少奶奶沒看過你們三公子的那些寶貝兒,我這就是帶著二少奶奶來看看的,等我和二少奶奶略歇歇,直接就去那裏就是了,外麵熱氣騰騰的,也省得你位主仆兩個來回折騰了。”
這話本沒什麽,可秋荷一聽,卻有些急了。